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可她再不舍得也要狠下心, 用命去搏一時安穩。
若搏對了,是她之幸。
若搏錯了,是她命該如此。
從答應進行這個計劃的那一天, 她就做好了随時赴死的準備。
安郡王神色一僵, 慌忙回頭喊道:“快找大夫來。”
這個女人竟敢真的尋死,竟舍得去死……
房梁上,幾道目光透過瓦縫落在房間裏。
甲二眼神一緊, 正忍不住想破瓦而入的時候,背上卻落下一只大手。
甲二面色急切中帶着一絲不解, 女皇有令,褚皇後若有意外,他們這些暗衛都要陪葬,以女皇對褚皇後的用心程度, 他可以肯定, 這一次是動真格的。
褚皇後若是死了,他們這一批暗衛也就真的活到頭了。
而且褚皇後已經受了傷,哪怕他們現在把人救出去,也鐵定要吃一頓教訓。
可大哥為何會無動于衷。
甲一極緩極緩地搖了搖頭, 示意甲二不要着急,再觀望一番。
他的武藝在皇家暗衛中并不是最高的,之所以能成為暗衛隊長,就是因為他比其他兄弟行事更謹慎,觀察力更敏銳。
正如此刻,他不僅發現褚皇後說話時的語氣跟往常略有不同, 也确信那根銀簪并沒有傷到要害, 只要及時止血,應該沒有大礙。
丘涼大人還未趕來, 他們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女皇此舉是打算将安郡王與其同黨一網打盡,不留後患。
所以,他們要等,等外面清算完,等丘涼掃除一切後患,帶人來個甕中捉鼈。
房中,安郡王驚惶地望着‘褚皇後’,他還不能讓褚皇後死,凡事都有個萬一,活着的褚皇後才有用。
萬一楚淩月在宮裏沒能成事,褚皇後就是他的保命底牌。
這處別院是在京郊,附近并無醫館,所以大夫來得很慢,慢得讓甲一和甲二滿心焦灼,在救人和顧全大局上取舍不下。
也慢得讓安郡王心裏七上八下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偏偏‘褚皇後’又死活不讓他靠近,自己也不肯止血。
“皇後娘娘,臣弟方才是一時糊塗,你快把手放下,趕緊止血,我就放了你。”
楚淩月已經一陣一陣地發暈,她強撐着神智,盯了安郡王片刻,緩緩放下手。
“安郡王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本宮不介意再來一次。”
她當然知道安郡王是在诓自己,不過……
既然已經起到了威懾的效果,确保自己不會受辱,那就沒必要再一心赴死了。
能清清白白地活着,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安郡王見狀,不由松了一口氣,心道女人就是女人,哄着來就行。
他忙點頭保證:“你放心,本王絕不食言。”
那才怪,等他做了皇帝再一言九鼎就是,眼下這叫能屈能伸。
房梁上,甲一和甲二也齊齊松了一口氣。
待楚淩月包紮好傷口,便目光銳利地看向安郡王:“你打算何時放了本宮?”
安郡王笑笑:“皇後娘娘別急,等你傷好了,本王一定放你走,你先安心養傷,本王不會再糊塗了。”
他要趕緊去問問,大夫怎麽還不來。
雖然‘褚皇後’的傷口已經包紮上了,但不讓大夫診治一番,他心裏沒有底。
傷口畢竟是在脖子上,又流了那麽多血,這可是他最後的保命牌,不可大意。
楚淩月蹙了蹙眉,沒有作聲。
安郡王離開後,才知道去找大夫的人還沒回來。
他便在書房又等了等。
半刻鐘後,大夫終于到了。
安郡王沒有跟進去,只站在窗外,從大開的窗戶注視着房中的一切。
只見大夫進門,什麽都沒有說,看過傷口之後,便把脈一番,之後又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口,就開了個藥方。
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尋常。
安郡王卻好似被驚到了一般,眼睛瞪大了一瞬,又迅速恢複正常。
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嚴加看管,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進去。”
“是。”
安郡王好似終于放下了心,回房草草用了晚飯,似是疲憊至極,連火燭都沒有點上,就早早入睡了。
夜漸漸深了,院外突然響起一聲爆炸聲,一束煙花沖天而起,無數兵馬破門而入。
甲一立時朝甲二打了個手勢,兩兄弟再也沒有遲疑。
“皇後娘娘,快随我們走。”
楚淩月沒有廢話,起身就跟着他們往外走,她好似就在等這一刻,所以是和衣而睡,穿上鞋子就能離開。
甲一和甲二護送着她走出院落,迎面撞上帶兵包圍此處的丘涼。
“卑職幸不辱使命。”
“你們辛苦了,楚姑娘,本官來接你了。”
聽到‘楚姑娘’三個字,甲一并不覺得意外,看來他沒有認錯,眼前的人還是楚淩月,并不是褚皇後。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又返回院中,與一衆反賊厮殺起來。
“有勞丘大人。”楚淩月行了一禮。
丘涼打量着她的臉,見氣色還好,笑了笑:“快随我回宮複命吧,你也太沖動了,好在陛下早就安排了禦醫候命,不然若真有個意外,唐槿還不得跟我拼命。”
楚淩月神色一頓:“那個大夫是禦醫!”
