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缺少生产大麦的土地，就不可能有麦芽酒。我无从得知世上有什么报恩不是预设的。一个人如果发现一包可口的樱桃，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它们吃掉，并会因此而觉得称心如意。他非常有可能狼吞虎咽，甚至把几粒果核吞进肚里，而我们由经验可知果核无法被消化。如果十二个月或十四个月后，他刚好发现一块地上长出了一株樱桃幼枝，而谁都不曾料到那里会长出它；他如果回想起自己曾经来过此处，就不一定无法猜出那幼苗生长的真正缘由。同理，这个人非常有可能因为好奇而挪走并去精心栽培那株樱桃。我绝对可以断言：无论那株樱桃结果怎样，这个人由于那个善举而赢得的对它的所有权，与一个野蛮人对其子女的所有权是一样的。
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着非常大的区别。樱桃核肯定不是他的一部分，也肯定不可能跟他的血液混为一谈。
暂停，所有的不同，无论你觉得它有多么巨大，仅仅在于此处，即樱桃核既不是吞下它的那个人的一部分，在被吞下后，其数量也不可能如同那野蛮人吞进的其他一些东西一样，出现如此巨大的改变。
然而，那吞进樱桃核的人不曾对它做什么事情，就算它没有被吞下去，也非常有可能如同植物那样生出新枝。
此话非常正确。我也认同，那樱桃幼枝的存在全都是樱桃核的功劳，这一点你说得非常对。然而，我也非常清楚地谈及那行为的意义，无论是那吞樱桃核的人，还是那野蛮人，两者的行动都仅仅源于各自的潜意识之下的目的。那野蛮人采取行动时，非常有可能并不曾想要个孩子，这就如同那个吃樱桃者不曾想要种樱桃树一样。人们往往会说：我们的孩子乃是我们自己的亲生骨肉，然而这种说话方式却充斥着明显的比喻色彩。不过，就算我们认可这观点是正确的，虽然修辞学家没有给它命名，它到底又能印证什么呢？它可以印证我们的初衷是出于好意吗？可以印证我们对他人的友善吗？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然而我觉得：最能让父母对孩子的亲情油然而生的，绝对是父母想到孩子就是他们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支持你这个看法。它清楚地体现了我们对自己、对所有源于我们自己的堪被称赞之物的最高评价。与此相反，另外一些事物尽管也属于我们自己，却让人憎恶，所以，出于取悦我们自己的目的，我们会竭力地把它们隐藏起来。但凡那些事物在大家看来全都被认为有失文雅，我们甚至会因此惭愧不已，那么，提到或让人联想到它们就成了有失体统的失礼举动。我们胃里
有形形色色的东西，然而我们压根不能掌控它们，无论它们到了血液还是其他地方，我们凭借知识而对它们采取的心甘情愿的行为，只有把它们吞入胃中。而后，动物身体机能会怎样运作它们，人就不能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了，就如同人不能掌控自己的手表的运作一样。这是另外一个例证，它印证着：我们错误地把所有运作有序的结果都看成是我们自己的功劳，而事实上，做好所有工作的乃是大自然，而我们在其中的贡献却是最少的。然而，无论谁称颂自己那些可以带来益处的机能，当他得了结石症或高烧不退的时候，同样也需要谴责自己身体的某方面的机能。缺少这种生来就有的愚蠢观念，所有有理性的动物都不可能既按照自己的下意识行为考量自己，同时又接纳着对压根不是源自自己意志的行为的称颂。生命在所有动物身上都是一种复杂的行为，然而对动物本身来说，身在其中的行动只是一种被动行为。我们了解呼吸之前，已经必须要呼吸；我们一直都有的触觉感知力，则源于大自然给予我们的自警本能和她对我们的恒久监护。对我们而言，自然之作的所有部分（我们人类也无法排除在外）都是神秘莫测的秘密，都不能进行研究。