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蜜蜂的寓言 > 第二部分 评论(5)
    5荷瑞修与里欧·门尼斯的对话

    它实在是比其他一切水果要好很多。其味浓郁而不令人腻烦。我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它的味道。在我看来,那好像是集合了各种不同味道的美味佳肴,让我脑海中浮现了多种美味水果,却又觉得比它们好得太多。

    非常庆幸你喜欢它。

    它的香气也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我觉得,你昨天应该给它削过皮,因为那香气如今还在这房间里回荡,让人心旷神怡。

    它的果肉非常细腻,其气味特别好闻。你如果拿过它,那香气就会在你的手指上停驻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虽然目前我已经洗过并擦干了手,那芳香一直是要到明天早上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吃到的第三个产于我们英国本地的菠萝。在北方的气候里种植菠萝肯定是个重要的印证,它体现了人类的辛劳和我们园艺技术的进步。享受温带地区的舒爽空气,同时又可以生产出最成熟的水果,而那种水果生性就喜欢灼热的阳光,这的确是妙事一桩。

    获取热气非常好办,然而技艺的卓越,却取决于发现并驾驭好菠萝适宜成长的温度。如果这一点无法实现,菠萝就没有机会在英国成熟。而仰仗温度计准确地调控温度,确实是一项非常伟大的发明……

    我还希望再喝一点菠萝汁。

    请自便。刚刚我本打算建议为一个人的健康而举杯,而那并不能说是时机不对。

    拜托你跟我说一下,是哪个人呢?

    英国可以种植和生产菠萝这种外邦水果,在相当大的水平上应该算是我想到的那个人的功劳。即马太·戴克尔爵士。英国第一只成熟的菠萝,或叫凤梨,就是出自他在里士满的果园里。

    我非常同意为他的健康用菠萝汁干杯,他是位大好人。我还认为,他也应是特别诚恳的。

    世上想要找出另一个人可以如他那样有着如此丰富的经验,可以拥有他那样的赚钱能力,同时又如他一样秉公办事,对什么人都不构成伤害,真的是难比登天……

    你回想过我们昨天探讨的那些事情了吗?

    我从你这儿走之后一直在考虑那些事情,不曾想过别的。今天一大早,我再次把那篇文章通读了一遍,并且比读前一遍时更加认真。我特别钟爱它,然而我觉得:你昨天读的那一段,以及其他几个差不多的段落,其中的话与《圣经》对人类源头的阐述有所出入,因为《圣经》有言,亚当是人类共同的祖先,因而诺亚及其后代也都是人类的祖

    先。如果是这样的话,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野蛮人呢?

    我们关于世界远古历史的了解非常浅薄。我们还弄不明白:战争、瘟疫和饥荒曾导致了怎样的大破坏,人们又曾遭遇过何等的不幸;我们也无从得知:从大洪水发生之后,人类到底是怎样散布到世界各个角落的。

    然而,人却一直能自学成才,可以成功地教导自己的孩子们。我们没有理由相信,身为诺亚后人的文明人会对自己的后代视而不见。然而,尽管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后裔,可是每一代人的经验和智慧却不但不曾提高,反而是在退步,人们越来越无暇顾及自己的子女,甚至到最后倒退到了你提到的那种自然状态,这的确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了解你此番话语是不是嘲笑之意,然而你的话压根不能算是什么难题,并无法质疑《圣经》提到的人类起源史是否真实。《圣经》已经让我们了解了人类神奇的源头,了解了大洪水过后有比例较少的人类幸免于难。然而它不曾跟我们阐明从那之后人类经历的一切巨变。《旧约》里基本上不曾提到一点与犹太人毫无瓜葛的详情。摩西也不曾自诩可以对发生的所有事情(或人类第一对父母的经历)给予翔实的诠释。摩西既不曾说及亚当的女儿们,也不曾说及世界之初必定会经历的那些事情。从《圣经》谈及的该隐建造一座城和其他情况,我们就可以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从中可知:摩西从世上第一个人谈论到那些族长的后裔时,除了那些合乎他本意的确切情况外,并不曾谈论其他的事情。然而,当时世上必然还有野蛮人。欧洲大部分国家的人都有过在世界的许多地方亲眼见过野蛮人男女的经历。那些人压根看不懂文字,在他们当中也无法看到一丁点秩序或政府的踪影。

