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呈山酒量不好，分明也没喝多少就一副醉态。
回家后人都躺在床上了，又中邪似的坚持要洗完澡再去睡觉。
宋亦然怕他自己在浴室摔出什么毛病，又跟着进去扑腾一身的水。
“还有味道吗？”贺呈山倚在门边问他。
宋亦然刚换了睡衣，煞有其事的凑过去，十分警惕地嗅了嗅。
沐浴露的香味，还有——
颈后突然落下一处温暖。
宋亦然在猛地直起身子捂住后颈，脑袋差点撞上贺呈山的下巴。
“真香。”
贺呈山说完就往床上倒。
宋亦然气急败坏地搓了搓后脖颈，直到贺呈山四仰八叉开始睡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把这位大少爷躺的是他的床。
“……”
他合理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把浴室收拾干净，宋亦然把脏衣篓送去一楼的洗衣间。
岔道去厨房接了杯水，喝了一半又想起楼上呼呼大睡的醉汉，顺手冲了一杯蜂蜜水带回去。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昏暗的灯光从床头一侧打过来，轻飘飘落在贺呈山的脸上。
宋亦然坐在床边，搁下玻璃杯。
“嗒”的一声轻响，床铺与衣料摩擦出簌簌的声音。
林晓和贺峥还没回来，整间房子里也就他们两人。
耳边很静，空气中仅剩下似有若无的酒气，混着舒缓绵长的呼吸。
贺呈山的嘴唇很干，宋亦然用食指按在正中，再顺着纹路划去嘴角。
一想到这张嘴巴胡乱咬人，他就忍不住用手上下一捏，给对方捏出个鸭子嘴。
甚至还想拍张照。
宋亦然打开相机，对着贺呈山刚准备拍一张，被子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贺呈山依旧闭着眼睛，握住宋亦然的手腕拿开，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宋亦然手指一抖，多拍了一张。
“贺呈山。”他把手抽回来，“你装睡？”
“你摸我，”贺呈山的声音很低，“被摸醒了。”
？？
谁摸了？
“困，”贺呈山整个人往床的另一边挪，空出那一块捂暖了的被窝，“过来睡觉。”
他手劲大得吓人，宋亦然半推半就，被他拉进被子里。
“我还没有洗漱…”
“刚才不是洗了。”
宋亦然耳根一热：“那不算。”
贺呈山已经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抱会儿…”
他拉住被沿，搂住宋亦然的同时把被子掖好，手臂伸在外面摸了一圈，确保没有地方漏风，这才踏实地抱住对方。
“亲一口。”
宋亦然闭着眼被贺呈山啃了一下。
还知道占便宜？
“贺呈山，你到底醉没醉？”
贺呈山轻笑一声：“醉了。”
宋亦然皱眉：“根本就没有。”
贺呈山只是笑。
他一手箍着宋亦然的腰，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再顺着鬓角揉到侧脸。
“宋亦然，生日快乐。”
宋亦然一怔：“还没有到。”
“提前祝贺。”贺呈山凑近了些，用唇瓣蹭了蹭他的。
单纯的触碰摩擦，像犬类讨好主人一般，是区别于□□的亲昵。
呼吸间萦绕着温暖，半边脸上还盖着薄被，宋亦然有点喜欢这种相互依偎着的感觉，忍不住也凑近一些。
贺呈山又笑了。
热气拂在他的脸上，宋亦然气恼地缩回去。
“想亲就亲，”他扣着宋亦然的后脑勺，吧唧两口把人给亲的一懵，“你不会害羞呢吧？”
“贺呈山，”宋亦然用袖子擦了擦脸，“你根本就没醉！”
“你生日也不想陪那群人吧？”贺呈山在被子下暖着他的脚，整个人暖烘烘的像个小火炉，“几点了，是不是快了？”
“不知道。”宋亦然又往被窝里缩了一点。
贺呈山探出一条手臂把宋亦然的手机拿过来，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怎么还有这么久？”他换了个姿势仰躺，手臂点在宋亦然的颈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宋亦然把自己手机给夺过来。