大自然亲力亲为给我们供应食物，她也并不相信我们的智慧可以让我们有食欲和咀嚼欲，所以她让我们拥有了本能，并且用快感引导我们吃饭。这好像是一种选择行为，我们自己也可以感觉到这种运作，大概还能够说我们是这种运作的一部分。然而过不了多久，大自然就重现了她的关怀，重新掩饰起我们的知识，而用一种深奥的方式让我们的生存得以延续，我们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协助或参与。从那之后，对我们吃喝之物的掌控就永远彻底听从大自然的指挥了。而我们理应从吃喝的排泄物中得到怎样的荣辱呢？它是为繁衍而生的间接手段，还是为植物提供的一种更能信赖的帮助呢？正因为大自然激励我们去传承后代，就如同激励我们去吃一样。跟其他动物一样，野蛮人凭借本能繁殖族类，并不曾有更多的想法或有步骤地繁衍其族类，就像新生儿吸吮乳汁而不曾意识到那是为了让生命得以延续一样。
虽然这样，出于那些目的，大自然还是让野蛮人和动物拥有了各自的本能。
这不必多说。然而我是想说：各种行为动机都涵盖着相同的万物之理，我也深信不疑：野蛮人女子就算一直没见到或想到过什么幼年动物的繁殖，没有弄清婴儿作为生命体是如何形成时，也依然可以生下几个孩子；而她如果腹痛，可能会觉得那是她吃了某种美味水果引起的，当她腹痛数月又压根
不了解自己怀了孕时，就更是这样。放眼整个世界，孩子的出生大都会有疼痛相随，所以生育好像与快乐无关。而且，未被驯化的动物无论多么勤奋好学而专心致志，都一定要在多次切身感受之后，才会知道一个动物真的可以生育出另一个。
大部分人结婚都是因为想要孩子。
我觉得并非这样。我认为，许多人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最起码没有打算那么快就有子女；就算结了婚，不打算要孩子的人也与打算要孩子的人数目相当。然而在婚姻以外，在大多数沉迷于快乐的苟且中，孩子却被当成是灭顶之灾。不考虑后果的罪恶情爱孕育的孩子，还常会被罪恶的骄傲残酷地存心扼杀掉。然而这些都是社会中的人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事物会有怎样的结果。我要重申的是，在此我所说的是野蛮人。
所有动物的两性之爱，其初衷都是想要延续其物种。
我已经对此阐明立场表示认可了。然而我还要强调一遍：野蛮人并不是因为顾及繁衍物种才去爱。野蛮人在并不了解后果时就去做爱，而我也非常质疑：最高尚的夫妇最单纯的拥抱是不是也出于繁衍物种的真正想法。一个富人会耐着心思期盼有个儿子来传承他的姓氏和财产。他结婚可能只是因为这个目的，并非是别的什么原因。然而，他向往自己有个美好的后代，并好像从中获得满足，那种感觉却只能源于对他的自我认可，因为他想到那些后代都是他本人所生。无论此人后代的降生有多少是他的功劳，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这个人的行为初衷就是为了他自己。这里仍旧有着想要后代的期盼，有着生育孩子的想法和动机，而所有野蛮人夫妇心中都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动机。虽然这样，野蛮人夫妇的虚荣心还是能够让他们觉得骄傲，因为他们会发现自己的一切子女及后代全都源于他们——如果他们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第五或第六代后人。
我无法从中看到一丁点虚荣心。我也觉得我自己不可能有这种虚荣心。
是的，因为你无法觉察到它。非常明显，他们对其后代的生存没有丝毫意义。
如今你能发誓你的论述尺度不大吗？
不，一点也不大。你如果认同，我就要说：人的欲望源于大自然。宇宙间只存在一个真正的原因，它产生了浩瀚繁杂、让人震惊的结果，引发了自然所有的造化天工，其中有些可以被我们意识到，有些则是我们不可能感知到的。“父母生育子女”，这个观点既贴切又合理，就像说“某个工匠的作品之所以巧夺天工，是因为他自己发明和制造的工具
