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晚霞旖旎。
木门“吱呀”一声开启,萧长凛抬起头。
梅雪海从暮色里走来,橙色烟霞给她的绛红色军服染上了灿烂而热烈的金,她微微一笑,眼波流光。
萧长凛看着她,想起了那日校场上白草蔓蔓,她忧心患病的士兵,急急离去,那时的夕阳也如今日这般多情,她麻衣随风,韧如野草,行动处却翩若蛟龙,清扬婉兮。
梅雪海把温热的奶茶倒进杯子里,捧到书桌上放好,随口问道:“平日里忙得见不到人,今日怎么在所里?”
语气自然而熟稔,似乎有好奇,往深处一听,里面还藏着一点关心。
她等不了了,时间一天天过去,自上次不欢而散,她们已经数日未见。
她不得不卑微地靠近,隐晦地试探。
萧长凛似乎没听出来她言语间暗藏的情谊,起身离开书桌,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梅雪海尴尬地闭上了嘴,他这是疏远的意思。
窗外光线越来越暗,天边有几颗星子若隐若现,他的剪影挺拔而冷漠。
梅雪海紧张地咬唇,他融入窗前的景致,不言不语,看上去遥远极了。
窗外有士兵训练时的呼喝身隐隐传来,他淡淡说道:
“明日我就要回东边了。”
语气凉薄,听不出一丝情绪。
梅雪海心跳漏了一拍,险些站不稳。
这么快?!
怎么办,她还没有完成嘱托!
他这段时日的若即若离,他对她的示好欲迎还拒,她捉摸不透他,连连打击,令她惊慌,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里乱整一团麻,她想飞速地整理出思绪,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行的计策。
这一切似乎脱离了掌控!
太糟糕了!
太差劲了!
梅雪海狼狈地扶着桌沿,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她木然地抬头看向萧长凛,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正在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
须臾间她回过神,他在观察她的反应?!
为什么?
是了,他没必要专门和一个医兵说他的行程。
除非,他想让她知道。
太好了!
他没有对她失去兴趣,一切如常,她还没有失败!
松了口气,梅雪海抬起手想要抹掉脸颊上的泪。
手指触到泪珠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太过强烈。
又是哭又是笑,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她心怀不轨。
她一下子呆住了,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脑子丢失的傻子。
怎么会这样,曾经面对死亡的威胁,她都没有如此失态!
她突然心塞又害怕,如果在他面前把情绪暴露无遗,还怎么把计划执行下去。
怕是一两天就要露馅吧!
对付他,比对付任何人都难啊。
她突然脱力,胳膊垂下,连好好站着的力气都
不见了()?(),
她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梅雪海低下头(s)?(),
恨自己做不到‘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蓦地()?(),
一双温暖的大手抚到她的脸上?()⑦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轻轻为她拭去眼泪,他的手掌里有一层薄茧,粗粝、艰涩,是常年舞刀弄枪留下的痕迹,他的动作却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珍宝。
梅雪海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头,萧长凛并没有嘲笑她不经世事不知深浅,相反,一向严厉冰凉的眼神里,有仓皇而至的疼惜。
疼惜?
送走胡城令,萧长凛就开始做部署,他是一定会带走她的,可是他又有些不甘。
那些男人,对她如此与众不同,而她也一一回应,对每个人都温温柔柔,他想起这些就心里泛酸。
于是他想知道,对她而言,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想看看,当知道自己要离开时,她的反应。
会是什么呢?
是失落?是想尽办法勾引?还是转身就把手段使到其他人身上?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定格到自卑。
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俩身份差距太大。
她有所退缩,无妨,他前进一步就好。
可是她听到那句话的反应实在太大,这让他极度愉悦。
她知道他要走,竟难过的落泪,泪水滑落的太快,没有丝毫演绎的成分,全是情之所至。
她竟用情如此之深?
