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越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姜思苓本忽地燃起的希望，一瞬间又被名为转折的冷水浇灭。
裴越眉宇紧锁，睫毛微颤，那鬃毛笔被他搁置于砚台上，空闲下来的右手便以手抚颚，凝望着桌面宣纸，好似有什么十分难以解决的问题。
“想必帝姬殿下您也清楚，臣等镇守塞北边关到底所谓何物。”少年将军目光上移，看向铜鼓旁整齐有序的枪矛，“塞北自古常有蛮胡入侵，这些野蛮之地出身的家伙闯入中原，烧杀抢劫，无恶不作，镇北军存在的意义便是要阻挡他们的侵犯。”
那些枪矛皆是舔过血的真家伙，一横排整整齐齐，锋芒若胡刀上的一弯明月，有皎洁诗情，亦有大漠凶机。
姜思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同于禁卫军手中的长矛，也不同于金吾卫握住的利剑，失去了华丽包裹的伪装，兵器应具有的杀意才得以真正体现。
她明知故问：“将军的意思是？”
裴越反问：“不知帝姬可听说过雁门关？”
雁门关一词，姜思苓自是听说过。
大姜地处中原，又与羌胡接壤，有了镇南镇北将军，自然就有了守疆的边关。国子监田修筠曾于沐雪冬宴中赋打油诗一首：「南有界首关，北有雁门关，镇南功不过，镇北大如山」来以此夸耀镇北将军裴越，说是守住界首不算什么有功，守住雁门才叫比山还大的功绩。
塞北边关不止一个，但雁门只有一个，作为临近中原又临近蛮胡的关塞，它占据天险屏障，又与渝海、云中郡构成犄角之势，原本属于易守难攻的要塞，只可惜塞北环境恶劣凶险，加上关关互通，反倒使得雁门变得既难守又难攻，棘手无比。
“雁门险峻，中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回道。
“那臣便开门见山罢。”裴越拎了另壶酒晃晃，“近来蛮胡猖獗，筚州、麓关、朔门一一沦陷，镇北军不敌，不得已退到雁门关后，在此地扎营。”
“连朔门都……”
姜思苓很是惊讶。她曾于《九丘广记》中了解些许，朔门地处雁门与蛮胡之间，算十分重要的链合之关了，她只记得镇北军骁勇不败的战绩，却未曾想过就连如此披荆斩棘的军师也会丢掉要塞。
裴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表情黯然：“是啊，连朔门都被攻陷了，此番蛮胡正攻打渝海，雁门受难亦是早晚的事情。”
他收了酒囊，连声叹气：“实在对不住啊帝姬殿下，边关战事属实繁多冗杂，就算臣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呀。”
这是实话。饶皇城有再大的兵变之灾，对于常年驻守边塞的镇北军来说，自然不比胡人入侵要来的重要。
裴越这是在委婉拒绝她的请求。
若叫以往的姜思苓听了去，必然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她惯是如此，从小在蜜罐里泡大了，也就学会将心比心，要对每个人都露出善良的好意来，结果万般无奈，最后只得落到那种境遇。
三年来，摄政王将她日夜囚禁于铅华宫内，倒教会了她一些难能可贵的道理，比如想要得到某样事物，就必定需要不择手段、迎难而上。
“吾能否理解为——若是吾留下来帮助将军击退胡人，将军就情愿为吾发兵南下？”
听闻这话，饶是一向淡定的裴越也抬了眼来，神色略微带着些惊讶。
姜思苓起了话头，便继续说道：“虽雁门凶险，但皆立足于关口繁多的前提，如今几门失守，反倒助长了雁门关易守难攻的殊异。”
“占据雁门地势，并入渝海，胡人擅长骑马射箭，却不擅长攀岩而行，所以渝海关难守……但不足为惧。”她认真思索着那些书籍之上的穷法，一一道来，“只需力守雁门关，从雁门往外突开一道口子，才应为目前最主要的决策。”
她说得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好似曾亲身经历过这场缠斗，一旁的月重见了去，只觉这口若悬河之人哪还是她那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长阳帝姬？
就连贴身侍女月重都目瞪口呆，裴越再如何严密无缝的表情也隐约透出一丝裂痕。
“没想到帝姬不仅满腹经纶，甚至在兵法上亦有如此造诣？”少年将军收了惊讶的神色，拍手称赞，“看来倒是臣目光短浅，不识泰山了。”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吾不过浅尝辄止，略懂一二罢了，怎能比得过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的经历？”姜思苓以手相扣，行了个礼，“要吾说，将军心中所想比之还要更甚，天下战局瞬息万变，哪里只是兵书上说得清？”