”。把水抽入铜桶的潜在的引擎，搅拌水与麦芽的无生命的搅拌桶，这些都是酿酒工艺的必不可少的要素；同理，在繁殖动物的程序中，活力四射的雌雄动物也起着一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把人当成了牲畜和石头。做与不做，难道我们就无法进行选择吗？
可以，是不是拿我的头去撞墙，这就是我现在的选择。可是我但愿你无须绞尽脑汁去猜测，也能明白我是否真的会选择拿头撞墙。
然而，我们不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才移动我们的身体吗？所有动作不全都是听凭意志所为吗？
一种激情如果显而易见起着主要作用，并严格驾驭着意志时，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的行动起码是有意识的，人起码是智能动物。
在我所说的那件事情上，人并不是这样的。就那件事情而言，无论我们是否情愿，我们都会觉得心潮澎湃，都会不由自主地协力进行一种运作，并且还期盼能参与其中。虽然我们批判，但还是十分希望能进行那种运作，它极大地战胜了我们的理性。我刚刚那个比方非常恰当、入木三分，因为就算你可以假设相爱甚深的夫妇（你如果乐意，还能够说洞察力最强的夫妇）对生殖的奥秘也一窍不通。不光这样，就算他们已经是二十个子女的父母，对大自然的运作及他们之间进行的事情，也会全无所知，没什么意识，就像被用于最奥妙、最神奇工作的无生命工具一样。
我不了解有没有人会比你还要谙熟如何追溯人类的自豪，会比你还要苛刻地批判它。然而，你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我期盼与你讨论社会起源的话题，因为阐述社会怎样从刚刚我们所说的那个野蛮人家庭形成或出现，这是我无能为力的。那些孩子长大后，无法避免因为数不清的理由而争执不休。人如果有三种最显而易见的欲望需要去迎合，而缺少政府，他们就不可能一直和平地生活在一起。这是由于，他们尽管都对父亲敬仰有加，然而父亲如果缺乏远见卓识，无法为他们的生活立下良好的规矩，我就会认为他们会一直生活在矛盾的状态中。后代子孙越来越多，那年事已高的野蛮男人就越会深感迷惘，因为他希望能管辖后代，却缺乏这种能力。后代的人数扩大之后，他们就必须要拓宽自己的活动区域，无法在其出生地一直生活下去。谁都不希望背井离乡，远离自己的家乡，那家乡如果可以让他们获得富足的收成，就更不想离开了。我越是考虑到这一点，越是仔细研究这样一群人，就越是不能想象他们是怎样才形成的一个社会。
可以让人
们拥有社会性的，首先是人们一起置身于危险之中，它可以让仇深似海的人们结为一体。他们一定要对抗这些危险，这些危险来源于野兽（因为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野兽的存在）和人类生来就缺少自卫能力。这个残酷的因素常常会成为我们人类扩张的阻力。
如此说来，这个野蛮男人及其后代几乎没什么可能一起生活上五十年。我轻而易举地想到：我们这个野蛮人家族会由于后代太多而面临诸多困境。
你所言甚是。一个缺少武装的男人及其后代，压根无法这么长时间地逃脱那些食不果腹的猎食动物，它们凭借一切能捕到的动物赖以生存；为了填饱肚子，它们会遍寻每个角落，踏遍万水千山，虽然这要冒生命危险。我之所以说这个野蛮男人及其后代有在一起生活五十年的可能，是因为我打算向你阐述：第一，一个缺少教化的野蛮人绝不会拥有威廉·坦普尔爵士赐给他的那些知识与头脑；第二，那些与自己的族类交往的子女虽然由野蛮人抚育，但还是能够变得被驾驭；最终，这些子女成年之后就可以适应社会，无论其父母是多么愚昧，对管理多么一窍不通。
