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疤
坐上車, 羅恕的手時不時就要伸過來，搭覆在林書璞線條勻稱的大腿上。她打開，警告他：“好好開車。”
羅恕痞味十足地提唇笑了笑，并沒老實太久, 手又摸過來。
林書璞抓起他的手咬, 在他虎口上咬出一個小巧的牙印, 上面還粘連着一絲水漬。
羅恕略垂眼看了看，眼裏的愉悅反而更多了。
到了聚餐地點，出品方裏有一個正是新奇傳媒的苗總。苗總老早前就看上了羅恕, 可惜沒能潛成，退而求其次睡上了蔡智超。蔡智超上一個跟的是李向陽, 可李向陽在經過幾次錯誤的預判後投的幾部仙偶劇賠得褲衩子都不剩, 在圈裏的勢力一落千丈，大不如前了。蔡智超見跟着他沒前途，果斷止損轉身投入了苗總的懷抱。他跟過李向陽的事瞞得很好，苗總不知道他是個男女不忌的人，見他長得還不錯就給收了。
有苗總坐鎮，出品方那邊的意思還是想起用蔡智超。即使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羅恕才是男主角的最佳人選, 而且蔡智超的演技壓根就放不上臺面, 但是不拼一把誰又知道能不能造出一個比羅恕還要火的電影明星出來。
蔡智超把苗總哄得服服帖帖, 苗總自然也想替自己的心肝寶貝博一個前程。
萬友峰跟羅恕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當初那部電影《無明》不僅僅是他成就了羅恕，也是羅恕成就了他, 他在導演界的至尊地位是在《無明》上映并掃遍各大電影節重磅獎項以後才算正式坐穩。那年他能起用籍籍無名的羅恕，就是看出來這是個最适合出現在電影裏的演員，羅恕的演技貴在自然, 渾然天成又游刃有餘，是每個導演都不會不喜歡的天賦型演員, 難能可貴的是他外形方面還完美到無可挑剔，在演技和外形的雙重加持下，只要是有他出演的電影就基本不會賠錢。
可是苗總不會考慮這個，她所判斷的只有誰能讓她開心，誰讓她開心她就要捧誰。
苗總把酒杯倒滿，端起來，臉上笑着：“經常聽到林大作家的名字，一直都想拜訪您。你是不知道，在我聽說我們公司拿到您作品的拍攝權後，我激動得一夜都沒睡好覺……”
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奉承話，林書璞不愛聽，可還是得忍着聽完。苗總心裏恨死這個小丫頭，對她跟羅恕的關系心裏門兒清，知道她跟羅恕談過，雖然後來分手了，但現在這樣子明明就是要舊情複燃。
苗總年紀大了，按歲數都能當林書璞的媽了，可她少女心不死，到現在了還沒把羅恕完全放下，天知道她有多嫉妒擁有過羅恕的林書璞。讓人惱火的是這臭丫頭還不是個簡單人物，出國兩年在國外混出了名堂，現在的地位已經直逼國內幾位德高望重的文學大家了，害得她不得不讨好這個晚輩。
“林作家的大作我看過好幾遍了，每一遍都有新的感悟。這次我們既然合作拍攝電影，我敢保證，一定能拍出一部往後一百年都經久不衰的好電影。”苗總開始把話題往蔡智超身上引，親昵又不失分寸地拍了拍他肩膀，說，“這位是新銳演員蔡智超，在電影圈裏算是嶄露頭角，之前參演的好幾部電視劇反響都很不錯。林作家肯定也看過他的作品吧，對他印象怎麽樣？”
林書璞只顧低頭吃菜：“我平時沒什麽時間看劇，豆瓣8分以下的劇更是從來不會看。”
苗總臉上不好看了。林書璞是在暗諷蔡智超拍劇是多，但每一部的評分都很一般，沒拍出過一部經典的片子。反觀羅恕，出道以來的電影部部都是經典，唯一出演的一部電視劇還上了近十年高分總榜前十名。
“對了，我記得小蔡出演的《冬眠》評分可是9.3啊，”苗總說，“這部劇還是林作家您的大作呢，您不會是忘了吧？”
“《冬眠》是羅恕的代表作。”
“是，這話不錯，可小蔡在裏面好歹也是個男二號啊，要算實績也能算是他的。”
“群像劇裏或許能算，但《冬眠》不是群像劇，而且男二號的戲份不多，人物不夠豐滿，對主題也沒有起到多少作用，一般這樣的人物在電視劇裏只能算是鑲邊角色。”
苗總僵硬地笑了笑：“雖然小蔡在裏面的戲份不多，但都是很出彩的。而且您的大作，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角色他的內涵都是很深的，您說是不是？”
“不是，我那時候沒什麽話語權，所以為了制片方的要求會在劇本裏塞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物，不是每個人物都有內涵。”
席上的人面色各異，苗總一派的人想弄死這個小丫頭，導演這邊的人驚異于林書璞能這麽直白，什麽話都敢說。要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她也已經二十二歲了，這個年紀委實算不上多小了。身上刺這麽多，以後恐怕不好在影視圈裏混。不過她主要是混文學圈的，不谄媚影視圈也說得過去。
