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顾欢是在无妄海的入口处,季云深远远的看到前面驻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没想到那人也在一瞬间看到了他，没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师……”顾欢差点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想起他曾经说过，不允许自己再喊他师尊的话，讪讪的笑了起来。
“季云深……”以前不知道他是师尊的时候,喊的也是云深。顾欢喊出这个名字后感觉浑身不对劲，甚至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
季云深待人走近，不动声色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两下，点了点头。
看她如今的模样，倒是看不出受伤的样子来。
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关心的话,顾欢反而先担忧的看着他道：“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许用您这个字。”季云深的语气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厌烦。
顾欢心头微颤，将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那你……没事吧。。”
“没事。”注意到顾欢的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来,季云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顿了顿,放低了声量：“小鲛人的事，多谢你。”
顾欢高兴了,上前两步跟人并排而立：“我知道你在意鲛族,没关系，是我应该做的。”
“你不必这样，你也不欠我什么。”季云深不自在的闪烁了一下目光。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嗯。”季云深垂了眸子,沉默不语。
他注意到了顾欢故意贴近了她，注意到她穿了浅红色艳丽的衣裙，衣裙的袖口上还贴着金光闪闪的金箔片，不像是阴森恐怖的魔,倒像是在星落峰上那个活泼开朗的小仙女。
他注意到顾欢的手指靠了过来，季云深指尖骤然一缩，忽然间加快了步伐。
顾欢刚要追上去，陡然间想起了前几日，她联系叶妩时，叶妩对她说话的话。
“不要逼他，师姐，我会帮你。”
虽然不知道叶妩会做什么，但她还是决定先冷静下来，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可千万别把人再吓跑了。
路上的时候，季云深时不时的会咳上两声，他嗓子受过伤，声音嘶哑难听不说，总会有喘不上气来的错觉，顾欢一直担忧的看着他。
很快的，两个人到了碧罗山。
碧罗山是狐族的居所，他们身为异族，不敢大张旗鼓，害怕惊扰了这满山遍野的狐狸精。两个人寻了个位置，安静的坐下了。
“没想到师妹居然会是这样的身份，许许他……他可真幸福啊。狐妖与天神，本是天差地别的身份……”顾欢看着台上表情呆呆的，一直在傻笑的小狐狸，有感而发的道。
“只要他们自己不介意，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季云深忽然间怔住了。
他似乎后悔说了这样的话，嘴巴蠕动了两下，干脆不说话了。
顾欢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反而顺着他的话叹息了一声：“是啊……”
“那你呢？你会在意，这种身份的差别吗？”过了好一会儿，季云深轻轻的开了口。
顾欢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可是魔，我们魔族行事一向任性恣睢，这种俗事的身份之别，怎会看在眼里。”
“可，若涉及人伦……”季云深喃道。
“我不是人，干嘛要去管人伦。”台上的结契大典正值高——潮，顾欢说完这句话便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台上互诉衷肠的二人。
季云深也怔怔的抬头去看，但心神已然大乱，思绪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恍然之间，天空骤变，忽然间有帝流浆从头顶滴落了下来，慢慢的融入了他的衣服，又一点点渗透进了皮肤里面。
顾欢诧异的随手捉了几把，轻飘飘的挥挥手，送到了季云深身边。
“帝流浆，我还是第一次见。”
季云深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淌了进去，曾经微微刺痛的地方也变得舒服了起来。他小心的清了清喉咙，发现原本嘶哑的嗓音已经变回了清冽的模样，再抬手一抹，脖颈上凸起的疤痕不见了。
“师尊……”顾欢惊喜的看着他。
季云深也很惊讶，一时间没顾上理会她对自己的称呼，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我的声音……”
果然是如清泉似的清脆的原音。
“你的声音恢复了。”顾欢也为他感到高兴。
等再听到叶妩对人皇下的，要他将鲛族都送还无妄海之后，更是惊喜万分。
本来顾欢看到那人皇还愤愤不平来着，毕竟他们两个刚动手不久，如今再听到叶妩的话，更是激动的要跳起来。
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以后鲛族都可以回家了。我也……我也没什么可讨好你的地方了。”顾欢虽说是在笑着，语气中却难掩失落和委屈。
“你无需讨好我什么？”季云深踌躇道。
“
可我不想就这样跟你断了联系，我……”顾欢还有满腔的话要说，季云深急急的打断了她。
“顾欢，你，你要在碧罗山住几日吗？”
“啊？”顾欢愣住了。
这话是从何说起。
“大典之前，叶妩传音过来，说是留我们在碧罗山小住两日，叙叙旧。”季云深吞吞吐吐的解释。
顾欢这才明白过来，想起叶妩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自然是无有不可。
“碧罗山风景不错，比我们魔域美多了。当然要留下来，打扰他们两日。”
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一抹试探的神色来，又赶紧都转过头去。