    我对那些人是野蛮人没有丝毫怀疑。而且英国年年都从非洲抓捕许多的奴隶,这说明:世界上游的地方一定有着许多还不曾拥有多少社会性的人群。然而我知道,证明他们都是诺亚儿子们的后代,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还会意识到,要解释古代的确出现过的大量技艺和有用发明为何没有流传下来,这也是无比困难的。然而,我在威廉·坦普尔爵士那篇文章里找出的问题,却源自他对自己笔下野蛮人特性的形容。他让野蛮人进行那种正确的逻辑推演,并且根据那种合理的方式行为处事,然而这有悖于野蛮人的天性。在野蛮人身上,各种激情都特别野性,它们你涨我退竞相占据上风。野蛮的人既无法做出符合理性的思考,也无法前后一致地去积极完成随便哪项工作。

    你对我们人

    类的看法与大家有很大差别。然而,一个人成熟之后,他们的头脑里难道不会顺其自然地拥有一点是非观念吗?

    在答复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思考一个问题——野蛮人之间必然一直都有着很大的不同,有些充满野性放荡不羁,有些则相对温良。所有动物生性都热爱自己还无法独立生活的后代。人类也是这样。然而就养育后代来说,相对于社会中的人而言,野蛮人遭到小概率事故和糟糕命运的打击的概率更大。所以,野蛮人的孩子肯定会非常频繁地被转交他人代为抚养,所以在长大成人之后,他们基本上对自己曾有过父母这件事没有什么印象。如果孩子在非常小的时候(在不到四五岁时)就被抛弃或丢掉,他们就无法活命。如果缺少其他动物的照料,他们就要么会饥饿而死,要么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侥幸活下来的孤儿很小就能自谋生路养活自己,所以,他们长大后,肯定要比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人更加野性十足。

    然而,你所能想到的最野蛮的人,难道不可能生来就拥有一点是非观念吗?

    我觉得,这一类人会不在乎现实情境,把他可以搞到手的全部都顺其自然地收入囊中。

    如果有两三个类似的人汇聚一堂,他们迅速就会意识到并不是全部都是自己的了。

    他们会非常迅速地产生意见分歧,并且争吵不休。只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们能意识到。

    如此说来,人就不可能组合成一个整体了。如果这样的话,社会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我早就跟你说过,社会出现于私人家庭之中,然而这个过程确实经历了各种困难和曲折,并且需要很多良机相助才行。要在许多代人之后,才会有形成社会的现实性。

    我们明白人可以组成社会;然而,如果所有人天生就怀揣那种错误想法,即觉得所有东西都为自己所有,并且一直都无法觉醒,你又怎么说明社会的出现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以下看法:要生存下去,一切动物就必然要去迎合自己的各种需要,而让物种繁衍生息则向来是健康男人的需要,甚至在他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之前就是这样。如果一对野蛮人男女在非常年轻时就彼此认识,并且没有干扰地一起度过了五十个年头,生存环境气候适宜,对健康极好,食物又非常充裕,那么,他们就非常有可能繁衍出许多的后代。这是由于,在天生的野蛮状态下,人繁殖后代的速度要远比所有有序社会所能接受的迅速得多。但凡条件允许,随便哪个十四岁男性都会立刻与一个女性共同生活。但凡

