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却说另一边,苏怜雪把盛梨棠送到素心居,便径自走了,雪雁好奇地问道:“小姐,刚刚那个姑娘是谁啊?”

    盛梨棠笑笑:“未来的少主夫人。”

    雪雁低低啊了一声,神色吃惊:“她?那您——”

    盛梨棠竖起食指,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雪雁连忙捂住嘴,只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还充斥着满满的疑惑。

    盛梨棠没与她解释,反而问道:“你觉得我那个伯父平时为人如何?”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雪雁愣了一下,才道:“您是说大庄主?”

    盛梨棠想起刚刚碰到的中年男人,那确实是一个意外,好在阴差阳错,反而让她达成了目的,那人自称是她伯父,盛梨棠倒不觉得对方在说话,但是当时那种情况,她担心露馅,故而假装不认识。

    盛梨棠隐晦地向雪雁套话:“离家太久,我才发现有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雪雁见她神色怅惘,连忙安慰道:“小姐别难过,大老爷本就与您不怎么亲近,他从前待您和小少爷也不好,况且这三年以来,也不见他递个家书来扶摇岛,您何必记挂着他?”

    听了这话,盛梨棠才放了心,想起原剧情里,女主确实有一个弟弟,只是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书里有关于碧羽山庄的篇幅很少,只当做背景一笔带过,但其中有一段狗血剧情,至今令盛梨棠记忆犹新:荆长白和女主虐身虐心的时候,他为了威胁女主,把碧羽山庄封印起来,困在一方结界中,随后被荆长潇暗算,整个山庄上下近百余人口,全部惨死当场,无一生还,其中自然也包括女主的弟弟。

    似乎原女主和渣男谈了一场恋爱,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没落个好下场,无论亲人还是朋友。

    盛梨棠想,往后还是不要和碧羽山庄的人接触了,一来,她并非真正的女主,不是所有人都像雪雁那般粗心大意,相处久了,迟早会露馅,二来,盛梨棠很担心原剧情重演,她不愿意牵连无辜之人。

    到了傍晚时分,盛梨棠正在给一条喂聚灵丹,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小蜃兽最近长粗了一些,鳞片也比之前更坚硬了,因为是它的鳞是倒着长的,摸起来有些硌手。

    盛梨棠点了点它脑门上的一点朱红,道:“听说厉害的蜃妖可以御风而行,小宝贝,你什么时候能飞?”

    一条装傻,慢吞吞地绕着她的手腕爬,缠了几圈后,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这是它新学会的技能,假装自己是一个镯子。

    盛梨棠还欲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雪雁的惊呼,没等她反应过来,屋门就被轰然踹开了,荆长白面带怒意地立在门口,双目冷如寒冰,语气沉沉道:“我之前是如何对你说的?你一个字都没记住?”

    他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气势,那是修士在力量上对凡人的绝对压制,盛梨棠下意识蹙起眉,腕上的小蜃兽缠得更紧了,它放开尾巴,脑袋往外探了探,似乎想要护主。

    盛梨棠及时将它按回去,勉强忍住不适,反问道:“少主为何生气?”

    荆长白几乎被她气笑了:“你阳奉阴违——”

    盛梨棠的脸色有些苍白,直接打断他:“苏姑娘不是去找少主了吗?让我猜猜,她和少主说了什么,定然是叙了旧情,回忆从前年少时光,感慨良多,这对少主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盛梨棠道:“如此一来,她不是和少主更亲近了?还是说,少主更愿意看着她整日围着那个大师兄打转?”

    这一连串话问下来,荆长白竟哑口无言:“你……”

    他周身的气势不由弱下来,盛梨棠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心下一松,面上也换了笑意,道:“我说过了,没有人比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我是诚心诚意想帮您和苏姑娘在一起的。”

    荆长白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他想起前两日去见苏怜雪,对方的态度礼貌有余,却多了生疏,再不复从前那般亲密,甚至三句话不离她的大师兄,荆长白向来自负,哪怕心有酸涩,也不愿意表现出来,没想到今日下午苏怜雪却主动找上了他,确实如盛梨棠所说,他们之间又恢复了从前的亲近……

    荆长白看着盛梨棠,眼神颇为复杂,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盛梨棠笑了笑,道:“可能是……羡慕吧?”

    荆长白微微皱眉,不解道:“羡慕?”

    “对啊,”盛梨棠垂眸敛目,很好地掩饰了眼底的冷漠,语气幽幽道:“羡慕少主有所爱之人,若是不能在一起,岂不是一件大大的憾事?”

