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蜜蜂的寓言 > 第二部分 评论(4)
    4荷瑞修与里欧·门尼斯的对话

    请进,您的仆人已经在此恭候您大驾。

    里欧·门尼斯,而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这话岂非虚礼吗?

    这是由于你非常注重礼貌。

    那天人们跟我说你在那里时,我实在是非常希望由我本人去告诉你,谁正在到处找你,并要你跟我到敝宅走一趟。

    那的确是太劳您大驾了。

    你要了解我是多么虚心好学,不出多长时间,你一定会教会我把礼貌规矩全都搁置一旁了。

    你不愧是我的好老师。

    我就明白,你会宽恕我。你这间书房非常雅致。

    我钟爱它,因为阳光向来无法照进去。

    这房间的确挺好!

    你我到里面叙叙话吧?舍下的房间里,它算得上是最舒服的了。

    正合我意。

    我原本期待在这之前就能见你一面。你花了太长时间考虑了。

    只不过才八天而已嘛。

    你对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新观点有什么思考吗?

    已经深思过了。我还是觉得它并不是没什么可能,因为我知道: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既不具备思想意念,也不具备什么知识。所以我已经对这一点一清二楚:所有艺术与科学都一定缘起于某个人的脑子里,无论目前其起源已经怎样被人们忘怀,都是这样。上次跟你分别之后,我已对礼貌的起源翻来覆去考虑过不下二十次了。一个还算得上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在处于野蛮阶段的民族当中意识到了相互藏匿自傲的最先尝试,那会是一幅十分壮观的场景吧。

    这会让我们了解:令我们震撼的,主要是事物的奇特所在,它们既可能招致我们的厌烦,也可能赢得我们的支持;而在熟悉的事物面前,我们却常常置若罔闻,虽然它们起先作为新事物出现时也曾让我们震撼。你目前正转而对一个真理深信不疑,而八天以前你却情愿送上一百个金币,也不希望去弄懂它。

    我已经有所相信,我们如果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对一种事物见怪不怪,将来它就不可能在我们眼中看上去那么滑稽。

    自孩提时代起,我们就受到了一种还说得过去的教育,它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教给我们各种礼节,例如鞠躬、脱帽致意及其他各种举手投足的礼貌。所以,我们甚至在成年时就不常会把优雅的举止视为后天学到的东西,不常会把文雅谈吐当成一门学问。在姿势和动作方面,在言谈与写作方面,有数以千计的东西被视

    为天性如此、易如反掌,而它们却给他人和我们自己带来了数不尽的痛苦。我们明白,那些东西乃是巧夺天工的产物。我明白,舞蹈大师的四肢被搞出了多么丑陋的肿块啊!

    昨天上午我凝神静坐,你说的一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它把我逗乐了,而我起先听见时并没有好好考虑过它。说起处于童年期的民族但凡有藏匿其骄傲的迹象就意味着具备了初步礼节时,你曾说:“每天都一定要有新改进,直到其中一些人变得足够恬不知耻,不但会拒不承认对自己的绝口好评,而且能假装自己对他人的评价远远超过对自己的评价。”

    能够断定的是,那一定是各个地方趋炎奉迎的源头。

    说到趋炎奉迎和恬不知耻时,对世上第一个敢于对与自己身份一致的人说“我是您虔诚的仆人”者,你有何看法呢?

    如果那句话是个变换花样的谄媚之辞,我会更希望弄明白轻信它的骄傲者为什么头脑会这么简单,虽然我也希望弄明白说那话的小人为什么这么恬不知耻。

    那句话肯定在一段时间内是新的。拜托你跟我说一下,在你看来到底是脱帽之礼更久远,还是“您虔敬的仆人”这种说辞更久远?

