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望向窗外,斯伍德港口街道喧嚣。人流拥挤,马车被迫慢行。
一夜过后,鬼脸柯基的死讯不胫而走。
黑街整日流血,但几十年死过大人物,这下可好,斯伍德痞子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除此之外,斯伍德港依旧保持本色,继续昨日时光。
“休小姐。”莉诺坐在休身旁,她手指犹豫的摩擦马车长桌:“您要是累的话,就让我来抱缇娜吧。”
缇娜是那灰发女孩的名字,此时正坐在休腿上开心的吃糖渍草莓。
休看向莉诺。
马车中,莉诺总算脱下斗篷。她太清秀了,完全不像个战士,头发与普朗克一般红如果酒,眼眸亦然。
“谢谢。”但休并没有让缇娜过去的意思。
她不会累,自然也没这个必要。
“啊……这样。”莉诺双手拇指最终尴尬的触碰在一起。
缇娜在休身上也并不老实。女孩把自己拱的像个兔子,脸紧贴着她的前襟,睫毛忽闪着,差点把嘴角糖渍蹭在休的旅行法袍上。
“嘻嘻。”缇娜笑的纯真,每个孩子都是圣徒的礼物,“休姐姐。”
休将孩子的纯真尽收眼底。她略加思考,自失去锁链后,每次对话她都要寻找记忆中的反应。
也许正是微笑的时候,休想起过去,照顾孩子她很有经验。
于是她便微笑,伸手搂住女孩的腰身:“坐好,小缇娜,你快踢到莉诺姐姐了,别乱动。”
车厢里已经够拥挤了。
普朗克租的是能容纳六人的马车,以亚伯的块头,六人已经举步维艰。
没想到一趟下来竟又多了个半精灵女孩。加之灰狼受伤,需要的空间休息,再算上此次目标缇娜。
如果继续执行原计划,不出意外,是要有人坐车顶了。
知道自己带回个大累赘,亚伯被逼得才华迸发,自告奋勇做起车夫。
三个女孩子委屈一下挤在一排。
普朗克本想帮休分担压力,让缇娜坐在他腿上。
此言一出,小缇娜立马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抱着休绝不松手。
包括那孩子看莉诺的眼神,她似乎把自己戒备都留给酒红发色的人。
而这一行人,除去两个酒红恶魔,其余是凶巴巴的坏人、油嘴滑舌的胖子、口齿不清的半精灵。
只有休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个温柔的姐姐。
结果不言而喻。
糖渍草莓很快见底。舔净指尖糖渍之余,缇娜偶尔瞥向窗外,失望的叹气:“好慢呀。”
“可惜马儿没长翅膀。”普朗克双手平放于长桌,灰狼侧躺在其身边熟睡:
“人流不是汪洋大海,侍从镇也没有远在天边。就算只靠车轮,总有一天也能送你回家。”
缇娜有些狐疑的望向那个酒红恶魔,还是抬头看向休:“真的?”
休感觉自己几乎把温和的笑刻在脸上,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当然。”
尽管她根本没听过“侍从镇”这个名字。
“再此之前,我们要与斯伍德港告别。”普朗克看向休:“休小姐对报酬还满意吗?”
“嗯。”休点头,并未多言。
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那卷羊皮纸还躺在她怀里,她根本没看名单。
“那就好。”普朗克有些捉摸不透:“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在这多待几天,至少求证一下名单的真实性。”
“我妹妹不在这。”但愿不在这,她还在思考。
当锁链带走休的感情,她与米娅的过去好像消失了,记忆似乎成了单调的重复。
回想与米娅的七年岁月,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憧憬。比起遗忘,如沙流逝的情感才是时间坟墓。
失去锁链,亦是死亡。她就像在浏览别人的记忆,曾经的休确实死了。
所以她才会坐在这架马车上,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米娅。
还有如何面对芬妮,她的缔造者。
想到最后,休的目光停在缇娜的灰发上。
“既然如此,我们尽早上路为好。”普朗克说着,车却停了:“你有行李吗?”
马车不知何竟来到查理旅馆门口。
她的旅行箱中只有几件衣服,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如今似乎不值得为此专程跑一趟。
休本没打算下车,可当她注视那扇木板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必须要去面对什么。
这里是旅途起点。
也许从她来到斯伍德起,一切注定要改变。
她还是把缇娜留在座位上,只身下车。
驾驶位上,亚伯一脸磨刀霍霍的杀气,就像真准备去拧了查理的头。
“这畜生。”亚伯咒骂,手扶着车沿,最后变成叹气。
他对休说:“唉,替我跟小海瑞告别。”
“你有行李吗?”据休所知,亚伯也再此下榻。
“留给那老畜生抵债吧。”亚伯翘着腿仰头看天:“估计还不够还酒钱。”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再也回不来了。”
休走进旅馆,还是那么喧闹。
查理不知去哪了,海瑞在不远处忙的不可开交。在转身递酒时,他正与休对视。
“欸?”男孩愣住了。
“我是来拿行李的。”休模仿着两人初见时自己脸上的微笑。
“哦……”海瑞低下头,托盘还端着麦酒,难掩失落。
休拍拍他肩膀,不再停留,沿楼梯向上。
在门前,她停下了。
有些异样,即使不启动魔偶感官,休也能感应到房中有诡异的气息。
休右拳紧握,左手推门,随时准备发力。
当门呻吟着撞击墙面,单调室内,床上正坐着个矮小身影。
那人与孩童一般高,身着金边白袍,穿着崭新的皮靴,胸前别着茵绿的宝石胸针。
“你好呀。”声音是个女孩,说的是帝国通用语。
那人手撑着床,身体有节奏的摇晃:“总算见面啦,善良的小女仆。”
休并未松懈,她嗅到来人危险的气味,可当她展开魔偶感官,对面床上却空无一物。
仿佛幽灵。
“诶,真是的,也没小米娅说的那么可爱嘛。”白袍人故作惊讶:“明明就是个冰块!”
尽管失去情感,但当休听到米娅的名字时,身体还是本能的松懈了。
“你认识米娅?”
“哼哼!当然啦!米娅可是我的朋友!”白袍人骄傲的挺起胸:“听好啦小女仆!我叫艾咪!”
“她在哪?”休只是问。
“嗯。”停顿几秒,艾咪看着休的脸,突然又一副无聊的样子。
“唉呀,真无趣。”她仰躺在床上,“还以为你能像那小家伙一样逗我笑笑。”
“你就是那个入侵庄园的人。”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啊,是啊。我可以是任何人。”艾咪隔着白袍轻揉太阳穴:“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小女仆,你得相信小米娅交友的眼光,我是个十足的好人。”
“想想看,如果没有我。”她笑着说:“谁能扯断你身上的锁链?”
锁链。休拔高声音:“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懂的的可多啦!世上没人比我懂的更多!”艾咪弹簧般一下直起身:“想知道?想知道?”
“可我是个公正的人。”她一下又变得阴森诡谲:
“亲爱的休,你愿为真相付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