理应感谢你有此观点，因为它让我懂得了：与野兽最相似的第一代野蛮人，已经能够产生适应社会的后代了。然而，产生出能够进行管理事务的人，却要拥有更多的因素。
我要重回我刚刚所说的那个推断上了，那就是让野蛮人拥有社会性的第一个目的。我们无法清楚地了解村民的所有情况，因为他们缺少文字记载。然而在我看来，根据常理，那个目的有可能是他们一起置身于捕食野兽的危险之中。如同这些时时刻刻都打算为自己的幼崽捕捉猎物的狡猾野兽一样，人也会去抓捕那些缺少防卫能力的动物，一些更勇猛的野兽则公然对成年男女发起攻击。让我对这个观点更加深信不疑的，是我们广泛认同的一种观点，它能够上溯到最久远的年代，并且出现在各个国家之中。在所有民族年轻时代的历史里，遍布了有关人兽冲突的记载。它是最古老时代的英雄们的伟大功绩，他们最显赫的功绩都是关于降妖除魔的。
你认为世上真的有人面狮身怪、怪蛇、飞龙和口中喷火的公牛吗？
就如同我不相信当今的女巫一样，我也不相信这些。然而我认为，这些虚假的怪物全都源于那些残暴至极的野兽，源于它们导致的各种祸患，源于其他许多让人害怕的现实。我依旧认为：如果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马背，我们就一直不可能听说肯陶洛斯。我们也可以断言，其他动物身上也带着一些野蛮动物显示出来
的那种巨大力量和残酷，也隐藏着许多有毒动物毒液的那种让人震撼的力量。毒蛇出其不意的瞬间攻击，毒蛇有很多品种，鳄鱼的巨大身躯，某些鱼类的五花八门，还有一些鱼类的翅膀，这些都会让人产生恐惧。仅凭恐惧这种激情让吓破胆的人想象出了喀迈拉，这是令人无法置信的。白天发生的危险常常会在夜里扰人清梦，这又让人平添了几分恐惧；而人们脑海中的梦境则会很容易与现实混为一谈。除此之外，人生来就是愚昧的，但又期盼知识的滋养，这常常会让他们更容易轻信，而轻信则是期盼与恐惧所导致的最大后果；另外，绝大部分人都非常期盼能赢得称赞颂扬，都非常看重罕见，非常看重它的目击人和阐述者。我的意思是，你如果顾及这些，就会非常容易意识到：尽管许多生灵都是值得被探讨的话题、描述的对象，被一本正经地描摹一番，而事实上它们却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对于妖怪的由来，对于每个神话传说的由来，我并不觉得惊讶。事实上我知道：在你用来阐释让人为了共同利益结为一体的那个最大目的的理由当中，我却看到了某种让人特别迷惘的东西，而我没有考虑过它。我想到了你形容的人的生存状态：人两手空空，缺少自卫能力，在许多动物面前，它们饥饿难耐、贪婪无度、嗜血成命，力量远胜过人类，并且生来就拥有进攻的武器，所以，我实在不能想象人类是怎样存活下来的。
你这个想法非常需要关注。
这的确让人震撼。狮子和猛虎是多么粗暴野蛮的野兽啊！
我倒觉得它们是相当完美的动物。最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就是狮子。
我们说狮子虚怀若谷、有恩必报，这的确是相当稀奇的。你觉得它们真会这样吗？
我并不会花工夫去研究狮子，我所称颂的是狮子的筋骨、身体结构及它非比寻常的欲望，因为它们都恰如其分地相互映衬着。在大自然的所有作品上，你都可以发现秩序、对称和胜过万物的睿智。然而，大自然里却不存在一台机器会如同狮子那样，其所有部分都合乎各自在整体中所要实现的目的。
那个目的就是杜绝其他动物的存在。
这非常正确。然而这个目的又是多么显而易见，它没有半点神秘色彩，真真切切！葡萄的用途就是酿酒，人是组成社会的因子，这些真理在所有个体身上无法展现得一览无余；而在所有单个的狮子身上却都有着真正威严的象征。但凡在狮子面前，连最健硕的动物也会恭恭敬敬，颤抖不已。细心考量狮子那分量巨大的利爪，庞大体型结