    有男性求偶,不会有哪一个十二岁女性会反对。同理,但凡还有男性,所有十二岁女性都不可能一直都没人求偶。

    在这些人里大概不可能会阻止血亲结婚,所以,一对野蛮人男女的后代可能不消多久就会有数百个之多。我能够确认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所以,他们都是不称职的父母,可以教给子女的东西非常之少,所以,这些子女成人之后如果都无法分别好坏,也绝对无法形成社会,那么,父母就不可能掌控他们了。你提到的所有人都生来拥有的那种错误想法,乃是个一直不能战胜的困难。

    按照你提到的那个错误想法,即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全部,人们理所当然会觉得自己所能获得的全部都是自己的,所以,父母也一定会把子女当作自己的财产,并且用其来影响子女,让子女的行为尽可能满足父母的需求。

    如果野蛮人并不一以贯之地执着于什么追求,其利益又在何处呢?

    在于当一种激情战胜全部时,就去迎合它的需要。

    战胜全部的激情不停地在改变,这样的孩子估计非常不好管教。

    非常正确,然而他们还是能够被管理的。换句话说,能够驾驭得了他们,强迫他们唯命是从,起码在他们还没有足够能力拒绝听话时是这样的。先天的关爱会激励一个野蛮人男子去宠溺自己的儿子,会让他竭尽所能为儿子供应食物和其他必备的东西,一直到儿子过了十二岁生日或还要大一些才行。然而,这种关爱却不是他一定要迎合的唯一激情。如果儿子非常叛逆,或者做了父亲禁止他做的事,父亲就会觉得很是生气,而那关爱也就戛然而止了。如果父亲的生气上升到了让自己发火的水平,他就非常有可能会把儿子暴打一通。如果他把儿子打得伤痕累累,或者儿子的处境让他心生怜悯,他的怒火就会平息下来,而那种与生俱来的关爱就会重现,他会继续对儿子宠溺有加,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惭愧。由此可知,如果顾及所有动物都憎恨并竭尽所能远离痛苦,而每一个得到爱的动物都会从中有所收获,我们就会意识到这种掌控最终会导致:野蛮人的孩子懂得了爱他的父亲,同时也懂得了怕他父亲。这两种激情与尊敬组合在一起(对所有在很大程度上比我们优越的事物,我们理所当然都会尊敬有加),就非常有可能产生那种复合的激情,我们把它看作“敬畏”。

    如今我全懂了。你让我眼界大开。我了解社会的起源了,了解得清清楚楚。

    情况可能并非如你所想的那么一清二楚。

    这又是为何?那些艰

    巨的困难已经不存在了。没有受教育的人长大之后就一直不可能被治理,这是真真切切的。在政府的优越性并不显著的地方,我们的臣服就肯定不会是发自内心的。然而,这两种困难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年轻时对一个人产生的尊敬,非常有可能会伴随我们一生的时间;只要是认可权威的地方,只要是人们对权威心生敬畏的地方,管理芸芸众生就谈不上是什么难事。如果这样的人可以对自己的儿子们以权威压制,那么,他对自己的孙子们运用起权威来就更是信手拈来。这是由于,一个对父母没有半点尊敬之心的孩子,却不会拒绝尊重让自己父亲无比尊敬的那个人。而且,人的骄傲之心已经能够鼓舞他去捍卫自己已有的权威,如果子女不顺从他的话,他会想方设法,仰仗其他人的援手,让这种叛逆消弭于无形之中。家中的老人去世后,权威就会从他那里转移到其长子手中,这样世代相传下去。

    我觉得你的结论有点太草率了。那野蛮人如果明白事物的本性,生来就拥有常识,并如同亚当仰仗奇迹那样,生来就懂得怎样运用一种现成语言,那么,你提到的所有那些实现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然而,一只无知的动物,除了其自身经历带给他的经验外对其他一窍不通,他压根就不是去治理他人的合适人选,这就像是他压根不是去教数学的合适人选一样。

