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人口约七十万。
晨曦初照，烟筒内飘出的白烟，城市也随之苏醒。
节气临近初夏，天气逐渐变暖，不用担心早起严寒，姜甜穿着利落的短打，与表妹推着车，向南城区泰安街走去。
她们到的不算早，周边相邻的烧饼摊，早已开张做买卖，来往赶工的客官，最喜欢这种热热乎乎，不费时间，拿起来就走的外会。
姜甜停好独轮车，掀开木盖露出一条缝隙，桂花糕独特的沁香，瞬间飘满整条街。
“桂花糕，桂花糕，六文钱，热乎乎加蜂蜜了~”
“刚出炉的核桃酥，茯苓糕，绿豆糕，十五文钱任选，一斤只要十五文。”
加蜂蜜？
赵四捏了捏手上的火烧，本就不多的芝麻又掉了几粒。
心中思索，新开的摊子，价格也不能如此便宜吧？
城里物价贵，他手中的火烧都涨到五文钱了。
反正不着急上工，凑近观摩发现是两位年轻的小娘子，正在笑意盈盈的摆摊吆喝。
“…南来北往的客官一定要瞧瞧，新出炉的糕点好吃不贵，家里老人小孩都能吃！”
“茯苓糕健脾宁神，适合家里气虚湿阻的人……”
估计是新铺子瞧着眼生，行人路过时，好奇的看两眼，却无人敢买。
他也凑在其中，对方注意到后灿笑：“郎君，来一份桂花糕吧！”
“啊，行，那就来一斤，你真的放了蜂蜜吗？”
“开张做买卖第一天，我哪敢砸自己招牌。”小娘子灵巧的用木夹，盛出几块白云般的糕，表面洒满姜黄桂花，沁香扑鼻。
到手后，捏了捏松软不碎。
一口咬下去，甜甜软糯，清香四溢，秋日收集风干的桂花，融化在舌尖，夹杂一丝蜂蜜的甜蜜。
赵四微愣，竟真有蜂蜜。
在糕点正中间点了一滴，不多却能尝出味道，这一滴，也让桂花糕甜味层次叠加，发生了变化。
摊主两只眼睛亮晶晶，似乎再说，我没有骗你吧！
“如若觉得好吃，要不再来点绿豆糕？我用的苏州做法，没加一滴油，分别四个颜色四种口味，清爽绿豆、浓香红豆、馥郁板栗、什锦彩糕。”
“细腻松软，口感沙沙的入口即化。”
介绍起自己生意来，摊主嘴巴巴的讲个不停，把周围看客都说心动了。
回过神来，看客已经掏了钱，“给我来一斤。”
“好来，十五文钱一斤，送您一块核桃酥尝尝，好吃下次再来。”
小巧的秤杆高高扬起，明显超了分量，摊主还硬塞了一块酥糕进去。
让人掏了钱还觉得物有所值。
对了，光顾着吃，他还没掏钱呢！
显然摊主也惦记着，卖完别的货，又转头问道：“枣泥糕、茯苓糕跟是桂花糕一样好吃，要不您也来点？”
……
小娘子年
纪不大，做起买卖来是真猴精。
赵四呵呵一笑，“行，再给我来两斤茯苓糕。”正巧夫人出门前，还嚷嚷要吃。
连着卖了几单，摊位前可算有了人气。
秋儿只觉得表姐方才神气极了，面对人群不急不躁，把自家糕点说的天花乱坠，将僵局打破。
随后的客官接踵而来，多是爱吃甜食的女子，第一次要的分量小，品尝后觉得新摊糕点手艺不错，价格便宜，便开心要了更多。
江宁城的百姓生活富裕，舍得在吃喝上花钱，所以走薄利多销路子，也能赚到银子。
忙碌的朝食过去后，一大桶桂花糕买了个精光。
姜甜边收拾摊位，将糕点从新摆放，边同秋儿解释卖货的重点。
“食物都是有味道的，人饿了，闻见饭香便会想吃东西，所以羊汤、火烧、包子特别好卖的原因就在这里。”
不用多吆喝，朝食时，人走在街道上，闻着饭香，双脚自个就走过去了。
“糕点也有香味，但是咱们没有铺子呀！等你拉倒街道上，早就凉透了。”
现学现做是最容易学会的。
秋儿望着美食遍地的街道，皱了皱鼻子，感叹表姐说得对。
忙碌一早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瞧着隔壁的火烧越发诱人。
“选择桂花糕，是因为她足够香是吗？”
姜甜点了点头，见表妹盯着火烧眼睛都直了，笑道：“我先看摊子，你去吃饭吧，回来再换我去吃。”
做买卖忙碌起来，没白天黑日的，饭都顾不上吃，饿出胃病的大有人在。
幸好，如今有人帮忙看摊，能替换着松口气。
等到晌午，隔壁的烧饼摊位回了家。
街道上的人才逐渐稀少。
转而文玩街上的人多了起来，穿着长袍的老爷们拎着鸟笼，慢悠悠的一家店接着一家店的闲逛。
逛累了，便去隔壁的茶馆听说书。
听轩阁算是城内数一数二的茶馆，里面的茶叶都是从大理，千里迢迢运来的。
无论是雨前龙井，普洱红茶，腾冲的白茶，还是稀少的黑茶。
只要你有银子点上一壶，茶师便会用细长的铜壶，给你表演一套茶艺功夫。
最重要是茶友难得，总有那见识多的人，剖析一番新茶品相，旁听也能长长学问。
卜昔便是这么个家里有老底，不用奋斗，也不差钱的顽主。
每日最爱走街串巷，遛鸟赏花。
家里的厨子手艺好，简单的朝食小菜做的滋味非凡，是以他平日里不爱出来吃饭。
到了晌午，约了同伴出门，蓦地问道：“城内最近有没有新开的糕点铺子，前几日预定的云龙绿茶，想搭配些清爽的糕点品尝。”
听轩阁的糕点师傅手艺不错，可翻来覆去总是那几样，有些许吃腻味。