裴越略微侧头，黑发顺着弧度从肩头滑落，暗淡火光内，那目光仿佛洞穿人心。
“因此，吾期望将军与吾做个赌注。”
斜影斑驳，年轻的公主站在铁骑营帐内，身着简易袍褥，身姿那么弱小，眉目又那样凛然，是苍空伏击的翔鹰，眸色如同春水洗过刀锋。
“裴将军，吾愿留在镇北军营助将军击退胡人，事成之后望将军念吾一臂之力，可随吾出兵南下，除尽逆贼！”
她话语铿锵，声音清朗，如乾坤下的菟丝子，要往塞北荒原深处野蛮生长，彼时深宫的桃花于烈焰中燃尽了最后的温顺，她手握过去的时光，必要亲自去争取未来所有的可能。
三年能够囚禁一个人的一生，也能够令笼中之鸟渴求自由的愿望如火星漫过草原，哪怕这一切都只是阎罗可怜她死去修建的梦乡，她也要在梦乡里活成自己以往永远不敢成为的模样。
那是一种孤独，一次独白，一道曙光。
而曙光中，裴越的身形由模糊渐变清晰，少年桃花眼弯弯，目若流星，将之风度褪去后，他也只是那么个十八少年郎，京都不乏年纪轻轻登上高位的郎君，却没有一个比肩于对方的神意。
他向她伸出手，微微笑道：“当然没问题，臣接受这个赌注。只是倒要委屈帝姬……”
“委屈帝姬女扮男装了。”
——
天蒙蒙亮，塞北的孤雁扯了嗓子啼鸣。
军中将士们从酒醉中苏醒，提了酒囊及束带，随意整理好杂乱的营地，便见一披明光细鳞甲的少年推了帷幕，自左侧营帐内走出，明眸皓齿，不比裴越夺人眼球的相貌，倒也乖巧伶俐，从容儒雅。
有的尚且未从宿醉清醒，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都没分清楚来者何人；有的昨夜沾酒便睡，今日难得品了个美梦，正是神清气爽之时，一眼尖就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侍郎大人！”
一人这么喊了，其余睡眼朦胧的士卒全都从恍惚中惊醒，连连上前恭敬行礼。
“礼就免了吧，昨夜大家如此坦率热情，怎的一日未过，今早就开始拽文绉了呢？”少年身姿挺拔，淡雅温柔。
有人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皮：“昨夜大家伙儿们差不多都吃酒吃得醉了，冒犯了侍郎大人……实在抱歉。”
“哪里，我倒认为军中正该如此，疆场上听从号令，私底下形如挚友，是件好事。”少年接过侍从手中干净的巾帕，“不知有谁能告诉我这附近的河流何在？昨夜忘了问裴将军，今早见他营帐关的死死的，也不好贸然打扰……”
“向东行一里路，往左拐，很近的。”一靠前的小士卒贴心指了路。
于是少年微笑道了谢，领着身旁宽褥的侍从缓步离开。众人尚且未从原来侍郎大人这般平易近人的想法里脱离，但见平易近人的侍郎大人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又朝他们眨了眨明亮的眼。
“我叫「郭文之」，称我郭公子便是，这大人来大人去的唤倒叫人失了情分。”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听裴将军说，你们私底下不也叫他「裴三郎」吗？”
众人面色一僵。
裴三郎原本不叫裴三郎，只是因为出生时比那双胞胎哥哥后从娘胎里取出来片刻，就得了裴三郎的大名。裴三郎入了镇北军，当时军内放眼望去，一溜子全叫“三郎”，于是裴三郎文思泉涌，大笔一挥，给自己取名「裴越」，意为超越三郎。
可人一出名，想要掩埋的东西终究是掩不住的，裴三郎的名号在军中传开，人人都知裴越就是裴三郎，但人人又不敢说——裴三郎的故事就这么潜匿于黄沙里，再也无人提及。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倒叫少年侍郎一句话又从黄沙地里给翻了出来。
“这……侍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叫将军裴三郎啊！”一人心虚说道，其余人皆一一附和。
“就是就是！什么裴三郎啊，我从军五年，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
“侍郎大人真会开玩笑，大家平日里裴将军裴将军的叫惯了，怕是有人误听成了「三郎」罢！”
“是吗？”
有阵清冽之声从身后响起，如淌了漫山遍野的泉水，回荡在这枯萎的边疆中，仿佛一道雷光。
裴越衣衫松垮，双手拿着发带正胡乱捋那堆冗杂的黑发，似乎不久前才刚刚睡醒，眼皮是耷拉下去的，然一双眸子清澈透亮，放在众将士的眼中，好似直击心坎的明镜。
明镜笑了笑：“真热闹啊，好久没有见过辰时的营内这么多人——哎，你们别走啊，我还想听听「裴三郎」的故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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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越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姜思苓本忽地燃起的希望，一瞬间又被名为转折的冷水浇灭。