“你那小游戏怎么玩的？”
贺呈山闲来无事，把宋亦然的刘海全部拨到后面，摸摸额头，又重新拨回去。
“哎，给我玩玩。”
他笑着去抢手机，被窝里的热气都被折腾没了。
“还没做完。”宋亦然勉强打开那个程序，“没什么好看的。”
“这个人是不是我？”贺呈山侧脸贴着他的发，懒懒地问。
宋亦然不答，算是默认。
“就是喜欢我吧？”贺呈山美滋滋道，“还不承认。”
“我不是初中就喜欢你了吗？”宋亦然说。
贺呈山乐得不行：“暗恋挺苦的是吗？”
懒得理。
宋亦然操控着小人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任务，始终没有动屏幕中间那个正在发火的贺呈山。
“为什么我总在发火？”贺呈山不解，“上次我点了半天才把他的火气点下去。”
宋亦然把手机往自己身前一扣，抬眸看他：“谁让你点的？”
“有什么门道吗？”贺呈山问，“我就点了选项1。”
“这只是半成品，”宋亦然重新竖起手机，小声嘟囔着，“别乱点。”
贺呈山“哦”了一声：“什么时候能有完成品？”
宋亦然：“看心情。”
本来就是个做着玩的东西，忙了就不做，闲了才会倒腾。
“慢慢做，”贺呈山抱住宋亦然，鼻尖顺着耳根往头发里面拱，“不急。”
宋亦然扔了手机用脚蹬他：“你别挤我。”
“冷得慌，”贺呈山捏住他的小腿肚，“抱会儿。”
宋亦然习惯早起，也熬不住夜，被贺呈山抓着没折腾一会儿就困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多久后又突然被捧着脸一顿亲。
宋亦然把贺呈山扒拉到一边，听见一句“生日快乐”。
他不快乐，他想睡觉。
“宋亦然，”贺呈山把他从被子里刨出来，“十八岁生日快乐。”
见对方没反应，又继续说：“成年了，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宋亦然眯着眼睛，看这人还能闹出什么花来。
“现在好好学习，高考好好考，大学考一个城市，毕业了一起工作。”
“我们的事，我是不介意说出来，但如果你介意的话，别人面前就说是兄弟住一起，关上门咱俩就这样过吧。”
想得真远。
宋亦然手指抓着被子，努力把脸埋进去。
“宋亦然，”贺呈山又把他刨出来，“你已经是个男人了，严肃点。”
“我不是，”宋亦然打断他的话，“我才十七。”
“……”
十七岁的未成年又知道什么呢？
谁十七岁规划一辈子啊？
贺呈山顿了顿，奇怪道：“你原来比我小？”
宋亦然比他还奇怪：“不然呢？”
他早半年上学，比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要小。
“啊…”贺呈山这次主动把被子堆宋亦然脸上，“没有。”
“你以为我比你大？”
“不是。”
“你还让我喊你哥？”
“睡了。”
宋亦然：“？”
真就不要脸啊？
-
卷着被子睡了一夜，再醒时已经是早上。
叩门声响了好几声，贺呈山打着哈欠去开了门。
林晓端了碗面，看刀贺呈山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敲错了房间。
“呃…”贺呈山拉正了自己的衣领，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后又把目光收回来，“阿姨。”
宋亦然一个激灵坐起身，低头看自己睡衣的同时还不忘飞快整理了被褥。
等到忙活完一通，又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亏心事。
“小山也在啊，”林晓站在门边都没敢进来，“吃早饭了吗？我再去给你煮碗面吧？”
“哦…嗯…”贺呈山抓了把头发，看着林晓端着面碗挺累的，随手就给接了过来，“随便。”
林晓转身就走。
贺呈山和宋亦然面面相觑，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妈…是不是知道了？”贺呈山把面搁在桌上。
宋亦然解开一颗睡衣纽扣，想想先把贺呈山给撵了出去：“以后别来。”
早上一碗长寿面下肚，宋亦然到中午都不想吃饭。