实的肌肉；细心考量它恐怖的牙齿，健硕的颚部，以及同样让人心惊的宽大狮口，我们就会对它有何用途非常清楚了。不但这样，狮子四肢的结构，狮子肌肉筋腱的强悍有力，狮子骨骼的结实，也远远胜过了其他动物，而狮子的周身结构及其永无止境的怒气、行动的敏捷与灵活，这些全都让它成为野兽之王。如果顾及这些，而无法看到大自然的初衷，无法看到大自然为狮子这种美丽的动物策划了多么让人叹为观止的技能，让其可以去进攻和战胜其他动物，那就是愚昧。
你是位杰出的画家。然而，你评价一种动物时，为什么要根据它那些被误解的特性，而不是根据它的起源，即刚开始产生它的原因呢？天堂乐园里的狮子原来是脾性驯服而忠诚的动物。听一下弥尔顿是怎么形容狮子在亚当和夏娃面前的表现的吧。
他们在那美丽的、软绵绵的河岸旁躺着，那里到处都是鲜花：
……在他们附近，地上的各种野兽在嬉戏，它们从树林或荒野、森林或洞穴中走来；
狮子在蹦蹦跳跳，用爪逗幼崽们玩；
狗熊，老虎，山猫和豹子
也都在他们面前尽情玩耍。……
身处乐园之中，狮子以什么为食？这些食肉野兽又靠什么来果腹呢？
我无从得知。信奉《圣经》的人，谁都没有质疑：天堂乐园的情景以及上帝与第一个人之间的沟通，都是超脱于自然之上的，就像太初创世一样。所以，我们无法想象用人的理性去说明它们。如果可以用人的理性来加以说明，那么，摩西就无须去回答那些他不能回答的问题了。他为我们叙说的那些时光的历史非常简单，没有瑕疵，都被涵盖在其他人对那些叙说的说明和注释里。
除了摩西的话里有加以验证的东西，弥尔顿不曾涉及乐园里的其他情况。
从摩西的话里，压根无法验证那种天真单纯的情形是否延续了很长时间，甚至维持到了山羊或其他所有胎生动物可以生养、哺育幼崽的时候。
你是说，天堂乐园里绝不会有动物幼崽。我肯定不可能对一首那么完美的诗这么挑挑拣拣，我压根不曾有这个想法。我把这些诗句读一下，只是想要跟你阐明：在天堂乐园里，狮子一定是有无皆可、无足轻重的；除此之外，那些自诩找到了自然之作的瑕疵的人，可能会对大自然进行公允的斥责，因为她没有意义地让一种优秀动物拥有了这么众多的杰出特性，而这纯粹是奢侈无度。他们会说，大自然让一种动物拥有了如此五花八门的毁灭性武器！让它拥
有了多么让人震撼的四肢及肌腱力量！它们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用于抚慰和挑逗幼崽而已。我知道：在我看来，如此分工，派给狮子这样的任务非常不合适，并且明显缺乏考虑，就像你让亚历山大大帝去做看护一样。
你如果发现狮子正在酣睡之中，大可放心地在它身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多少次都没问题。如果除了目睹公牛在母牛群里神态悠然地吃草，而不曾见过其他情况下的公牛，那谁都不可能想到公牛有需要运用它的犄角的机会。然而，你如果看到一头公牛被狗群、狼群或随便一群天敌袭击，就会迅速意识到：犄角对公牛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狮子并非生来就一直生活在天堂乐园里的。
我认可你这个观点。如果创造狮子是出于天堂乐园以外的那些初衷，那么，有一点就非常显而易见：人的沉沦从创世之日起就已是必然的了。
这是早就了解的。所有事情都无法躲过全能的上帝的视线，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肯定不会认同它破坏或削弱了亚当的自由意志也是前定的。“前定的”这个字让世人为此掀起了多少风浪，这个字本身向来是许多重大争论的源头。因为不好对它进行准确的诠释，我曾发誓一定不让自己置身于它有关的所有辩论之中。
我无法逼你如此行事。然而，你这般称颂的那种事情，却一定要搭上我们人类的千百条性命。为数甚少的人在还没有火器或起码在还没有弓箭的条件下，竟然可以保护自己，在我而言这堪称奇迹。要有多少个两手空空的男女，才可以在与一对狮子的斗争中胜出呢？
虽然这样，我们人类毕竟存活下来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人们都不可能重新成为野人了。我们人类有比其他所有动物都要杰出的智力，这已经让那些动物觉得恐惧了。
