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眼見着整個宿舍唯一有望脫單的妹子正在勢不可擋地和對方往飯搭子上發展, 室友們全都痛心疾首,再次召開緊急會議。
    “我覺得他對你肯定也是有一點意思的。”其中一個室友信誓旦旦道。
    “真的嗎?你怎麽看出來的?”柏恩眼睛亮亮地看過去。
    “這一學期都過去了,你是不是天天見面?”
    柏恩猛一點頭。
    “這就對了!”室友一拍大腿,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 我才不信對方看不出來你的意圖,他肯定在等你戳破這層關系。”
    她在過道裏轉來轉去,磨牙道:“不過你們都相處這麽久, 他也不主動一回, 不會把你當備胎吧?”
    “是、是嗎?”柏恩遲疑道。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時候經常湊在一起玩的緣故,現在她也很難區分好朋友和戀人的距離。萬一對方一直把她當朋友, 她按耐不住去表白, 最後豈不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柏恩有些退縮道:“那我該怎麽辦?”
    另一位室友謀劃道:“你也釣釣他呢?你是不是還約了他明天一起吃早飯?”
    “是。”
    “推了。”她大手一揮道,“這一周你都別去和他見面,看看他會不會主動來找你。如果他不來找你,就說明你在他心裏一點都不重要,趁早別追了, 早上舒舒服服和我們一起睡懶覺吧。”
    柏恩有些郁悶地應聲,覺得他們說得确實有幾分道理。
    此時正值二月份, 春寒料峭, 凍殺行人。
    早上八點多, 徐獻清推開第三實驗室的門,然後将自己的東西放置好,換上實驗服,系好扣子,洗淨了手, 帶上防護手套,然後進入了今天的工作任務裏。
    實驗室裏有個人向他打了招呼:“學弟, 我推薦給你的那家店味道怎麽樣?”
    “她有事,還沒去。”徐獻清邊沖洗試管邊淡淡答。
    “哦哦,這樣啊,我記得那家還挺難預約上的吧。”對方稍感意外,他見過那個小學妹,感覺對方不像臨時放鴿子的類型。
    “還行。”
    徐獻清垂着頭,眉間積起一片陰霾,明明昨天還好好地跟他講明天見,結果還沒過多久,又忽然說自己有急事。問她出了什麽事,又不肯和他說。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柏恩都找同一個理由拒絕他,仿佛存心要和他劃清界限,不再來往一般。
    可是他滿心茫然,根本想不出她這樣做的理由。
    內心漫長的恐懼、孤獨和兵荒馬亂,徐獻清終于下定決心一般發消息給她。
    [周末不休息一下嗎?要不要出來見個面?]
    另一邊,柏恩有些緊張兮兮地拿着手機分享給自己的室友看,“我要不要同意,我該怎麽回他?”
    舍友們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猛拍她肩膀道:“我看你這有戲。”
    “是、是嗎?”柏恩磕磕絆絆道,“不過我現在又覺得只當朋友也挺好。”
    她一點不覺得她有戲,作為朋友被冷落,肯定也會不開心,躊躇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她現在有些後悔這樣晾着他。
    “不是,你和他一直做朋友,你甘心嗎?”
    “不甘心……?”她糊裏糊塗道。
    “這就對了嘛,你先答應下來,到時候我們為你想辦法,一定讓你拿下他。”室友一副身經百煉的可靠偉岸形象。
    柏恩別無選擇,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周末,室友們一臉欣慰地揮手送柏恩出了宿舍樓,看她漸漸走遠。
    宿舍內沉寂良久之後。
    其中一個忽然開口道:“其實只是你自己想看吧?”
    靜默片刻,另一人反問:“你難道不想看嗎?”