离不开酥油炸，老三样。
昨日，他勉强用了一块口酥，喝
了四杯茶，才将那味压下去，到晚上睡觉仍觉得油大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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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拎着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略感无奈，从南城到东城，没想起来，那里有新开不错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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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花样也离不开糖油，你就是跟和尚混久了，受不得大油水，动不动闹肚子，少吃些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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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什么和尚，那可是京城凌云寺给陛下讲经的悟蝉方丈，若非与我有缘，哪里能有机会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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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鸟笼子，回想方丈的禅语，恰巧拐了个弯，看见一朵娇艳重瓣荷花，在阳光的照耀下色彩明艳。
只觉得心下又顿悟了。
“如此天气，竟也有荷花盛开，属实难得。”
却听好友惊讶道：“那似乎是糕点？”
"荷花酥…荷花…"
晌午过后，见有钱的老爷们开始逛街，姜甜才把荷花酥拿了出来，刚叫卖几声，就被阴影挡住。
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
上下打量着荷花酥，嘴里还念念有词：“瞧着跟真的一样。”
"闻起来，也有荷叶的清香。"
“两位是要买糕点吗？”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有财主送上门，姜甜立刻笑脸相迎，“这是宫中贵妃最爱吃的糕点，名叫荷花酥。”
呵，宫中流传出来的秘方可真多，从滋补养颜的花粉，到强壮身体陛下都吃的大补丸。
他身为顽主多年，这套话术听得耳朵磨茧子。
不过，这份糕点精致的模样，怕是宫廷也少有。
“多少钱，我全要了。”卜昔见物欣喜，已经盘算好了送给谁。
却听摊主拒绝道，“荷花酥制作费力费时，一天也做不了几个，客官如若想买，要搭配别的糕点。”
？不单卖。
也就是说，要先买够别的糕点，才有资格购买荷花酥。
同伴一脸诧异，“我们不想如此麻烦，你说多少钱便是了。”
身为江宁城最大的行家长子，能用钱砸的东西，就懒得节外生枝。
再者荷花酥的造型别致，每一朵花瓣都不一样，的确费工费时值得花大价钱。
姜甜却笑了笑：“郎君穿着富贵，单去喝壶茶水，少不得几辆银子，但是这糕点不过面制作而成，小女子那能狮子大张口，一枚荷花酥只要二百文钱，已经是天价了。”
“还是劳烦，您多买些别的糕点，让小女子多赚点。”
关于江宁城糕点定价，逻辑与临宁镇又不一样。
镇子人少，消费力有限，今日卖了糕点，估计过半个月才会再想吃，属于买一笔赚一笔。
城内人多，赚的钱也多，隔三差五下馆子吃肉，两个人都要四五百文。
十几文钱的糕点，天天都舍得吃。
是以不能比同行贵，普通老百姓价格敏感，青菜贵半文，明日就不来你家了。
至于荷花酥，如果价格定太高，一两银子也有尝鲜的人卖，但又能卖出去多少。
若想要客户长期稳固，要利用荷花酥新奇的样貌，当做门面，把价格定得不低，也不高。
吸引普通客官围观，卖出更多普通且大众的糕点。
当然买得起的有钱人，想要卖，也可以顺带尝尝别品类，扩大名声，为日后开店做准备。
卜昔觉得麻烦，却不在乎价格，随意道：“其余的糕点来四百文，我要两朵荷花酥。”
今日的荷花酥，总共就做了三朵。
四百文的糕点一下来，瞬间清空了推车上的货物。
姜甜笑盈盈的接过钱。
心想，这招真好用，可以早点收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