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将军大人他两面三刀(重生) > 第 7 章 裴三郎
    这少年侍郎,也正是答应裴越女扮男装留在镇北军营的姜思苓。

    裴越的确并未告诉她裴三郎的名字,这都是她父皇当作睡前故事告诉她的。被镇北将军拒绝超擢的帝王左想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将这份趣事分享给了他的女儿。

    谁知这么随口一说,倒成了她今日避重就轻的工具。

    不久前仍满心满意都放在她身上的将士们霎时个个面色僵硬,而压迫感的来源只是一位头发都还未梳理妥当的少年郎。

    “将将将将军……您听属下解释,这名号我们确实从未听说过,您——”

    “罢了。”裴越一挥手,打断了士卒口齿不清的辩解,仿佛任由对方继续讲下去,怕是要吓断了气,“这名字早就过时了,我大哥二哥早已去世,论辈分,应该称我为裴大郎才对。”

    闻言,将士们把头埋得更低,气氛蓦然沉寂下去。

    姜思苓听闻,忽的有些窘迫,她不知对方家中情况,竟无意间戳中了伤心处,相当于让对方再一次回忆起逝去的亲人。

    她也是曾失去过,更能体会这种悲哀之感,望着裴越一脸怀念的模样,她心中愧疚感更甚,仿若有柄弯刀刺进心坎处,倒叫她自己难受起来了。

    姜思苓叹口气,轻声安慰道:“裴将军,故人已往,莫再多念想,到头来还是伤了自身——”

    “说到这事我就气。”但裴越似乎并未悲伤,反而皱起好看的眉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知道我大哥怎么死的吗?——被我二哥活生生给吃了!我气不过,将二哥赶出家门,没想到他就被街坊的混混们给用石头砸死了。”

    众将士面色瞬间从悲伤变作惊恐。

    “……吃,吃了?”一人颤抖开口。

    “是啊,吃了。”裴越摊手,“生吞活剥,一转眼的事,拦都拦不下来。”

    姜思苓本悲哀的心情在此时此刻好比惊涛汹涌般大起大落。

    她微微张口许久,半天才能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岂有此理!……这大姜的天下,居然会有食肉啖血之事?”

    “我也早跟我爹说过,猫和鱼一起养不得。”裴越颇感无奈,“普天之下,就没有一只猫不爱吃鱼,被生吞活剥——迟早的事。”

    “猫?……鱼?”

    四目相对,裴越眼底满是无辜的色彩:“我忘了和你们说?裴三郎这个名字是我爹取的,因为他喜欢「三」这个数字,为了填补前面的空白,他让我认了异族兄弟。我大哥是一条鱼,而我二哥是一只猫。”

    “噗……”一旁的月重率先绷不住了,略微发出点气音,又连忙以手掩面,压抑住笑意。

    姜思苓沉默半晌,只木然点头道:“将军家中……还真挺幽默。”

    幽默这种东西过了头,当真能使她哑口无言。

    她抬了手臂,向众人告别:“那我便先行一步。”

    “等等。”但是裴三郎又拦住了她,乌黑的眸若那鱼死不瞑目的双眼,令她猛然浑身一颤。

    裴越笑道:“郭大人似乎找不到路,正巧我现

    下无事,不如让我带大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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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时之路树木繁茂,杂草丛生,这一到塞北临近蛮胡深处,便顿觉视野开阔,天朗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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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是轻轻的呼声,含杂着黄沙漫漫的沉鸣,她抬起头来,远处水天一色,河流蜿蜒,碧水澄澈而透明,若一道照映天空的明镜,又如一条盘踞于沙疆之上的巨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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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越站在这条巨蛇旁,拎着一只十分简易的木桶,不比深宫里侍女们打扫宫闱的梨花雕木要来的精致,但也方方正正,严密无缝,装得下满满一桶水。

    “帝姬为何面露愠色?”

    见裴越凑过了脸来,姜思苓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吾并不觉得将军的笑话有趣。”她视线右移,望向几开外正端着盆奋力搓洗巾帕的月重,“有的玩笑惹人愉悦,有的玩笑却令人生厌。”

    若是按照前世的时间算,她与自己的两个兄长阔别三年,原以为此生再不能相见,没料到老天垂怜,给了她姜思苓赎罪的机会。裴越谈及兄长去世时,她尚且还真情实感地同病相怜,如今看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目不斜视,更刻意地指了指:“吾的意思是……拿至亲之人嬉之,不算君子所为。”

    远处的孤雁一字排开,顺着晨日升起的方向飞去,那曦光映在裴越侧脸,流露出一丝微不足道的落寞。

    “臣确实叫「裴三郎」。”他默了良久,道,“臣没有兄长,但确有两位姐姐,她们比臣年纪大一轮,很是疼爱臣。”

    “姐姐?”