    “嗯……短裙真的很适合她,腿很漂亮。”
    “是吧,是吧……”其餘兩人附和着。
    她們面面相觑一番,心中的負罪感頓時少了許多。
    ……
    柏恩将外套寬大的帽子罩到頭頂,用皮鞋踢着地上的小石頭往前走。她現在真心後悔穿成這樣,上身外套稍厚一點确實暖和,但是下身卻被她們忽悠着穿上了超短裙,很冷,沒必要,還很引人注目。
    她吸了吸鼻子,等看見等在樹下的颀長身影,步子邁得更快了一些。
    “徐、徐獻清。”不知道是不是一周沒見面的關系,她現在特別緊張,不敢看他的眼睛。
    徐獻清看清楚她的打扮裝束,微愣,向她走過來道:“你……”他視線不禁落在她圓潤的腿部線條和凍得發紅的膝蓋上,改口道:“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哦,其實沒那麽冷。”柏恩用力拽了一下外套的抽繩,好遮住自己的尴尬的臉,嘴硬道,“快走吧。”
    徐獻清跟在她後面,有許多話想問她,但是注意力卻不知不覺地被她的雀躍的裙擺吸引,他喉嚨一點點發緊,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又撞上她微微凹陷的膝窩,有片刻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你幹什麽?”柏恩站定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他将自己的外套圍到她的腰際,将腿遮住大半。
    他蹙眉道:“風太大了,對關節不好,回去換條褲子?”
    柏恩想起了她室友們的熱情,糾結一番之後搖搖頭:“不換了吧,我室友幫我挑了好久呢,等會兒到室內就不冷了。”
    原來是室友,徐獻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打的帶她去附近的商場,拉她去了女裝店,給她買了一條裸色打底褲。
    柏恩試穿了一下覺得很合适,眼睛彎了彎道:“我還是第一次穿這個,好暖和。”
    柏媽給她買秋冬季的衣物,向來是怎麽保暖怎麽來,她自己也不會為自己買這種衣物。
    兩個人從女裝店裏出來,徐獻清問她:“要先找地方吃午飯嗎?”
    “好啊,我想吃火鍋。”柏恩不客氣道。
    商場裏火鍋店有很多,但是徐獻清更喜歡安靜私密的場所,便帶她去了最近的一處公園,公園旁邊的藏着小院正是吃火鍋好地方。
    眼下公園裏的早櫻已經開了,粉俏嬌嫩的花朵燦爛地綻放,如雲朵般停留在枝頭,探在玻璃窗上。
    柏恩在菜單上勾了一大堆肉類,又點了一堆季節限定的櫻花甜品,捏着圓珠筆擡頭問他:“還要些別的嗎?”
    徐獻清略略掃過,點頭道:“可以了。”
    兩個人吃飯已經很有默契,不消多說什麽,遞紙巾、倒水、撈菜他都做得及時又細致。柏恩平時吃飯風卷殘雲,但是他吃飯細嚼慢咽,她顧及着他,也吃得很慢。兩個人吃飯時也不講話,專心地吃東西。
    等胃裏塞滿了暖乎乎的食物,柏恩滿足地癱在椅子上,無比惬意放松,把前兩天冷落他的事情忘了七七八八。
    徐獻清狀似無意地問:“最近在忙什麽,早飯也不好好吃?”
    “哦……”柏恩從皮椅裏蹭起來坐直了身體,“其實就是我最近……在趕一個論文而已,有點忙。”
    “嗯。”他平靜地盯着面前的水杯,沒有戳穿她的謊言。
    柏恩手心漸漸出了一些汗,不知道是因為室內空調溫度太高,還是剛吃過火鍋太熱,她想起室友的叮囑,含糊地開口:“不過我其實也覺得,總在早上打擾你不太好,而且也很容易讓人誤會吧,所以我想以後還是別見面這麽頻繁了,畢竟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徐獻清認真地聽着,點頭。
    柏恩見他一點都不反駁,心底慢慢湧出失落,她對他而言果然是無所謂。應得這麽痛快,指不定早就在心裏厭倦她總纏着他,只是涵養好不說出來。
    “那我們還是朋友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嗯。”徐獻清語氣克制,神情波瀾不驚。
    柏恩往窗外看了看:“那我們直接回去嗎?要不要在附近逛一逛,你來過旁邊的公園嗎?”