    刚开始他要管辖的顶多是一两个孩子,他的经验会因为其家族的增长而慢慢增加。这压根用不上那么深奥的知识。

    我并不曾说那要用得上多么高深的知识。受过还算可以的教育、能力还可以的人,已有能力担当那种初步的治理工作了。然而,一个不曾掌握怎样驾驭自己的随便哪种激情的人,却不能胜任这个重任。子女但凡翅膀硬了,他立刻就会让子女们帮助他寻觅食物,并且跟他们说该怎样觅食、到哪儿去觅食。野蛮人的孩子但凡有了能力,就会竭尽所能模仿其亲眼所见的父辈的所有的行为,模仿其听到的父辈的所有的声音。然而,他们接受的所有指导,依旧只局限在那些掌握获取满足日常生存所需物品的范围内。野蛮人的父母常常会对已经成人的子女怒气相向;这种情况每年都在增加,而那种与生俱来的关爱则每年都在递减。最终,子女们常常会不明就里地受罚。野蛮人时刻会意识到以前的行为中存在的错误,却无法给将来的行为规定条令并在一段时间内自觉地因循它们行事。缺少前瞻性,这让他们一刻不停地修改决定。野蛮人的妻子也如同丈夫一样,目睹自己的女儿们怀孕和生产时会特别开心。孙子辈会让他们喜上眉梢。

    我觉得,在所有动物当中,父母的那种天然关爱都只是对自己的子女而言的。

    除了人类之外,其他动物都是这样。在一切物种当中,只有我们人类才这么自欺欺人,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人类自己的附属品。这种自傲所有人都是这样,它一直让人拥有对万物的占有欲,而无论是野蛮人的孩子,还是帝王之子,全都生来就拥有这种贪念。我们人类对自己的这种好评不但让人宣称自己具有掌控子女的资格,而且觉得自己拥有掌控孙子女的资格。其他动物的幼崽但凡可以自谋生路,就立刻拥有了自由,然而,人类中做父母的自诩拥有的子女管理权却无休无止。从法律里我们会发现,人心中自然而然出现的这种永恒性权威是多么广泛,多么缺乏根据。为了避免父权泛滥,为了让子女远离父权的迫害,所有的文明社会都必须要制定这些法律,给父权设置一个相应的年限限制。在野蛮人当中,身为父母的对其孙子女拥有双重所有权,因为他们肯定既拥有孙子女的父母又拥有孙子女,而一切后代都源于他们自己的儿女,不曾有外人的血统掺杂其中,他们会将整个家族的人都看作自己的奴仆。我还认为:这第一对父母越是博学,越是才能超群,他们就越会觉得自己对一切后代的统治权是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的,虽然他们充其量可以亲眼见到第五六代后代。

    大自然让我们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我们全都拥有着一种渴望政府的明显贪念,然而我们却生来不具有一点点适应政府管理的能力,这难道不足为奇吗?

    你提到的这种奇怪之处,乃是上帝智慧的一个无法回避的实例。如果每个人天生都没有这种贪念,所有人也一定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它;如果一些人没有拥有这种对治理的期盼,大量的人就一直无法组成社会。动物可能被逼无奈听命于暴力,可能懂得藏匿自己原本的欲望,让它们从其正当对象上转移到其他地方去;虽然这样,整个物种独有的那种特殊本能,却一直不可能凭借技巧或驯导获取。生来没有拥有那些本能的动物,势必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它们。雏鸭一被孵出就会直奔水的方向,然而你却不可能让鸡去学会游泳,就如同你一直无法让它去吸吮一样。

    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如果骄傲不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那就不可能有哪一个人会拥有野心。就治理的能力而言,我们由经验可知:它是后天掌握的。然而,对于世界上怎么会出现社会,我所了解的却并不比那个野蛮人多多少。你跟我说:在自我治理方面,那野蛮人无计可施、无力可用,这让我的那些希望基本上全都泯灭

    了,因为我原本觉得,从那野蛮人的家庭中会慢慢出现社会。难道宗教信仰对他们没有丝毫作用吗?拜托你跟我说一下:宗教是怎么降临到这个世间的呢?