果然话本子里说的都对,女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着浓烈的别样感情。
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到他笑了,跟着也笑了。
云销雨霁不过如此。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她全部的情绪。
真是没想到,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冷冷清清,实际上内心热情似火想法很多。
这也怪不得她,她能主动每日送茶水已经是极大的迈步了。
每天都来,却总也见不到,心里明明已经思之如狂,却也没有失仪,如此忍耐自己的感情,真是为难她了。
他知道这有多辛苦。
可是她一个小医兵,恐怕想不到自己要带她走吧,她肯定是认为再也见不到自己了,所以丢了魂,呆呆地站着,像一棵枯树,等不来雨天。
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她往后退缩了。
地位差距大又怎样,又不是娶妻,用不到门当户对。
于是萧长凛怀着极其雀跃的心情,向前一步,靠近她,为她拭去悲伤的眼泪。
他抚上她的脸,手指从脸颊向下滑,所过之处,肤如凝脂,触感极好,像是厨房送来的奶冻子那么滑嫩,真是让人流连。
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蜻蜓点水一触,却让他浑身过电,雷击了一样魂肉相离,□□又麻又酥,魂魄变得空虚,继而贪婪地想要将她吞噬。
他怕自己忍不住拥她入怀,索取更多,于是很快就把手放下了。
转过身,花了好大的力气,他才控制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欲望,说道:“
挑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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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挑几个得力的助手,明日一起启程,去宜州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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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宜州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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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听错,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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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步棋走的千难万险,总算是没白费。
梅雪海登时想起了初入桐县的踌躇满志,遭遇洪水的惨绝人寰,沿路乞讨的食不果腹,进入军营一切向好却惨遭绑架,被眼前这个清傲少年救回却陷入瘟疫,这一路走来,一波三折,数度走过生死劫难,终于,没有白费……
她眼睛发酸,热泪盈眶。
眼看着她又要哭出来,他干哑地咳了一声,提醒她不要这么激动,往后相处的时日还长。
她这样浓烈地喜极而泣,又一次猛烈点燃他堪堪才压下去的心火。
这丫头,让人如何是好!
可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随意摆摆手,命她退下。
回到医馆,传令已经到了潘园手上,起初他看着上面写着阿海的名字而不是自己,是有些郁闷的。
不过很快就想通了,虽然跟着官职大的好升迁,可是去剿匪实在是个苦差事,还很危险,真不如留在朗烨。
他还挺喜欢这个文弱却坚韧聪慧的小少年,只可惜军令如山,此一别,天南地北,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相见。
他拉着阿海说了半宿掏心窝子的体己话,又喝了两杯送别的清酒,终于不舍的放阿海回去睡觉了。
梅雪海跟同屋的芸娘告别的时候,芸娘十分担心她,怕她露馅,被安上欺诈的罪名关进大牢。她保证自己小心行事,才将将安抚下这个正处于甜蜜之中的小娘子。
她选了五个不愿意嫁人的女人同行,她知道萧长凛让她选得力的助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感激他,在这种时候还考虑到她身为女子的不便,让她私下找志同道合的姐妹互相照应。
当然,她还挑选了二十个机灵的男医兵,共二十六人,组成了新的医部。
*
天下良田有十成,士族占九成,其余一成都是盐碱贫瘠的土地,撒下种子也难长出粮食。
佃户农民苦如奴隶,更别说工、商二民。
天灾不断,百姓绝收,饥民遍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终于不堪重负,有人落草为寇,有人占山为王,还有人揭竿而起,大周境内匪祸频出,造反的大军一波接着一波。
其中永州张达壁,交州曾正权,宜州陈吉章势力最大,各自盘踞一方,令官府苦不堪言。
张达壁商贾出身,为人圆滑不激进,成立军队,占领永州,却不与周王朝决裂,似乎想被招安,似乎与其他政权也有密切联系,总之左右逢源,也不四处征战。
交州曾正权是青天白日教教主,活跃在大周最南边,信徒多为农户出身,武器也是农具,比如木棍、竹剑,况且路途遥远,不适合此时攻打,因为中间还隔着个宜州。
陈吉昌在宜州龙潭村自立为王,声称是前朝陈氏王庭皇族后人,短时间内吸引无数走投无路的簇拥者,从龙潭小小村落,到攻下宜州州府,短短一年迅速壮大。
官府兵将崇尚世袭,当官靠背景,没背景就拼财力,州府都督多为禁卫军出身,也就是说是少爷兵升上去的,大多数没经历过战争,缺乏实战经验,说纸上谈兵都是抬举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声色犬马的败类。
有的膏粱子弟甚至挽不起弓,提不起剑,更别说指挥战斗了,遇到不要命的反抗者,即便武器装备更胜一筹,仍被打的落荒而逃,丢尽了官府的脸。
起初这些都督们虽然兵败,却还能靠着深厚的背景瞒一瞒京城的贵人,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没等惊魂未定的朝廷反应过来,他们都已经被打出州府了!
朝廷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更不会允许这些威胁到正统的野王庭壮大,于是给起义军安上悍匪的名字,名正言顺剿伐。
此行说是剿匪,实际上是平乱。
是日天清气朗,萧长凛带领五千精兵,于晨曦中奔驰宜州。
作者有话要说
萧·傲娇自我攻略·长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