苗總有點兒想發火了，礙于林書璞在主流文學圈裏的地位才沒敢，圓滑地又露出一個笑：“就算是鑲邊人物，我覺得小蔡演得也是很不錯的。而且你看他的形象和氣質，都很不錯吧，是不是挺符合《落幕》這本書裏的男主的？”
林書璞聞言仔細看了看蔡智超，蔡智超就像是一個等待被人挑選的大蘿蔔一樣正襟危坐，把背挺直，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句：
“不符合。”
林書璞學着席上這些假惺惺的人說漂亮話：“小蔡長得實在是太美麗了，我的男主角個性比較野，人又有些粗魯，哪能讓如此美麗的小蔡來演呢。”
蔡智超想抽死這個臭丫頭。
才多大點兒就敢叫他小蔡，小蔡是她一個毛丫頭叫的嗎？
他把不滿咽下去，強笑着：“林大作家，其實形象這種東西是能靠化妝來解決的，到時候我一扮上，這氣質還不是嗖得一下就上來了？”
“您實在太美麗了，我怕再嗖幾下您還是不像個男人……不是，不像我的男主角。”
“林作家，實話跟你說吧，”苗總不再那麽客氣了，“用小蔡是我們幾個出品人一致通過的決定，是不能換人的。”
林書璞說話說累了，不想再跟這位事業上蒸蒸日上人品上卻讓她作嘔的富婆再虛與委蛇。她扭頭看了看羅恕，羅恕就把話頭替她接過去：“我記得合同上有條款，原作者有權指定演員人選，出品人不經過作者同意确定演員的做法是違約的。”
苗總雖然恨羅恕不給她睡，但一看見他的臉也還是會酥，音調都不自覺放柔了：“是有這一條，不過演員的最終抉擇權還是在我們。而且我現在不是在跟林大作家商量嗎？林作家不滿意小蔡的話，那是有別的屬意人選嗎？”
“她屬意我。”羅恕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了出來。
苗總看他一會兒，笑了：“你就這麽篤定嗎？”
“她寫的時候就是參考我的形象把人物塑造出來的，”羅恕不太正經地沖着林書璞一擡下巴，“你說是不是？”
林書璞沒說過這種話。
她佩服于羅恕的臉皮，暫時不想扒他這個面子，說：“是。”
“所以這件事很明朗了，”羅恕悠悠然往椅子靠背上一靠，“這戲的男主角只能我來演。苗總回去跟您的股東商量商量吧，是擇個吉日開機還是您退出這個項目另謀高就。”
苗總以為今天過來肯定能替心肝寶貝争取到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羅恕壓制得死死的。她一邊恨他，一邊又覺得這男人魅力無窮，比蔡智超這個弱了吧唧的小細狗要誘人多了，真想象不到跟他睡一覺那該有多爽。
苗總到底有些不甘心，抽了個空在男洗手間外堵到羅恕，柔情似水地沖他笑了笑：“真沒想到我們這麽有緣，又要合作了。”
羅恕單手抄在褲子口袋裏：“苗總這麽快就想好了？”
“其實我知道你比蔡智超更合适，票房方面也會更有保障，他的票房號召力跟你根本就不能比。可是小蔡人家贏在比較有誠意，為了這部電影找過我好幾次了，特別的懂規矩。”
苗總的表情十分豐富，想用複雜的面部語言傳達出更深層次的意思：“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看到你的誠意呢？”
羅恕閑閑往牆上一靠：“您什麽意思就直接說，我不喜歡猜來猜去。”
“羅恕，你要是跟着姐的話，姐保證你的事業成就能比現在更高。”
“苗總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也實話跟您說，”羅恕的樣子始終清漠，面對一個在騷擾他的富婆不卑不亢，“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靠讨好誰在圈子裏混，也并沒有多大的野心。這個圈子有我一口飯我就吃，沒我的位置了我就走，得失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我的前途也不只有演戲這一條路。您趁早把潛我這條心思給斷了吧，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話說得直，要是得罪了您您看不慣我了，那就想個法子讓我在影視圈裏混不下去，我要是鬥不過你也絕不會說一句埋怨的話。”
苗總沉默了許久，意外發現自己并不怎麽生氣，反倒愈發欣賞羅恕了。圈子裏來來回回不就那麽多事兒，要想人前顯貴誰不得人後受罪，那些光鮮的大明星誰私底下沒幹過龌龊事兒，要是沒有過硬的後臺，那只能靠着幹爹幹媽才能在圈子裏站穩腳跟。可只有羅恕是個異類，他出身卑微卻能幹幹淨淨地保持本心，面對多少誘惑都沒有動過心，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爬到了如今最頂層的地位。
他爬得越高底氣也就越大，确實更不可能會受人挾制了。
苗總蠻無所謂地一笑：“看你說的，我哪是這麽記仇的人。你答應就答應，不答應我也理解。我身邊又不缺男人，這不是太喜歡你了才跟你多說了幾句話嗎。你要不愛聽那我以後就不說了，咱們只談工作。你可是最好的票房保障，我捧你都來不及呢，要是跟你作對那我不是有病嗎？以前也不是沒人跟你作對過，可你看看張昌、李向陽那倆人，一個坐了牢一個賠了個底朝天。有他們這兩個前車之鑒，誰還敢跟你過不去啊。”