下车时有点晕车，被贺呈山握住手腕，又很快放开。
两人的视线交错一瞬，心里门清。
宋亦然莫名其妙有点心虚，打着头晕的借口直接回了卧室。
王妈已经在家把午饭做好了，贺呈山给他端了一小碗银鱼蒸蛋上来。
“阿姨给你买了蛋糕，说等你晚上切。”
宋亦然坐在桌边，看贺呈山摆好汤勺：“不用特地端过来。”
这种关心好像有点过界，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没有关系这么好的兄弟。
“阿姨要端的，我顺路捎一下。”贺呈山抬手拨了一下宋亦然耳边的碎发，“咱俩以前不也挺那什么，太刻意反倒不好。”
宋亦然心说考虑这么多有什么用，林晓估摸着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还不敢确定，又或者难以开口罢了。
头顶悬着把剑，迟早要掉下来。
“我总觉得你妈她看我眼神不对，”贺呈山坐在椅子上，眉头拧得老高，“是不是…”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饶是迟钝如贺呈山都察觉到了。
宋亦然坐在他的身边，拿起勺子舀了勺鸡蛋：“别瞎猜。”
-
晚饭后，宋亦然把蛋糕切了。
贺峥也在场，家里的三个人陪他过生日。
说实话，宋亦然有点受宠若惊，大概是林晓的原因，导致宋亦然也跟着被重视了一些。
这个拼拼凑凑出来的“家”，慢慢有了点家的模样。
奶油甜而不腻，只是饭后难免有点吃不下去。
宋亦然端着纸盘坐在客厅的壁炉边，塑料叉子在蛋糕上戳了几下，不想吃了。
贺呈山从屋里拎出一袋小型烟花，抽了根仙女棒点燃。
然然有些害怕刺眼的光亮，夹着尾巴从落地窗的缝隙中挤进来，再一头扎进宋亦然的怀里。
“吃完没？出来带你玩。”
宋亦然放下蛋糕，搓搓然然的小狗脑袋。
他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趿着棉拖出去，被冷风冻得一缩肩膀。
贺呈山递给他一根燃放着的焰火。
少年眸中映着银色的星点，微弯的眼睛仿佛装着漫天银河。
“贺呈山，”宋亦然捏着末端，在空中画了个圈，“你好幼稚。”
“再幼稚也比你大半年，”贺呈山单手把宋亦然的领口往里收了收，“衣服穿好。”
宋亦然裹着衣服，像傻子一样在大冷的天里放烟火。
他经不起冻，没一会儿鼻尖就被夜风吹得通红。
贺呈山搓了搓手帮他暖了下侧脸，宋亦然嘴唇的颜色很淡，显得人有些病态的苍白。
“往哪摸？”宋亦然打掉贺呈山那只蠢蠢欲动的狗爪子。
贺呈山讪笑着收回手：“你说我以前怎么舍得？”
“嗯？”
“欺负你。”
如果能回到几年前，贺呈山一定先揪着自己打上一顿。
“傻吧？”宋亦然敷衍他。
贺呈山一抬眉梢：“是吧？”
-
碍于今早林晓那一出突然袭击，贺呈山晚上没有再继续往宋亦然房间里赖。
只是临睡前有点舍不得，倚在门框里和对方交换了一个轻浅的吻。
“明天开始刷题。”宋亦然说。
贺呈山心情不错，把一边脸伸过去：“再亲一下就刷。”
“……”
爱刷不刷。
宋亦然转身回房，贺呈山拉住他的手腕，在掌心里放下一个巴掌大的信封。
“生日礼物。”
宋亦然垂眸去看。
信封不重，但是能感觉到里面不仅仅只装了信纸。
贺呈山不会洋洋洒洒写几十页的信给他吧？
宋亦然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先别拆，”贺呈山捏捏宋亦然的手指，“等两分钟。”
玩什么神秘？
宋亦然把信封收下：“从现在开始计时吗？”
“可以，”贺呈山向前一步，“再亲一口。”
宋亦然微微后仰，贺呈山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关上门，宋亦然走到书桌边坐下。
他点开手机，认真等到两分钟后，再把信封拆开。
里面装着一张光栅动画。
类似于请柬的上翻模式，当翻动封面时，第二页的图案会随之变动。
一场绽放于纸张上的烟火。
“砰——”
宋亦然猛地抬起头。
窗外焰火明亮，在那一瞬间恍然如昼。
贺呈山站在院子里，双手一抬冲他比了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