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一？”
顾云棠怔了怔，轻笑，“下周一我有没有时间，取决于你说的事情重不重要。”
“——有没有重要到，我直面老板的冷眼还能坚持不懈地把假请下来。”
贺江玄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蠢的问题，轻咳一声，低低说了句。
“抱歉。”
顾云棠好奇地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顾云棠越追问，贺江玄反而越沉默。
“离婚”这两个字在他喉咙间滚来滚去，像是两枚锐利的刀片一般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他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我想和你……”
顿了半晌，在顾云棠越来越好奇的目光中，贺江玄只是说。
“我想和你一起参加我们家的家宴，下周一是爷爷的寿辰。”
顾云棠戏谑地看着贺江玄，“我本人是很想去呢，就是不知道这回老板批不批假呢？”
“今天是我情绪化了。”
贺江玄又说了一句抱歉，“会给你批假的。”
陆慕春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混成了个人精了，从贺江玄可疑的沉默中就大致推断出了他的纠结。
陆母轻笑一声，似有若无地开口。
“贺总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趁早结束才能趁早开始新生活啊，对人对己都好。”
贺江玄沉默不语，沉沉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嘲弄的意味。
离婚做什么？为了顾云棠能和陆平锦开始新生活吗？
想到这里，男人心口的位置就钝钝地生疼，像是被人用刀子刺进去然后再毫不留情地翻搅一般。
“嘎吱——”
不一会儿，服务员推门而入，开始上菜。
菜上好后，陆平锦率先夹了一筷子，却不是自己吃，而是给了顾云棠。
陆母笑着调侃，“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你啊你，有了云棠就忘了你的老娘喽。”
陆平锦只是微微抿唇，茶色双眸紧紧盯着顾云棠，满心满眼都是她。
“棠棠尝尝这道菜味道怎么样？跟之前我做的比怎么样？”
顾云棠从善如流地咬了一口，眼前一亮，“这个做得很不错，跟上次你做的差不多。”
贺江玄不觉攥紧了筷子，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上次？他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而她却去别的男人家里吃饭的上次？
顿了顿，贺江玄面无表情地看了顾云棠一眼，也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明明是一道普通的小甜品，他却只觉得苦涩得很。
“很难吃。”他这样评价。
男人盯着这道菜，长长的眼睫低垂，掩下了其中幽暗的眸光。
……做得这么难吃，云海餐厅可以从他的行程表里除名了。
陆平锦却完全不在乎他的评价，一个劲儿地给顾云棠夹菜，茶色双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棠棠，这个也很好吃，你尝尝。”
顾云棠捧着碗，认真地消灭一道又一道夹来的菜。
突然，又有一筷子菜夹到顾云棠碗里，这次却不是来自左边，而是来自右边。
顾云棠不由自主地沿着筷子的轨迹向右侧看去，正正对上了贺江玄幽暗的冰冷双眸。
熟悉的声音低沉地响起，细听能听出其中的生涩与颤抖，“你尝尝。”
顾云棠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江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贺江玄给她夹菜，或者说，第一次给人夹菜。
顾云棠踌躇了片刻，竟然有些不敢下筷子。
男人一个眼神扫过，黑眸沉沉地盯着她。
“为什么不吃？”
为什么他夹的不吃，陆平锦夹的就吃？
顾云棠心中腹诽，还不是怕你给我下毒。
“还不是怕你给她下毒。”
那一瞬间顾云棠都以为陆平锦会读心，瞬间给陆平锦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陆平锦得意洋洋朝她挑眉，散漫不羁的茶色双眸里满是认真之色。
“看来棠棠也是这样想的啊，我和棠棠真是心有灵犀。”
对贺江玄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转头又热火朝天地继续给顾云棠夹菜。
“棠棠别怕，我不会投毒的，你尝尝这道！”
陆平锦将贺江玄夹的菜拨到一边，绿油油的，看着就碍眼。
“棠棠，这个人不安好心，他夹的菜能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顾云棠觉得好笑，终究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低头慢慢吃着饭。
贺江玄将他们的互动看在心底，神色彻底沉了下来，浑身都散发着山雨欲来的架势。
陆母静静喝了半碗汤，笑眯眯地看向贺江玄，“好看吧，贺总？”
“贺总，像咱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看着年轻人打打闹闹的是不是就年轻不少啊？”
贺江玄面色沉如锅底，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我跟他们是同龄人。”
陆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贺总，看你那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下意识就以为你是我同龄人。”
陆母望着顾云棠和陆平锦轻笑，意有所指地开口。
“不过虽然我们不是同龄人，可你在云棠面前真的就像差辈了一样。”
陆母笑眯眯地指了指顾云棠，“你看，就连夹个菜都是云棠和平锦口味更相似，你夹的菜跟他们的都不是一个风格。”
明知道陆母是在明里暗里地讽刺他，让他和顾云棠离婚，贺江玄的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苦涩。
相貌、家世、年龄，他有的陆平锦都有，他拿什么……
顾棠棠轻轻抬头，只见贺江玄微微垂着头，冷峻的轮廓此刻显得有些脆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易碎之感。
顾云棠见不得这张酷似明江哥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整个心都像是被揉成了一团，酸酸涩涩地泛着疼。
于是她朝贺江玄挑眉，故作调侃，“你真的没有给我投毒吗？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贺江玄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黑眸幽沉，“没有。”
“好，我相信你！”
犹豫片刻，顾云棠还是吃了贺江玄夹的菜。
碧绿碧绿的，一看就不符合她的口味，她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
但毕竟都已经吃了陆平锦夹的菜了，不能表现得太厚此薄彼不是？
刚吃了没两口，顾云棠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全世界都在摇晃。
“云棠！”
“棠棠！”
“顾云棠！”
三道不同声线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浓浓的紧张之色。
陆母、陆平锦和贺江玄大步流星地冲到她面前，紧张地扶起顾云棠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云棠脸色苍白，唇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双眼不安地紧闭着。
陆平锦目眦欲裂，“砰”的一拳重重朝贺江玄打去。
“你真的给棠棠投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