    宗教源于上帝,是凭借奇迹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真的是用更难懂的去解释难懂的事情。奇迹刹那间出现,让自然的秩序紊乱,我真是不明白它们。我更不了解会有怎样糟糕至极的事情即将出现,甚至已成为现实。按照睿智的思维和已知经验的审视,一切聪明人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即那些奇迹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能够断言,“奇迹”这个字意味着:上帝力量的干涉让事物摆脱了既定的自然规律。

    那些原本轻易着火的,在烈火中却毫发未伤,而健硕的狮子竭尽全力地压抑饥饿,不去吃它最期盼吃到的东西,所有这些奇迹都让人觉得太难以置信了。

    要不然它们就不可能被当作奇迹了。“奇迹”这个字原本就有着这一层内涵。然而,人们自诩信奉宗教,却竟然不认可奇迹,这真是无从阐释,因为宗教全都基于这各种奇迹。

    然而,我问你那个大众化的问题时,你为什么说你的想法只不过是在那些受到天启的宗教范围之内呢?

    因为在我看来,所有不曾受到天启的信仰,都配不上宗教这个称谓。最初的国教是犹太人的宗教,之后才有了基督教。

    可是,亚伯拉罕、诺亚和亚当本人尽管都并非犹太人,却都拥有自己的宗教信仰。

    只有他们才荣获了天启。上帝在我们人类第一对父母面前露脸,在把他们创造出来之时就给了他们诫命。在神圣的存在同犹太人的酋长们之间,也永远都有相同的活动持续不断。然而,亚伯拉罕的父亲却是个十足的偶像崇拜者。

    然而,埃及人、希腊人和罗马人也有宗教信仰,如同犹太人一样。

    他们那些卑微的偶像崇拜和让人憎恶的信仰,我把其称作迷信。

    你大可随心所欲地心有成见,然而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崇拜视为宗教,如同我们的所作所为一样。依你所言,人生来除了各种激情外空空如也,而我问你宗教是怎么出现的,其深层含义在于:人的本性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并不是后天掌握、并可以让所有人向宗教靠拢的?让宗教出现的到底是什么呢?

    恐惧。

    啊!世上最容易出现的是恐惧,你认同那个见解吗?

    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认同它了。然而,那则著名的伊壁鸠鲁主义格言却有百般疏漏,虽然不信宗

    教的人十分热爱它。“恐惧上帝因恐惧而生”,这个见解既愚钝又有辱神明。你还能够有证据称:青草因恐惧而生,或者日月因恐惧而生。然而我如果说的是野蛮人,说他们对真正的神明全然不知,其思考及推理能力也非常不完善,所以恐惧这种激情首先让他们有机会看到一种潜在力量的几丝光亮,这个见解就既不与常识冲突,又不与基督教相矛盾。之后,凭借实践和经验,野蛮人的思考推理能力慢慢成熟,其大脑的运作也逐步臻于完善;而这种最高机能的培养,则一定会让他们收获关于一种无边无涯却亘古长存的知识。野蛮人的知识与洞察力越完善,那个存在的力量与智慧就会看上去更伟大、更威力无穷,虽然其知识与洞察力的完美水平,原本比人类有限的天性能够企及的还要高。