    两者都既久远又时新。

    我认为脱帽之礼更久远一些,因为它象征着自由。

    我不能苟同,因为说“您的仆人”如果还没有流通,第一个行脱帽之礼的人就无法被人接纳。说“您的仆人”如果还没有成为一种约定俗成而尽人皆知的恭维方式,那么,一个人绝对有可能把脱鞋作为尊敬的表达方式,如同用脱帽一样。

    所以,就像你说的,他非常有可能是第一个用脱帽表达敬意的人,而不是第一个迸出“您的仆人”这种说法的人。

    截止到今天,脱帽向来都是一种人尽皆知的礼貌之辞的无语表达。请关注习俗及那些约定俗成的观念的力量吧。你我都讥讽这种久远的滑稽之举,都特别笃定一点,即这种做法势必源于最卑俗的趋炎奉迎。然而,我们见到关系一般的熟人时,却都一定会行脱帽之礼,都一定会有此礼貌之举。不但这样,我们如果不这样做,甚至还会觉得无比痛苦。然而我们却找不到理由相信:说“您的仆人”这句谄媚之词的做法是在身份相仿者之间先盛行开来的。其实,它起先是谄媚者对君王说的,后来才慢慢被广泛应用。这是由于,身体、四肢的所有奉迎姿势和溜须拍马,非常有可能源于对征服者和暴君的谄媚。征服者和暴君让所有人都恐惧他们,一点对抗的形迹也会让他们担忧,而最让他们高

    兴的东西,乃是那些恭恭敬敬、全然顺从的姿势。如你所知,那些姿势全都拥有这种想法。它们让人具有安全感,是无言的拼搏,意在抚平和消解征服者和暴君的害怕与担忧,即担心自己会遭到伤害。面带顺从之意,磕头、下跪、深鞠一躬,双手放在胸前、双手背在身后、两臂环绕,以及所有能说明“我们既不嚣张、又不防备”的顺从姿态,这些都是展现给身居高位者的显著标志和让人深信不疑的证据,好像在说:相比于他的尊重而言,我们觉得自己特别卑俗;我们听任他的指使,全无对抗之意,更不用提向他攻击。因而,说“您的仆人”和行脱帽之礼,起先都是对有资格赢得服从者展现的皈依。

    在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它就慢慢变得更加普遍,成了一种彼此示以敬意的礼节。

    这与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因为我们发现:当礼节越来越多时,致意的最高级形式就变得非常普通,因而,向身居高位者表示敬意的新形式就被创造出来,替代了原有的礼节。

    所以,“阁下”这个称谓在前段时间还只是对我们的国王和王后的专有名词,而目前称呼红衣主教和公爵也可以用它们了。

    “殿下”这个字也是这样。而今不但对国王的儿子,甚至对国王的孙子都能够这样称呼。

    “大人”这个字的含义中蕴含的尊贵,在我们英国比在其他所有国家都维系得要好得多。在西班牙、意大利、高地与低地荷兰,基本上对所有人都能够这样称呼。

    它在法国的归宿要好得多,因为在法国,“Sire”这个字里蕴藏的尊严全都沿袭下来,只有君主才能够用此称呼。然而在我们这里,它已经变作一个敬称,对国王能够这样称呼,对鞋匠也可以这样称呼。

    无论时光让这个字的意义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因为它变得更加完美——恭维还是变得越来越不那么直言不讳了,而它利用人之骄傲的动机,也比以往藏匿得更为隐晦了。对一个人当面赞美,在古人而言是非常常见的做法。谦逊是特别要求基督徒拥有的一种美德,顾及这一点,我就经常思索:教会的神甫们怎么能够担待得起布道时会众对他们的欢呼称颂,虽然有些神甫批评这样做,然而大多数神甫却好像在听到欢呼称颂时都特别受用。

    人性永远都是一样的。欢呼会让那些不遗余力、尝尽甘苦、费尽心思的人精神振奋,效果非常好。批评这样做的神甫们,其实是在批评对它们的浪费。

    绝大多数听布道的人的狂呼经常会传到我们耳朵里:真是太聪明了,太棒啦,再

    正确不过啦,实在是奇迹,太露骨啦,实在是天才啊!他们也跟布道者说自己是东正教徒,有时还把他们称作是“最棒的福音传播者”。那场景真的非常怪异。

    当一句话说完时,用一下这些词句可能还情有可原,然而大部分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大声重复它们。他们大声喧嚣,无论布道进展到哪里,时刻都有可能被这噪音打断,所以,他们听到的布道内容,甚至都不及四分之一。虽然这样,有的神甫还是坦承:这些欢呼声委实让他们特别喜欢,并且可以慰藉人类的短板。