    “一起散步吧。”他道。
    他們沿着江邊地慢慢走,午後空氣的溫度漸漸升高,湖水湛藍湛藍,有許多白鷗停在水面上。風有些大,将柏恩的長發吹得淩亂。
    有一對老年夫妻相互攙扶着散步,然後停在江邊,老太太撕了一塊面包放在手心上,湖面上飛來一只白鷗将面包叼走了。老爺爺忽然舉着相機拍下了這一幕,他們對視一眼樂呵呵地笑起來。
    “早知道我也帶一些吃的了。”柏恩惋惜道。
    “我剛才看見那邊有便利店,我過去買,你在這裏等我。”徐獻清說。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徐獻清邁着步子快步離開,在脫離她視線幾秒後,他猛地扶住了擺在路邊公共長椅的椅背,待到肩膀的戰栗被抑制住,擡頭沖着天空長長舒緩一口氣。
    這樣就足夠了,現在就足夠了,她還願意依賴他一些就足夠了。
    他并不需要更多。
    從售貨櫃上随便拎了一袋面包,掃描商品,付款,提着它出門,返回時,能看見她略有些無聊地攀着欄杆,望向遙遙的遠處,身影單薄。
    “給。”徐獻清将面包遞給她。
    柏恩鼻尖耳垂都被凍紅了,回過頭眸光微閃,想起了室友灌輸的“不經意觸碰”這個小知識點,伸手捏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徐獻清:“?”
    徐獻清:“怎麽了?”
    對方一點都沒有害羞,柏恩惆悵地将購物袋從他手上取下來,然後撕開包裝袋,自然而然地先讓自己嘗了一口,覺得這個味道很好。最後才将面包撕成小塊丢到水面上,那些白鷗全圍聚過來,撲展着翅膀,叫聲不斷。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去,夜幕上挂滿閃爍的星子,他們才回到學校旁邊。徐獻清不住校,所以柏恩覺得他沒必要來送她,但是他仍然堅持要送她回宿舍。
    大概是由于天冷,校園裏的這條小路上沒什麽人,昏黃的燈光晦暗地照亮路。
    柏恩眼見着他們距離宿舍越來越近,心中越發沮喪焦急,也不管不顧自己的室友要她一定矜持的囑托,有些氣憤地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難道就沒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什麽?”徐獻清極迅速地眨了眨眼。
    “我都穿成這樣了你都不明白嗎?”柏恩怒道,她真想上手抓住他的領口晃晃他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
    徐獻清神情愕然,黑暗中,耳朵不禁紅透了:“所以裙子是……專門為我穿的嗎?”
    “不然我要去見誰?”柏恩真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我還化了妝,雖然口紅很快被吃掉了……”
    “我以為你忽然想,”徐獻清說,“換一種風格。”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為自己穿裙子,她不是那種會為了見某個人而去盛裝打扮的人,整潔得體不出錯就是她最高的尊重。況且她的思維時常跳脫,他根本跟不上。
    兩個人都兀自沉默着。
    柏恩心想自己穿着短裙在他面前晃了一天算是白穿了,人家根本沒有欣賞到。又想,搞不懂,弄不清,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怎麽樣,他現在在想什麽,準備裝聾作啞麽?
    徐獻清想,他一直能看出來她對他的親近,但是他分不清這是朋友的喜歡還是戀人的喜歡,但是她剛才把話講得這麽直白,鼓足了勇氣,他也應該努力回應她,用她期望的方式,她期望什麽呢?
    “你想不想要……”
    “什麽?”
    “你想不想要一個男朋友?”
    “你說巧不巧,我正好缺一個。”
    柏恩的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總之,雖然過程曲折,但是結局還算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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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恩和向顏兩人懷念地回憶了許多她們上學時候的事情,她們大一的時候是室友,大二時雖然陸陸續續地搬去校外住,但是一直都跟着同一位指導老師,在同一個實驗室,說是大學時光彼此最親密的人也不為過。
    電子鐘顯示時間到了三點,柏恩起身問向顏:“我要去接小孩,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好啊,我要見一見她。”
    “我車停在車庫裏。”
    柏恩帶她下樓,外面冷肅地空氣吹進衣服裏,她裹緊了大衣。
    “馬上又年底了,老徐他忙,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班,等會兒我打個電話給他,咱們找地方吃飯去。”
    “你不忙嗎,你不是還有期末考試?”向顏幸災樂禍道。
    “你還好意思講我,你不是也有績效考核嗎?”她拉開車門不忘嘴上回敬。
    向顏沉默了片刻,點評道:“成年人的生活裏沒有‘容易’二字。”
    “小孩也差不多吧,崽崽上個幼兒園還要被拉去臺上表演。”
    “他們幼兒園的元旦彙演麽,我的寶貝幹女兒要表演什麽?”
    “什麽你的寶貝幹女兒?”柏恩無語道,“聽她自己說,要表演魔術吧。”
    “魔術,鄙人不才,也會那麽一兩個。”
    “那你們可有得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