    请你宽恕我对你的质疑,然而我依然希望给你一个自圆其说的机会。“恐惧”这个字如果没有什么修饰,听上去非常难听。就算如今,我也不能想象一种潜在的原因居然会是一个人恐惧的源泉,而那个人就像你提到的那样,乃是早先的野蛮人,未受教育。潜在的东西对感官没有直接影响,却会给一个野人带来如此强烈的影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切起因并不非常清楚的不幸和灾祸,酷暑寒冬,导致灾害的暴风骤雨、洪水猛兽、电闪雷鸣(就算它们压根不曾导致明显的伤害)、黑暗中的声音,隐隐约约,以及一切恐惧而懵懂的事物,所有这些都会让人心中出现这种恐惧。我们所能预设的文明程度最低的野人如果长大成人,其智力都会让他们明白:水果及其他果腹的东西并非时时刻刻都能唾手可得。这常常会理所当然地让他把剩下的食物储存起来。他的食物或许会被雨水毁掉。他经常目睹森林凋零败落,无法一直从中获取充裕的食物。他的身体或许并不是一直非常健康,而他的子女或许也会生病,且无法发现什么伤口或外部因素。这些事故刚开始并不曾让他加以注意,要么只是让他非常愚钝的头脑吓了一大跳,而在相当长时间内并不曾让他对此进行思考。不过,因为类似事故频频出现,他一定会开始对某种潜在的起因有所质疑。由于经验的扩展,他的怀疑就慢慢得到了证实。同样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还有:形形色色的苦难会让他参透其中的部分缘由。最终还会让他深信不疑:他必须要害怕的那些起因非常之多。强化这种轻信倾向,并让他无形之中形成一种信念的,可谓是一种谬见。我们从孩提时代起就被那种谬见洗脑。婴儿但凡开始凭借眼神、姿势和各种标记让自己为我们所了解,我们就立刻能从他们身上发现其中的端

    倪。

    请跟我说一下那谬见究竟为何物吧。

    小孩子好像都觉得,万物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思考和感觉。并且,他们往往还用这种错误观点去分析无生命事物。他们每次碰到什么倒霉的事情,我们就能够在他们的表现中清楚地发现这一点,而那些不幸其实是因为他们内心的野性和莽撞冒失。在全部类似情形中,你都会目睹他们对桌子、椅子、地板和其他东西怒气相向,并且对它们拳打脚踢。因为好像是那些东西让他们把自己给划伤了,他们还臣服于自己酿就的其他大错导致的结果。我们发现,保姆为宽容小孩子这个缺陷,好像也拥有一样滑稽的想法,并假装与有孩子一样的感情,以抚慰怒气冲天的小顽皮们的愤愤不平。所以,你经常会发现保姆们十分认真地呵斥和棒打一件东西,它要么是让那婴儿生气的真正对象,要么是别的某种什么东西,它本该为出现的事情而忍受惩罚,有的时候,它甚至还会被故意丢弃。我们不能有这种想法:一个没有什么指导并且向来不跟别人沟通的孩子,他这种生性的愚钝会像在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那样轻而易举就能被治好;而后者经常都在与比自己聪明的人沟通。我坚信:野蛮人终其一生都心怀那种谬见。

    我觉得人类的智力并不是这么愚钝。

    如果是这样,森林女神又来自何方呢?而砍伐,甚至只是弄伤让人敬仰的巨大橡树或其他高贵的树木,又为何会被视为有辱神明呢?古代没有受教育的异教俗众,都觉得河流及泉水是充满神性的,那神性又从何而来?

    源于那些另有所图的祭司和其他骗子的欺诈诓骗。他们织就了那些谎言,把神话当成为自己谋利的工具。

    虽然这样,那也是因为那些人大都没有理解力。在小孩子身上能够发现一种特征,它大概会让人联想到那个谬见,而它有能力(或一定)让人觉得那些神话是真实可信的。傻瓜如果不是真的拥有各种缺陷,骗子就不可能有机可乘,去利用那些弱点。

    他们偶尔会存在类似的弱点,然而就算这样,你以前也觉得:人生来就会对那些有恩于己的人心存感激。所以,人在发现了全部能够享受的好东西,又无从考证它们的来龙去脉时,其感激之心最早让他形成的又怎么会是恐惧,而不是谦卑呢?

    原因有如下几个。人把大自然间存在的万物当成自己的。在他看来:播种与收割理所应当获得收成;无论他的收获是多是少,他都全部据为己有。所有的艺术,所有的发明,但凡是我们了解的,立刻都会变成我们的权利和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