    如今,人们在教堂的举止要规范多了。

    先前西方世界的异教信仰基本上消弭之后,基督教徒的宗教狂热就比从前少很多了,因为以往有很多批判基督教的异教徒。在消解那种时尚方面,宗教热情的稀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无论那能不能算作一种时尚,估计它都是非常让人憎恶的。

    现在,我们在一些剧场里也会目睹观众的反复称颂、鼓掌、跺脚,以及欢呼的最不切实际的表现。你有没有考虑过:备受喜爱的演员会不会憎恶这些东西?最上流的精英人士是不是会憎恶普罗大众对他们的喝彩声和士兵们尖锐的呼喊声?

    我所结识的一些王公贵族,他们特别憎恶这些东西。

    那是由于他们拥有太多太多类似的东西了;然而,他们起先肯定不会憎恶它们。当驾驭一台机器时,我们理应顾及其结构的承受力。可数的动物无法享受不计其数的快乐,所以我们才明白:快乐如果大于其恰当界限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痛苦。然而,但凡不背离一国的风俗习惯,那么,所有欢呼的熙攘,其持续只要没有大于合理时限,就都不可能让人心生不悦。我们往往会用欢呼表示认同;而听到欢呼时,我们也觉得非常受用。不过,如果是滥饮,再醇厚的美酒也会让人作呕。

    美酒越是爽口甜美,就越容易让人心生腻烦,越不适合开怀畅饮。

    你这个比喻非常正确,欢呼喝彩起先会让人心旷神怡,可能还会接下来带给人八九分钟无以言表的快乐。不过,同样的欢呼喝彩如果一直持续,没有间断,那么,不出三个钟点时间,它就会逐渐让人觉得从比较开心到置若罔闻乃至胃口丧尽、心乱如麻,甚至因憎恶而痛苦不堪。

    声音当中势必蕴藏着无穷的魔力,所以会对我们产生差别如此之大的影响。我们经常会目睹这些影响。

    我们从欢呼喝彩中获得的快乐绝不是源于听觉,而是源于我们对喝彩缘由的看法,即对这些声

    音的缘由、对他人的认可的观点。在意大利每一个剧院里,你都能够耳闻:当所有观众都希望保持安静和全神贯注时,那就是在用既定的方式表示认同与支持,而他们此时发出的声音非常近似我们的嘘声,与我们的嘘声基本上并无二致,而嘘声却是我们表达憎恶和鄙夷的最明显的标志。毋庸置疑,对库佐尼而言,更美妙的是对福斯蒂娜喝倒彩时的呐喊声,而不是她听到的这个沾沾自喜的对手炫技时最杰出的声音。

    那的确太让人憎恶了!