見她面色不對,丘涼心頭咯噔一聲:“怎麽了?”
楚淩月蹙了蹙眉:“沒什麽。”
話音一落,院中的打鬥聲也結束了。
甲一匆匆跑了回來:“丘大人不好了,安郡王不見了。”
明明他們親眼看着安郡王睡下的,那床上的錦被下卻只有兩個枕頭,而床下竟憑空冒出了一條暗道,不知通向何處。
丘涼聞言,下意識地看向楚淩月。
楚淩月輕輕一嘆:“我起初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直至方才聽大人說那個大夫是宮中禦醫,這才反應過來,尋常大夫講究望聞問切,可禦醫不同。”
禦醫在皇宮當值,伺候的是皇子龍孫,是各宮娘娘,他們不敢多問,也不能多問。
所以禦醫個個都是診脈高手,習慣靠脈象來診治病症……
不聞不問,看似尋常,若不深思也沒什麽不妥。
可安郡王是皇子,是在宮中長大,又居于民間多年。
丘涼沉眉:“是本官大意了。”
甲一聽到此處,忙跪下道:“卑職有罪。”
丘涼擺擺手:“起來吧,速去追查,此事也怪不得你們。”
因為這個李代桃僵的計劃,女帝又一再下了死令,暗衛們的重點自然就放在了保護楚淩月身上。
許是安郡王也料到了這一點,才沒有動楚淩月,借機逃走。
此時的安郡王在哪裏呢,他确實看出了那個大夫的手法跟宮中的禦醫一模一樣。
那一刻,他心中驚駭萬分,卻不敢顯露什麽。
他的人去請大夫,來的卻是禦醫,說明了什麽?
說明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說明他的籌劃落了空。
安郡王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帶‘褚皇後’走。
緊接着,他又回過味來,不能帶‘褚皇後’。
只有把‘褚皇後’留下,他才能不聲不響地離開。
床下那個暗道直通城外的一個小院,院子裏只有兩個老仆,常年喂養着千裏馬。
所以他當機立斷,佯裝歇息,實則暗中出城,騎上千裏馬便直奔平蠻州。
在這種時候,他無疑是殺伐果斷的,京城的消息傳到平蠻州至少要三四日,他可以搶先一步回到王府,帶着兒子去往海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想到海上,安郡王眼神一狠,用力甩動缰繩。
勝負還沒有定論,他還有機會。
再說平蠻州這邊。
唐槿在逍遙王的引薦下,終于在午飯時等到李知府。
“王爺,唐掌櫃,不知急着找本官所為何事?”李知府精神抖擻,笑容溫和。
逍遙王也露出個笑容,不疾不徐道:“本王無事,是槿兒要找你問幾句話,還望李大人據實以告。”
李知府笑容不減,看向唐槿:“哦?唐掌櫃想問什麽?”
唐槿開門見山道:“李大人跟安郡王私交甚好吧。”
一句話就讓李知府變了臉色,他收起嘴邊的笑意,目光不善道:“唐掌櫃此話何意,本官與安郡王從未有過私交,哪裏來得甚好!”
話落,他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逍遙王。
逍遙王神色鎮定,不言不語,好似只是來做個陪襯。
【叮,獎勵椒麻小酥肉一盤】
唐槿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總算是找對人了。
她微微揚眉:“李大人不必否認,我既然這麽說,自然是掌握了确鑿的證據,府城往西的陶家村,李大人應該很熟悉吧,畢竟您私底下沒少去那裏面見安郡王。”
此話一出,李知府登時面白如鬼,心中駭然。
“本官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本官還有公務在身,沒工夫陪你胡言亂語。”說着,他起身推開門就想走。
【叮,獎勵脆皮豆腐一盤】
“且慢!”逍遙王一開口,門外的侍衛便拔刀攔住了李知府。
“王爺這是何意?”李知府咬牙,心中慌亂。
逍遙王仍舊笑着:“話還沒問完,李大人急着走做什麽,坐下。”
李知府攥了攥拳,皺眉坐了回來。
早知道是場鴻門宴,他今日就不來了。
顯然,現在後悔也晚了。
唐槿便繼續問道:“李大人跟安郡王籌謀多年,儀仗的并不是平蠻州這兩萬護城軍吧。”
“一派胡言,本官從未與安郡王籌謀過什麽。”李知府咬死不認,他當然不能認,京城那邊還沒有準信,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
【叮,獎勵白灼菜心一盤】
對于這個答案,唐槿早已料到,平蠻州是逍遙王的屬地,李知府縱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越過逍遙王将護城軍完全掌控在手。
那麽,李知府跟安郡王的倚仗就只能在平蠻州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