林庭树回来时,给张念秋带了礼物,从县里买的一件鹅黄色的开衫毛衣。
    张念秋拿在身上对着镜子比划,“还不错,颜色衬我吗?”
    林庭树站在旁边欣赏,“衬,你皮肤白,啥颜色都衬你。”
    张念秋喜笑颜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这位同志可真会说话,来,奖一个。”
    林庭树笑着想搂她的腰,被她笑嘻嘻的躲开:“先吃饭。”
    今天做的是红烧草鱼,出锅前洒了青蒜苗,色香味俱全。
    “李大河他们砸冰捞鱼,捞了好多,给咱们也拎过来一条。”张念秋解释鱼的来历。林庭树帮忙端菜,她盛米饭。
    吃着饭,张念秋又讲了张家大伯请客吃饭的事。
    “你不在村里,我就自己去了。”
    林庭树给她挟了一筷子鱼肉,“慢点吃,小心鱼刺。”然后才对她的话作出回应,“吃饭你去就行了,他们出院了?你大伯母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看着恢复的挺好的,”张念秋点点头,“不过跟以前还是没法比,动作明显迟缓了些。”
    “慢慢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林庭树拿勺子舀了汤汁浇到米饭上,“毕竟是脑子里出了血,想恢复的跟以前一样,也不能着急。”
    张念秋点头,“你说的也对,想恢复也需要时间。”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两人谈两句也就罢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这次我去县里开会,听他们说南市元宵节要搞个灯展,你想不想去看?”
    “元宵节灯展,是猜灯谜吗?”张念秋来了兴趣。
    林庭树摇头,“不是猜灯谜,就是各种大型花灯,在街上展览让市民观看。你想看咱就去看个热闹。”
    “你有空?”张念秋反问,她印象里元宵节好像不是周末。
    林庭树早就查过了日历,“元宵节是下个礼拜的周四,那天也不会有啥事,大家都要过节。我下午早点走,咱们开着车去南市,看完灯展不行就在南市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他已经有了计划,张念秋就不操心了。
    “好,那我中午就去找你,到时候直接从镇上出发。”
    商量好了元宵节的安排,饭也吃完了。收拾完桌子碗筷,张念秋拿出了笔记本,开始整理笔记。
    林庭树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陈家湾的村民意见调查记录?”
    “嗯,”张念秋把笔记本展开给他看,“陈家湾大概一百来户,已经走访了近一半了。”
    “走访情况如何?”林庭树坐下来,拿着笔记本看起来。
    “大多数村民其实还是想合村的,”张念秋搂着他的胳膊,趴在他肩头,跟他一起看她整理的资料,“也有顽固的。”
    “谁比较顽固?”林庭树问。
    “陈长河,还有陈长更,陈新贵……反正都是姓陈的,还都是以前在陈家湾担任村里职务的。”张念秋可没有她背后告人黑状的觉悟,小报告打的是理直气壮。
    林庭树合上笔记本,“他们不同意也正常,毕竟一合村,影响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只要大多数村民同意,村民大会上就能通过表决。至于这几户人家,他们同不同意,并不受影响。”
    张念秋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懂。
    每天忙忙碌碌,元宵节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吃过午饭张念秋锁上门,从走马岭到了镇上。时间还早,她去镇上供销社转了一圈。
    常青的大姐今天不在供销社,没看到她的身影,张念秋颇感轻松。
    每次到镇上供销社买东西,只要常青大姐在,就热情地陪着她一起逛,令她备感压力。
    常青的大姐太热情了,热情到她招呼不住。
    买东西,她还是喜欢一个人慢慢转,慢慢挑,旁边有个人不停地跟她介绍,她承受不来。
    王爱红今天还在上班,她被调到了卖布柜台,张念秋一走近,她就认了出来。
    和张念春长的不太像,比张念春还招眼。比上次来的时候感觉更好看了点,脸上白白净净,一点雀斑黑点都没有。
    王爱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脸上虽然没有雀斑,但她黑。李前程就很嫌弃她黑,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数落她黑的跟炭一样。
    王爱红被气哭过好几次。
    她虽然黑,也没黑的跟炭一样,李前程就是故意拿话气她。
    自从和李前程结了婚之后,过了甜蜜期,王爱红就醒过神了。她一心想嫁的李前程,好像也不是个好对象。
    她当初……咋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死活非要嫁呢?
    现在后悔也晚了,嫁都嫁了,证也领了,她想离婚,她妈都不会同意。
    王爱红不想回家,工作上倒积极起来,除了自己的班,也积极帮同事顶班,包括值班也是个积极分子。
    工资倒是涨了一级。
    这也算是这桩鸡肋婚姻,带给王爱红的唯一好处吧。
    张念秋走近卖布的柜台,看中一匹藏青的面料,“同志,把那匹藏青色的布料拿给我看看。”
    她招呼布料柜台的售货员。
    王爱红心绪复杂地给她拿布料,张念秋……没认出她。
    藏青面料是的确良的,摸着比较厚实,正好给林庭树裁一条裤子。
    “同志,麻烦给我扯一条裤子的面料。”
    一个成年男性做条裤子需要多少布料,卖布的营业员都十分清楚。
    王爱红拿过长尺,量出需要的长度,拿着小剪刀在布料上剪了个小豁口,双手一使劲儿,布料“刺啦”一声,从中撕开。
    她低头开票,张念秋掏出钱包,拿出钱和布票。
    开的小票和钱夹在头顶上的夹子上被划走,过了一会儿,夹子又划了回来。
    张念秋收好找零的钱,买的面料也被叠好递了过来。她把布料装进随身带的挎包里,转身就走。
    身后,另一个营业员过来了,“王爱红,今天元宵节呢,你不准备早点走?”
    刚才接待她的那个营业员回话,“不准备,元宵节不元宵节的有啥区别,还不如多上会班,多挣点奖金……”
    张念秋没回头。
    刚才接待她的那个女营业员就是王爱红啊,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李前程的爱慕者,听说这两人结婚了。
    元宵节都不肯回家,婚后生活估计一言难尽。
    出供销社大门时,她微微转了一下头,王爱红跟旁人正在说些什么,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与疲惫。
    不过是与她无关的人和事……
    张念秋收回视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