裴越眉宇紧锁，睫毛微颤，那鬃毛笔被他搁置于砚台上，空闲下来的右手便以手抚颚，凝望着桌面宣纸，好似有什么十分难以解决的问题。
“想必帝姬殿下您也清楚，臣等镇守塞北边关到底所谓何物。”少年将军目光上移，看向铜鼓旁整齐有序的枪矛，“塞北自古常有蛮胡入侵，这些野蛮之地出身的家伙闯入中原，烧杀抢劫，无恶不作，镇北军存在的意义便是要阻挡他们的侵犯。”
那些枪矛皆是舔过血的真家伙，一横排整整齐齐，锋芒若胡刀上的一弯明月，有皎洁诗情，亦有大漠凶机。
姜思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同于禁卫军手中的长矛，也不同于金吾卫握住的利剑，失去了华丽包裹的伪装，兵器应具有的杀意才得以真正体现。
她明知故问：“将军的意思是？”
裴越反问：“不知帝姬可听说过雁门关？”
雁门关一词，姜思苓自是听说过。
大姜地处中原，又与羌胡接壤，有了镇南镇北将军，自然就有了守疆的边关。国子监田修筠曾于沐雪冬宴中赋打油诗一首：「南有界首关，北有雁门关，镇南功不过，镇北大如山」来以此夸耀镇北将军裴越，说是守住界首不算什么有功，守住雁门才叫比山还大的功绩。
塞北边关不止一个，但雁门只有一个，作为临近中原又临近蛮胡的关塞，它占据天险屏障，又与渝海、云中郡构成犄角之势，原本属于易守难攻的要塞，只可惜塞北环境恶劣凶险，加上关关互通，反倒使得雁门变得既难守又难攻，棘手无比。
“雁门险峻，中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回道。
“那臣便开门见山罢。”裴越拎了另壶酒晃晃，“近来蛮胡猖獗，筚州、麓关、朔门一一沦陷，镇北军不敌，不得已退到雁门关后，在此地扎营。”
“连朔门都……”
姜思苓很是惊讶。她曾于《九丘广记》中了解些许，朔门地处雁门与蛮胡之间，算十分重要的链合之关了，她只记得镇北军骁勇不败的战绩，却未曾想过就连如此披荆斩棘的军师也会丢掉要塞。
裴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表情黯然：“是啊，连朔门都被攻陷了，此番蛮胡正攻打渝海，雁门受难亦是早晚的事情。”
他收了酒囊，连声叹气：“实在对不住啊帝姬殿下，边关战事属实繁多冗杂，就算臣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呀。”
这是实话。饶皇城有再大的兵变之灾，对于常年驻守边塞的镇北军来说，自然不比胡人入侵要来的重要。
裴越这是在委婉拒绝她的请求。
若叫以往的姜思苓听了去，必然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她惯是如此，从小在蜜罐里泡大了，也就学会将心比心，要对每个人都露出善良的好意来，结果万般无奈，最后只得落到那种境遇。
三年来，摄政王将她日夜囚禁于铅华宫内，倒教会了她一些难能可贵的道理，比如想要得到某样事物，就必定需要不择手段、迎难而上。
“吾能否理解为——若是吾留下来帮助将军击退胡人，将军就情愿为吾发兵南下？”
听闻这话，饶是一向淡定的裴越也抬了眼来，神色略微带着些惊讶。
姜思苓起了话头，便继续说道：“虽雁门凶险，但皆立足于关口繁多的前提，如今几门失守，反倒助长了雁门关易守难攻的殊异。”
“占据雁门地势，并入渝海，胡人擅长骑马射箭，却不擅长攀岩而行，所以渝海关难守……但不足为惧。”她认真思索着那些书籍之上的穷法，一一道来，“只需力守雁门关，从雁门往外突开一道口子，才应为目前最主要的决策。”
她说得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好似曾亲身经历过这场缠斗，一旁的月重见了去，只觉这口若悬河之人哪还是她那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长阳帝姬？
就连贴身侍女月重都目瞪口呆，裴越再如何严密无缝的表情也隐约透出一丝裂痕。
“没想到帝姬不仅满腹经纶，甚至在兵法上亦有如此造诣？”少年将军收了惊讶的神色，拍手称赞，“看来倒是臣目光短浅，不识泰山了。”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吾不过浅尝辄止，略懂一二罢了，怎能比得过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的经历？”姜思苓以手相扣，行了个礼，“要吾说，将军心中所想比之还要更甚，天下战局瞬息万变，哪里只是兵书上说得清？”
裴越略微侧头，黑发顺着弧度从肩头滑落，暗淡火光内，那目光仿佛洞穿人心。
“因此，吾期望将军与吾做个赌注。”