林書璞找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這女人跟羅恕談笑風生的樣子。
她扭臉就走，羅恕追過去拉她胳膊：“怎麽了？”
她掙開：“沒怎麽。”
“沒怎麽生什麽氣？”
“我沒生氣啊。你別老跟着我，繼續去聊天吧，我看你跟人聊得挺好的，親親熱熱的。”
羅恕無奈：“我只是跟她說了幾句話而已，還全聊的工作上的事。”
“你明明知道她對你有別的心思，還不避着她，不就是在給她機會嗎？臭混蛋，你仗着自己長得好看就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好像一天不招女人你就沒法兒活了一樣！”
“璞璞，你講點兒道理。”
“是，我是不講道理，你去找個講道理的吧，別再跟着我！”林書璞吃醋吃得不剩了多少理智，就想跟羅恕過不去，把他往後推了一把：“你離我遠點兒！”
她故意把羅恕甩開，到了前面一個拐角，蔡智超迎面把她攔了下來。
她沒好氣：“你有事嗎？”
“林作家，我想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偏見？”蔡智超低聲下氣，“其實我是你的讀者，特別特別仰慕你。你的每一本書我都有看，每次看完都哭得稀裏嘩啦……”
“蔡智超，有話你就直說。”
“我們能不能交個朋友？”
林書璞一時沒看出來他想幹嘛：“什麽？”
“我對你挺有好感的，”蔡智超被一幫女友粉給捧得挺自信的，說話從來不拖泥帶水，“咱倆找時間吃個飯，好好認識認識。就我們兩個人，不談工作，只談感情。”
蔡智超雖然看不慣這丫頭驕橫的性格，但不得不說她長得是真漂亮，關鍵是氣質還好，又清純又嬌美，圈子裏幾乎沒有女星是她對手。剛才聽席上人的口風，苗總的話語權還沒這個小丫頭大呢，要是能把她搞到手，就不怕演不成男主角了。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他見多了，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看見帥哥就走不動道，他不信自己撩不動。
打從兩個人說話以來，林書璞看見這貨自我感覺良好地眨了三次眼，撩了四次頭發，用拇指指腹摸了五次下嘴唇。估計這些動作他平時沒少練，好能迷惑追星的那些小姑娘。受到的熱情追捧太多，導致他絲毫不覺得自己這些動作有多油膩。
林書璞問他：“我們兩個有什麽感情可談？”
“感情嘛，談着談着就有了。”
蔡智超有了油膩的新動作，一邊眯着眼一邊刻意地挑了挑眉毛，那樣子就像他堅信自己是天下絕品美男能迷倒天下所有女人。
她怕再待下去會真的吐出來，說：“你要是沒事兒的話就去找苗總，多說點兒好聽的哄哄她，哄得她高興了你想要什麽沒有？”
“我跟她也就是逢場作戲，要不了多久就得散。對你就不一樣了，當初我拍《冬眠》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特別想跟你交個朋友。”
蔡智超沒說幾句話就又有了油膩的小動作，好像不擺點兒造型就不能活了一樣。他舉高一條手臂搭在牆上，把林書璞半擋在身前，擺着POSE搞牆咚：“這裏人太多了，不如我帶你去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怎麽樣？”
林書璞一臉淡漠地看着他：“蔡智超，我對你沒興趣。”
蔡智超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話，以為這丫頭是在欲擒故縱，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麽？我哪兒不好了？”
“你不符合我審美。”
“你喜歡什麽樣的？”
“我喜歡，爺們點兒的。”
蔡智超臉黑了八個度。
他忍了忍，仍是賠着笑臉：“你可能是被我精致的外表欺騙了，其實我本質上挺爺們的。”
林書璞搖搖頭，很遺憾的樣子：“沒看出來。”
“那你多跟我接觸接觸，”蔡智超話說得意味深長：“等咱倆深度交流以後，你就知道我實力了。”
林書璞想yue。
蔡智超不僅用語言惡心她，甚至還想上手勾她下巴。剛要碰到的時候他慘叫了聲，那只手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趕過來的羅恕擰着折翻過去。
蔡智超疼得叫個不停，嘴裏哎呦哎呦地喊着。
羅恕低下身盯着他眼睛，明明并沒有什麽表情，但就是讓人無端覺出一股子威脅。
“你擱這兒撩誰呢？啊？”羅恕的語氣彷如是在質問一個不知死活的下三濫，“我的女人都敢泡，你他媽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