    土耳其人用全然的肃静表示对他们君主的敬仰。土耳其后宫严格恪守这种礼仪,而离土耳其苏丹的寝宫越近,这个礼仪就恪守得越是严苛。

    这种肃静,当然是迎合骄傲之心的一种更文明的方式。

    所有这些都由时尚和风俗决定。

    然而,为迎合一个人的骄傲而奉上的无声礼物,就算听觉依然尚在,也依旧能够为他所用;而欢呼喝彩却无法企及这点。

    在迎合骄傲之情上,这太不足挂齿了。我们从纵容欲望中获得的快乐,要远远大于其他所有快乐。

    然而,肃静所体现的尊崇与敬仰,却比熙攘更激进、更深邃。

    它对抚慰怠惰者的骄傲非常管用,然而积极进取者却热衷于引发骄傲之情,就算它已经心满意足,也仍旧让它处于活跃的状态,并且肯定会比前者更支持欢呼嬉闹。但是,就这两种方式而言,我并没有想要进行评判,而情愿一概表示支持。为了鼓舞人们举止优雅,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对欢呼嬉闹已经驾轻就熟,并且成效都非常显著。奥斯曼帝国的人则习惯于用肃静去迎合骄傲,这让他们成了言听计从、谦卑温顺的奴仆,而这恰恰合乎其君主的期待。在一人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沉默可能会更加管用;而在臣民被赋予了有限的自主权的情况下,欢呼嬉闹可能更加管用。如果合理理解,充分利用,这两种方式都是满足骄傲的非常奏效的途径。我知道有一个胆识过人的人,他对战场上的叫嚷早已习以为常,大声地欢呼鼓掌会让他非常高兴;然而他曾经却对自己的男管家暴跳如雷,只是由于后者收拾餐具时发出了一丁点声音。

    那天,我的一位老姑妈辞退了一个非常机灵的下人,因为他忘了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路。我也应当坦承:男仆步履太过低沉,仆人们所有不合规矩的大喊大叫,都会让我觉得无比憎恶,虽然在这之前我不曾探究过那究竟是缘何而起。你我上次聊天时,你一一列举了自赏的各种表现,谈及野蛮状态下人们的自赏会有什么表征,其中你说到

    了笑。我明白,笑是我们人类特有的行为。拜托你跟我说一下:你是不是觉得笑也是源于骄傲呢?

    霍布斯就支持那个见解,并且,笑大部分是源于骄傲。然而,这个假说依然不能对许多现象予以解答。因而我情愿说:笑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潜意识的动作,当我们不明就里地觉得高兴时,理所当然就会发笑。我们如果觉得自己的骄傲得到了迎合,如果耳闻或目睹自己喜欢或认可的事物,如果纵容了其他什么激情或欲求,而让我们开心的原因又看上去合理且有意义,我们就不光是会发笑了。然而,如果事物或行为特别离奇,偏离了常轨,又恰好让我们开心,而我们又无法言明其因何而起,它们往往也会让我们发笑。

    我情愿相信你的想法与霍布斯的观点是一样的,因为引起我们发笑的事物,大部分都会让他人觉得或多或少有些许羞赧、不舒服,要么就是会触痛他人。

    然而,你对呵痒又有什么看法呢?连既聋又瞎的婴儿也会由于被呵痒而大笑。

    你可以用你的理论来解释这种现象为什么会出现吗?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解释是完美的,然而我会尽我所能给你解释。我们由经验可知:一般说来,皮肤越光洁、越白皙、越细腻,人就越容易被搔到痒处。我们也知道:用粗陋、尖锐和硬朗的东西去碰一下皮肤,我们甚至在还没有觉得疼痛时就会心生不悦;反之,如果用温柔平滑的东西去碰一下皮肤,则非但不会令人憎恶,相反会让人开心。温和的碰触会对几根神经同时产生影响,其中每一根都会感觉非常舒服,所以就可能引发一种混合快感,而那就是笑的时机。

    然而,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发的快感中夹杂着下意识的动作呢?

    无论我们自诩自己产生意念时的行动多么不受限制,那些意念对身体的左右都不会听从人的意志的掌控。与笑最截然相反的,绝对就是不开心了。不开心让额头出现皱纹,让双眉紧皱,让双唇紧闭。而笑则与之不同,如你所知,exporrigerefrontem(额头舒展开来)就是拉丁语里意为“愉快”的词汇。人们呼气时,胸腹部肌肉会向内收缩,横膈膜则被提到比平常更高的位置。而使劲吸气时,我们好像在拼命压迫心脏(虽然没什么用),用那种压迫的姿势吸入所能容纳的最多的空气。我们呼气时也如同吸气时一样使劲,吸气时需要全部肌肉瞬间同时放松。大自然的这种预设,肯定是出于为人类自我保护服务的努力,那努力乃是大自然强行加诸我们身上的。所有能发出声音、能由于苦恼、疼痛及