    “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不是么?”裴越没有拿巾帕,他蹲下身去,双手捧起清水就往脸上洗,“哈……臣自小丧了母亲,从那么丁点大时就无拘无束,没人管教,爹他有自己的事,自然不会来管臣。”

    姜思苓交叠于袖口的掌心微微拽紧。

    裴越继续说:“帝姬可曾听说过「家家酒」?孩童总会喜欢扮演大人,臣也不例外,那日臣和他们抽竹签,抽中了胡人的身份,他们提了木棍和扫帚来打臣,下的是狠手,臣回家时被两个姐姐逮住,她们发现那些伤口后,狠狠地收拾了小鬼们一顿。”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手臂挥舞,做了一个拳打脚踢的模样:“像这样——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第二天臣去过家家酒时,他们争着抢着要让臣当校尉哩!”

    “看来将军的两个姐姐倒也巾帼不让须眉。”姜思苓称赞。

    “没有巾帼,何来臣如今的功耀。”清水湿透了那张明媚的脸,淡淡曦日中,羽翅似的眉睫若隐若现,像道高筑的围墙,要将眸中的一切情愫遮掩,“等到臣想要报答之时,却早已寻不到报答的城门。”

    姜思苓欲言又止,还是选择默默当位忠实的听众。

    “十年前,塞北遭遇了永安年间最大的饥荒,范围遍及八城,「数年百姓受饥荒,太守贪残似虎狼」,当地官员不做事,我们也没法生存。”裴越笑了笑,“臣记得,彼时京都派来兵部尚书镇压蛮胡,还曾接济过大家一些粥。”

    这

    兵部尚书镇压蛮胡一事,她倒是知道的。

    毕竟十年前,这场惊天之案闹得京都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前兵部尚书明元被派往塞北镇压蛮胡入侵,结果勾连胡人意图谋反大姜,帝王龙颜大怒,圣旨降下,兵部尚书全府上下二百六十一人宣判斩首,无一幸免。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皇如此暴怒,夜晚雷雨交加,恢弘的大殿偶尔被闪电的光照的雪亮,惊雷划过,冲进每个人的心脏,而帝王的震怒,远要比殿外的雷霆更加冷酷。

    所有妄图谋权篡位的匹夫,都将受到应有的处罚。

    姜思苓手心猛然握紧,皱眉道:“明元乃是逆臣贼子。”

    “臣明白,但臣也只是倾诉了臣的事实而已。”裴越目光坚毅,清水洗去的脸上有着利剑一般的动容,“古来忠将逆臣不胜枚举,不是每一位忠将都清廉正直,也不是每一位逆臣都十恶不赦。至少……这位兵部尚书曾救活了我们全家。”

    “之后饥荒横行,胡人破关而入,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百姓的生活愈发艰苦,地里粮食颗粒无收,我们家没有饭吃,臣的两位姐姐整日整夜外出劳作,还算勉强带回一点儿能吃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来连她们也不回来了。臣百般打听,才得知爹为了换取食物,将她们一并送进了胡人的营帐……从那时起,臣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

    这是百姓的艰苦,是深宫里的笼中鸟永远无法体会的苦楚,父兄惨死,权力被夺,她曾以为自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却没想到饥荒下的百姓便是行尸走肉。

    她试图说话,嗓音却是颤抖:“吾从未听闻……塞北有过如此饿殍遍野之景……”

    “帝姬日处京都,与此等灾厄相距甚远,自然不曾听闻。”裴越胳膊用力,拎起木桶,将废水倒进岸边的土地里,姜思苓这才发现,这片黄沙荒漠绵延,寸草不生,河流边竟生长出了青灰色的根茎,等待某日开出绚烂的花朵。

    “若不是当今丞相终觉有冤情,前来塞北探查谋反真相,臣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亲眼见到帝姬。”抬起头来时,少年的眼眸里倒映着剑刃的清光,明明那般夺人眼目,又仿佛要吸走灵魂。

    姜思苓诧然:“裴将军这是……选择了丞相?”

    “不,帝姬多虑了。”

    裴越摇摇头,提了空桶转过身去,月重洗好了巾帕,正碎步朝她跑来。姜思苓伸出手,还想要说些什么,少年将军先停下了脚步,回头冲她莞尔一笑,似乎又变回了那位洒脱不羁的诗意郎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臣答应帝姬诛杀反贼,臣便绝不后悔。”

    月重很是疑惑的望了裴越一眼,直到少年的背影消失于茫茫云雾之中,她扭过头要为姜思苓擦脸,却见貌美乖巧的公主神色恍惚,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