斜影斑驳，年轻的公主站在铁骑营帐内，身着简易袍褥，身姿那么弱小，眉目又那样凛然，是苍空伏击的翔鹰，眸色如同春水洗过刀锋。
“裴将军，吾愿留在镇北军营助将军击退胡人，事成之后望将军念吾一臂之力，可随吾出兵南下，除尽逆贼！”
她话语铿锵，声音清朗，如乾坤下的菟丝子，要往塞北荒原深处野蛮生长，彼时深宫的桃花于烈焰中燃尽了最后的温顺，她手握过去的时光，必要亲自去争取未来所有的可能。
三年能够囚禁一个人的一生，也能够令笼中之鸟渴求自由的愿望如火星漫过草原，哪怕这一切都只是阎罗可怜她死去修建的梦乡，她也要在梦乡里活成自己以往永远不敢成为的模样。
那是一种孤独，一次独白，一道曙光。
而曙光中，裴越的身形由模糊渐变清晰，少年桃花眼弯弯，目若流星，将之风度褪去后，他也只是那么个十八少年郎，京都不乏年纪轻轻登上高位的郎君，却没有一个比肩于对方的神意。
他向她伸出手，微微笑道：“当然没问题，臣接受这个赌注。只是倒要委屈帝姬……”
“委屈帝姬女扮男装了。”
——
天蒙蒙亮，塞北的孤雁扯了嗓子啼鸣。
军中将士们从酒醉中苏醒，提了酒囊及束带，随意整理好杂乱的营地，便见一披明光细鳞甲的少年推了帷幕，自左侧营帐内走出，明眸皓齿，不比裴越夺人眼球的相貌，倒也乖巧伶俐，从容儒雅。
有的尚且未从宿醉清醒，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都没分清楚来者何人；有的昨夜沾酒便睡，今日难得品了个美梦，正是神清气爽之时，一眼尖就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侍郎大人！”
一人这么喊了，其余睡眼朦胧的士卒全都从恍惚中惊醒，连连上前恭敬行礼。
“礼就免了吧，昨夜大家如此坦率热情，怎的一日未过，今早就开始拽文绉了呢？”少年身姿挺拔，淡雅温柔。
有人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皮：“昨夜大家伙儿们差不多都吃酒吃得醉了，冒犯了侍郎大人……实在抱歉。”
“哪里，我倒认为军中正该如此，疆场上听从号令，私底下形如挚友，是件好事。”少年接过侍从手中干净的巾帕，“不知有谁能告诉我这附近的河流何在？昨夜忘了问裴将军，今早见他营帐关的死死的，也不好贸然打扰……”
“向东行一里路，往左拐，很近的。”一靠前的小士卒贴心指了路。
于是少年微笑道了谢，领着身旁宽褥的侍从缓步离开。众人尚且未从原来侍郎大人这般平易近人的想法里脱离，但见平易近人的侍郎大人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又朝他们眨了眨明亮的眼。
“我叫「郭文之」，称我郭公子便是，这大人来大人去的唤倒叫人失了情分。”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听裴将军说，你们私底下不也叫他「裴三郎」吗？”
众人面色一僵。
裴三郎原本不叫裴三郎，只是因为出生时比那双胞胎哥哥后从娘胎里取出来片刻，就得了裴三郎的大名。裴三郎入了镇北军，当时军内放眼望去，一溜子全叫“三郎”，于是裴三郎文思泉涌，大笔一挥，给自己取名「裴越」，意为超越三郎。
可人一出名，想要掩埋的东西终究是掩不住的，裴三郎的名号在军中传开，人人都知裴越就是裴三郎，但人人又不敢说——裴三郎的故事就这么潜匿于黄沙里，再也无人提及。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倒叫少年侍郎一句话又从黄沙地里给翻了出来。
“这……侍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叫将军裴三郎啊！”一人心虚说道，其余人皆一一附和。
“就是就是！什么裴三郎啊，我从军五年，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
“侍郎大人真会开玩笑，大家平日里裴将军裴将军的叫惯了，怕是有人误听成了「三郎」罢！”
“是吗？”
有阵清冽之声从身后响起，如淌了漫山遍野的泉水，回荡在这枯萎的边疆中，仿佛一道雷光。
裴越衣衫松垮，双手拿着发带正胡乱捋那堆冗杂的黑发，似乎不久前才刚刚睡醒，眼皮是耷拉下去的，然一双眸子清澈透亮，放在众将士的眼中，好似直击心坎的明镜。
明镜笑了笑：“真热闹啊，好久没有见过辰时的营内这么多人——哎，你们别走啊，我还想听听「裴三郎」的故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3014:51:41~2022-12-0120: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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