    危险降临而埋怨的动物,其动作是多么无意识啊!在深重的痛苦中,大自然所做的各种努力都特别强烈,乃至可以战胜天性。她要求我们用声音把真实感觉掩饰起来,我们出于无奈嘟起嘴巴,或者深深地吸一口气,紧咬嘴唇,或让双唇紧闭,用最管用的办法避免气息呼出。我们由于悲痛而叹息,由于高兴而发笑。笑时让呼吸有所压力,而在其他所有时候,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出现。一起让外部肌肉和体内所有的东西都很放松,好像除了笑的痉挛性振动发送给它们的运动之外,没有其他什么运动了。

    我亲眼看见有的人会笑得精疲力竭。

    我们发现:叹气时所有这些情况是多么迥然不同!疼痛或巨大的悲哀让我们失声大哭时,我们的嘴巴就转而成为圆形,或起码是椭圆形,双唇突出,互不接触,舌头收起。这就是为何所有民族的人在惊讶或尖叫时之所以都发出“啊”的声音的原因!

    这又为何呢?拜托你跟我说一下吧。

    因为当嘴巴、嘴唇及舌头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它们既不可能发出其他元音,也压根不可能发出哪怕一个辅音。当你笑时,嘴唇收起,嘴巴张得最大。

    我觉得你不应太过突出这一点,因为哭泣的时候情况也是这样,而哭泣肯定是悲哀的象征。

    人在非常痛苦时,心脏所担负的压力巨大;人们常常竭力抵御焦虑,为数不多的人会由于焦虑而哭泣。然而,人们哭泣却能够降低压力,并可以让压力明显减弱,因为人在哭泣时会放下防备心。悲痛的哭泣并不能当成是悲哀的象征,因为它是在暗示:我们接下来再也不可能压抑自己的悲哀了。所以,哭泣才不被视为男子汉的行为,因为它好像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是对悲哀的投降。但是,对成年人而言,哭泣这个动作本身却并不是只因为悲痛,人们开心时也可能哭泣。有的人尽管在沉重的悲痛中看上去非常坚强,在最大的不幸中也不掉一滴眼泪,却会在欣赏一出精彩戏剧的场景时不由自主地暗自垂泪。有的人会轻而易举地对一种事物心潮澎湃,另一些人则更轻易为另一种事物所动容。然而,无论让我们为之动容的是什么事物,它都会降服我们的头脑,引发我们哭泣,于是成为哭泣的潜意识缘由。因而说,除了悲痛、开心和同情,其他一些与我们没有瓜葛的事物也会左右我们,例如:阐述震撼的事件,上天对美德的突然垂青,英雄事迹、慈善之举,恋爱、友谊,身临巨大险境,要么耳闻、目睹人类的崇高思想与情操。这些事物如果是刹那间传达给我们的,而传达的方式能够让

    我们认同,又超出我们的意料,并被叙述得有声有色,就会轻而易举地左右我们。

    我们还发现:最会由于这些毫无瓜葛的起因而落泪的,是那些心智健全、聪慧机敏的人,而其中那些最淳朴、最大度和最天真者,则最轻易流泪。与之相反,笨拙者、凶残者、自私自利者及胸有城府者,则不会轻易为那些事物所动容。所以,真正的哭泣一直都是一种实在而下意识的象征,它意味着某种事物使人震撼并让心智为之折服,无论那是什么事物。我们也看到:外界的暴力,就像疾风、浓烟、洋葱的臭味,以及其他具有挥发性的刺鼻味道等,都会对人体泪腺导管及腺体周边的外围神经产生影响,所以,瞬间肿胀与精神压迫就会对内部组织产生影响。在种类多样、形态有别的有生命动物身上,上帝的智慧展示得最清楚无疑。这些动物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具有巧夺天工的设计,都能最准确地用于各种预设的初衷。人体首先是一件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佳作。解剖学家估计对全部的骨骼、韧带、肌肉和肌腱都了若指掌,并且可以十分精准地剖析所有的神经、所有的膈膜。同理,博物学家也可能十分透彻地考察人体的内部运作,考察健康与疾病的各种表现。他们都会为人体这台精巧的机器所惊讶。然而,如果不是通晓几何学和力学,所有人都无法洞悉那工艺本身有多么精致、多么高深、多么漂亮;就算是对那些他亲眼所见的人体器官,也是这样。