    荆长白忽然想起来,盛梨棠从前对自己百般示好,殷勤小意,无论他如何冷待她,都未曾退却过,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敢看那双明澈的眸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痛,却隐隐发麻,他低声道:“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看着他拔腿就走,匆匆远去的背影,盛梨棠微勾起唇,露出一丝近乎轻蔑的笑来。

    就这样,在荆长白的默许下,盛梨棠时不时在苏怜雪面前露个脸,后者便愈发确信她对荆长白有情,当即不甘示弱,于是两人的感情火速升温,一日千里,今天品茶,明天练剑,就连紫霄宗的弟子们都知道了,苏怜雪和荆家少主关系很不一般。

    直到这一日清晨,荆长白忽然收到一张传音符,是扶摇岛主发来的:“长白,老祖出关在即,精炼本命法宝时,还缺最后一味冰魄,我已派人去寻了,只怕路上耽搁来不及,你且向你相识的好友打听,愿以重金购之。”

    ……

    西海以西,名为墟海,传言上古时期,有一条雪鲲在此处陨落,身体沉入墟海海底,化作深渊,称为极寒之渊。

    深渊里的海水冰冷异常,每过百年,海底会生出一种冰魄,吸收了墟海的寒气,灵力纯净,是绝佳的炼器材料。

    正是下午时候,海水平静,被风吹起微浪,几只雪白的海鸟正站在礁石上,伸着脖子啄食水里的贝壳,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惊得海鸟四散奔逃。

    荆长潇立在法器上,因为灵力消耗太多的缘故,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只是面上犹有喜色,端详起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枚半透明的冰晶,形状如笋,中间微微泛着乳白,最外层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虹光,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气,这便是冰魄了。

    荆长潇在极寒之渊里找了整整三日,在一只海兽的巢穴中发现了它,又经历一场恶战,损耗了不少法器和灵石,才终于杀死海兽,将其弄到手。

    只是不可避免的,他自己也受了一些伤,原本该先找个地方疗伤的,只是时间紧迫,荆长潇不敢耽搁,将冰魄收入储物戒中,拿出两块灵石补充灵气,他掐了一个诀,便驱使着法器往扶摇岛的方向而去。

    在即将抵达扶摇岛的时候,荆长潇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灵力波动,原本没放在心上,但是他忽然发现那动静是从旁边的小岛上传来的,便有些疑惑。

    那座小岛是荆家专门用来种植灵草的,一般不会有人在上面修炼,方才那阵灵力波动着实有些古怪,荆长潇略一思索,便调转方向,往那小岛飞去。

    谁知正在这时,一道破空声自背后传来,有人偷袭!

    荆长潇心中陡然一沉,正欲闪身避开,但是他才刚刚与妖兽恶斗一场,身受重伤,又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心俱已疲惫不堪,动作慢了一瞬。

    糟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荆长潇觉得后心一凉,有冰冷锋锐的东西穿过他的胸口,带起一泼滚烫的鲜血,荆长潇再也无力为继,眼前一黑,整个人自法器上跌落,迅速往下坠去。

    失去意识前,他终于看到了偷袭之人,竟然是……

    寂静的林间,远处逐渐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很快,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道:“他真的不会认出我?”

    另一人肯定地道:“我们是偷袭,他又身受重伤,那种情况下中了幻术,根本来不及分辨真假。”

    这两人赫然是盛梨棠和江菡。

    盛梨棠低头打量荆长潇片刻,见他浑身浴血,面若金纸,疑惑道:“他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他身上有荆家的保命法宝,若杀了他,不出一息,我们就会被人捉住。”

    听说荆长潇不会死,盛梨棠便放下心来,俯身从荆长潇的指间扒拉下一个储物戒,递给江菡,道:“东西就在里面。”

    江菡也不客气,很快就把储物戒掏了一个空,各种各样的法器、灵丹、符咒堆了一地,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那枚半透明的冰魄,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虹彩。

    江菡拿在手里,赞叹道:“确实是好东西,真要给荆长白,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盛梨棠听了,笑着提醒道:“江姐姐若要留下它,恐怕会招来一些麻烦。”

    不必她说,江菡心里也清楚,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还不如拿去跟荆长白换点好处。

    她将那冰魄收起来,又在那一堆法器符咒里挑挑拣拣,分成两部分,将其中一份推给盛梨棠,道:“这是你的。”

    她做这些事的动作很熟练,想来从前没少干过,盛梨棠却只拿了一粒聚灵丹喂给荆长潇,免得他真挂了,口中道:“我一个凡人,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容易招人惦记,惹祸上身,江姐姐都拿了吧。”

    闻言,江菡看了她一眼,红唇轻勾,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又从中拣出几张符咒来,递给盛梨棠,解释道:“这是高级传送符,凡人也能用,你留在身边保命,”

    盛梨棠这次没再推辞,两人瓜分完荆长潇的东西,赚个盆满钵满,江菡拿了大头,心中高兴,对盛梨棠道:“今天我算是占了你的便宜,你以后有什么事,但凡我帮得上的,只管提,不过事先说好,只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盛梨棠听了,明眸微微一弯,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能否请姐姐离岛的时候,捎带上我?”

    江菡略一挑眉,有些意外:“你想走?扶摇岛不好么?背靠大树好乘凉,荆长白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要你不和他谈情说爱,就没什么可在意的,外面比这里险恶多了。”

    盛梨棠却摇首,道:“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更何况鸟雀若是久困樊笼之中,早晚会忘记如何振翅。”

    听闻此言,江菡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欣赏,语气复杂道:“有意思,你这个人……倒真叫我刮目相看了,从前我还可怜你,怕你被荆长白骗,如今想来,却是我多虑了。”

    盛梨棠微微一笑:“若是没有姐姐点拨,我恐怕现在仍旧执迷不悟呢,姐姐这般人美心善,日后必会有大机缘。”

    江菡知道她是哄自己,伸手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颊,笑吟吟道:“你这张小嘴啊,可真是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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