我由理智可知，必然是这样。然而，我必须要说的是：当人类的判断力根据你的目的为你解开什么难题的时候，它向来是准备充分和有十足发展的；而在其他一些情况下，知识与推理论证则属于时间上的工作范畴，直到多少代以后人才可以做些正确的思考。请跟我说一下，人在装备武器之前，他的判断力在与狮子对抗方面能有什么用呢？到底是什么让人没有刚一出生就沦为野兽的美餐呢？
上帝。
是的，但以理就是因为奇迹挽回了性命的；然而，对其他人的情况又能做何解释呢？我们了解，在每个时代，都曾有许多的人惨遭野兽蹂躏。我想了解的是：当人类既缺少自卫武器，又缺少强大的防御工事去抗衡野蛮残暴的野兽的时候，人们
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整个人类为什么没有被野兽毁灭殆尽呢？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是上帝。
你用什么来证明那是凭借奇迹的护佑呢？
你所指的还是奇迹，然而我所指的是上帝，也可以说是上帝掌控全部的智慧。
在世界源起之时，那种智慧也就像而今这样，不凭借奇迹，在我们人类与狮子之间占了一席之地，你怎么可以跟我证明这一点：那么，你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奇迹。就目前来说，我能断言：一头残暴的狮子起码会如同扑向一头牛或一匹马那样，敏捷地扑向一个两手空空的人。
所有特征、本能，以及我们所说的（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事物性质的东西，都是因为那种智慧而生的或是其最终结果，你不认可这个观点吗？
我一直不曾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我就很容易给你印证这一点了。除了在相当酷热难耐的国度里，狮子向来不会在野外生活，这就如同熊是极寒地域的产物一样。不过，绝大部分的人类都钟爱温暖宜人的气候，所以最喜欢生活在温带地区。人非常不乐意去适应冰冷的气候，或者凭借能力和耐力去适应酷热的气候；然而，让人体觉得最舒服的，还是温和的空气以及在寒冷与炎热极限之间的气候。所以，大多数人类都自然地生活在温带气候里。同样的适宜条件也让其他动物只选择温和的气候生存。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人类遇到的困难，它们源于那些最野蛮、最无法抗击的野兽。
然而，生活在热带国家里的狮子和老虎，以及生活在寒冷国家里的熊，到底是不是只会生活在它们各自预设的边界里，而从来不越界一步、不到处徜徉呢？
我认为它们必然会越界。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人和家畜也经常会成为狮子的盘中之物。所有野兽对我们人类的致命危险，都比不上人类相互之间的争斗来得危险。被敌人穷追不舍的人们会逃到那些他们肯定不喜欢去的气候或国家里苟且偷生。同理，贪婪与好奇也常常会让人甘心去面对那些并不一定得去面对的危险。而人们如果对天性的需求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出于保障生活而和其他动物用一样的简单方式去做事，是能够远离那些危险的。其他动物不像人一样有如此强的虚荣心，并对自己的处境非常称心如意。我丝毫没有怀疑，在全部这些情形之中，人类的大部分都曾有过被野兽和其他有害动物危害的经历。我也绝对认同：仅仅因为这一点，在创造弓箭或更优越的武器之前，为数众多的人群要定居或生活在酷热难耐或冰天雪地的国度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