    数学被用于医学实践究竟有多长时间了?据我所知,医学这门技艺正是因为数学,其准确性才大为提高。

    你提到的根本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你所说的是治病的手法,那我就要说:数学与医术不曾有过丝毫瓜葛,也绝不会有丝毫瓜葛。人体结构与人体运动估计可以从力学的角度进行阐释,而所有体液都遵循流体静力学规律。不过,如果我们打算探索远在视线范围之外的、对其形状及大小一无所知的事物,数学的所有部分都帮不上忙。如同其他人一样,医生对各种疗效及性状的物质的药理及成分一窍不通,对当成草药的物质的汁液、以及包括用它们制作的所有药物,也都一窍不通。没有什么会比医术更没有确定性的技能了。在医术中,就算是最宝贵的知识也全都源于观察,并只有源于观察。才华横溢、讲求实效的人如果研究医术,只有在历经长久而小心的体验之后,才有可能拥有那些知识。然而,那种认为数学对医术有所帮助的说法,或者认为数学在治病方面作用显著的说法,却是个弥天大谎,就如同教友派的文章、卖艺人的帮手一样让人误入歧途。

    然而,骨骼、肌肉及人体许多非常显著的部位都拥有了特别杰出的技能,所以,难道我们缺乏根据就可假定:人体中那些我们不能觉察的部分也拥有了同样杰出的技能吗?

    我对此非常确定。显微镜已经为我们开启了另一个世界,而我基本上不可能相信:大自然居然会在我们不能尾随它的地方戛然而止。我坚信:我们的思想和心思的好恶对人体有些地方的左右,要比我们到目前为止所洞察的更真切、更无意识。在它们对眼睛和面部肌肉的明显影响当中,有意识成分一定会是看上去最少的,所以我才会产生上述那个观点。有男人们在身边时,我们维持警戒状态,因而常常捍卫了自己的尊严。我们双唇紧闭,下腭收紧,嘴部肌肉稍稍收缩,脸的其余部分一直处于原位。你如果带着这种状态来到另一个房间,见到一位温柔可亲、举止端庄的年轻美女,那么,还没等你意识到,你的表情就马上会难以置信地有所改变。你还没发现自己脸上有所改变,你的表情就早已换作另一种状态了。这时看到你的人就会意识到:相较于刚才而言,你表情中更添了几分温柔因子,严厉的因子却褪去了几分。我们低垂下颚的时候,嘴巴就会稍稍开启。此时此刻,我们如果没有目的地注视前方,并非刻意关注什么目标——换句话说,我们如果是让面部放松,不给面部肌肉加以什么压力,那么,我们的面容就可能十分近似自然状态。婴儿还没学会吞咽唾液时,嘴巴往往都是张开的,并一直在流口水。婴儿还没有拥有智力,头脑还处在模糊状态时,其面部肌肉其实是放松的,下颚是低垂的,嘴唇也处于放松状态。起码,在这个时期,我们在婴儿脸上意识到的这些现象比后来要多得多。人一旦老去,智力减弱,这些现象就会重新出现。除此之外,在绝大部分痴呆者脸上也能看到这些现象。所以,一个人的行为如果特别笨拙、或说起话来就像先天的傻瓜,我们会说他“wantsaSiabbering-Bibb”(止不住口水)。想到所有这些,再想到世上最容易恼火的是呆子(最不被骄傲掌控的也是呆子),我就要发问:我们面部那种雅观表情里,是不是也蕴藏着某种水平的自赏呢?这种自赏无意识地左右着我们,并且好像是对我们有所裨益。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你。我只不过是对此非常确信:有关人类下意识原理的这些推断,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相关知识非常匮乏,我真是搞不懂:你我怎么会聊到这个话题上来呢?

    你要追溯人类爱笑的源头,而没有人能够解释爱笑的原因;就算是略微含有准确因素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