结契当日，叶妩忙着大典的事，没有时间跟他们说话，两个人也不在意，后来大典结束了，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也没见叶妩从白许许的房间出来，两个人便约着在碧罗山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
有好奇的小妖看到季云深的鱼尾，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季云深拿出难得的好脾气来，居然任那小狐狸动手摸在金光闪闪的鱼尾上。
“天哪，好漂亮。”小狐狸摇动着红彤彤的尾巴，还故意拿柔软的尾巴毛往鱼尾上贴。
顾欢见到这一幕立刻便不高兴了，在狐尾贴上去之前，一把揪着它硬是扯到了一旁去。
“这鲛人尾可不能乱碰。”顾欢做出了一副凶恶的表情。
“为什么啊。”小狐狸们也不怕她，反而接二连三的凑了上来，怀疑的盯着顾欢。
顾欢灵机一动：“鲛人族有习俗，谁碰着他们的鱼尾，就要嫁给他们。”
“骗人！姐姐说谎，大巫曾告诉我们，我们狐族出去，若碰上心上人，就故意让他看了我们的身子，或者摸我们的狐尾，然后，让我们用同样的说辞，对方便赖不掉了，不得不娶我们。原来鲛人也是这样骗人的。”小狐狸们七嘴八舌的道。
顾欢瞪直了眼睛：“你们这大巫居然教你们说谎？难不成叶妩也是这样被小狐狸骗走的？”
“大巫说了，你情我愿的事，不能叫骗，这叫情趣。虽然我们也不知道情趣是什么意思。”
季云深听着顾欢饶有兴趣的跟小狐狸们交谈，目光定定的落到了光滑的鱼尾上，尾巴尖不受控制地翩然摇晃了两下，然后脸颊上突然间飞起了一抹嫣红，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眸子。
跟小狐狸们分别之后，顾欢意犹未尽：“这些小家伙们真是有趣。你有没有感觉，他们跟白许许刚上碧罗山的时候有点像？”
“确实。”都是被娇宠惯了的孩子，不仅跟白许许像，在季云深看来，跟顾欢，也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季云深目露怀念，想起了顾欢小的时候。
那时他知道清澜宗捉了不少同族豢养，只是不知道究竟养在哪里，机缘巧合之下，才决定杀了肖衍之，取而代之，为的就是探清同族的所在。
他知道星落峰一向冷清，肖衍之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原以为想要装成他轻而易举，谁知他刚到峰上，就有一个白白嫩嫩跟雪娃娃似的小奶丫头，猛地扑到他的大腿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师尊，他们都欺负我，呜呜……”
季云深的一颗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
他根本不会养孩子，但他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便一味地宠着她，让着她。她害怕黑，不想一个人睡觉，他抱着她睡了好几年。
即使她稍微大点了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季云深每晚都是在顾欢房间外的小榻上度过的。
顾欢不懂男女大防，可他，却是明知故犯，可以说是十分的无耻了。
“小狐狸们，都挺可爱的。”季云深被好几个小狐狸硬拉着手过去摸他们尾巴上的毛，毛茸茸光滑的触感令他意犹未尽。
“狐狸精嘛，最擅长蛊惑人心了。怎么，你喜欢？想养？”顾欢的语气酸溜溜的。
季云深却倏地想起顾欢当初哭着闹着要养鲛人的事情来了，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我对养宠物不感兴趣。”
“哼。”顾欢抬步就走。
季云深紧随其后，对上顾欢的背后，忽然间被她脑后的一枝细簪吸引了注意力。那簪子倒不说有多么华丽漂亮，反而十分的朴素，跟她如今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令季云深震惊的是，在那簪子垂下来的流苏上悬挂着的，分明就是他的眼泪变化成的珍珠。
她居然将这几颗珠子做成了首饰，一直戴在头上。
那几颗珠子，随着随着主人的动作优雅的摇动着，勾着季云深的一颗心也跟着左右摇摆不定了起来。
顾欢，还是喜欢他的吧。
随后两个人爬山了碧罗山最高的那个山头，坐在草地上欣赏起山下的美景来。
这山头极高，跟星落峰很是相似。或许是两个人都想起了从前，谁都没有说话，顾欢先是默默的坐在了一边，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季云深的身侧。
他侧目看她，被她眼里的笑意惊了一下，仓惶的转
过身去。
顾欢却又不依不饶的贴了上来。
“过两日就要分开了，我想离你近一些都不成吗？”
季云深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嗫嚅了两下，终究是任她将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姑娘，纵然她伤害过他，季云深也不愿记恨她什么。
碧罗山上的风很温柔，顾欢脸颊两侧的发丝被扬起来，亲昵的贴到了季云深的眉间。
季云深佯作去拂发，偷偷的捉了她的发丝，捻在指间，沉思了许久。
直到夕阳西沉，季云深才渐渐的收拢起思绪，眼尾轻掠过对方的眉眼，才发现她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顾欢……”季云深轻轻的喊了她一句。
顾欢的睫毛静静的垂着，没有丝毫反应。
季云深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又去轻轻推她：“顾欢，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顾欢？”
季云深奇怪的握住她的手臂，脸色倏然一白。
顾欢的手臂滚烫，再仔细一看，脸颊上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她身上的温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正常人类该有的体温。
而魔族的体温还要再低一些，这种情况一看就不符合常理。
而且在季云深转身的时候，因为失去了他身边的支撑，顾欢的身体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而他及时的接住了她。
“顾欢？顾欢醒醒。”顾欢昏迷的毫无预兆，季云深顿时心急不已。
连忙将人抱了起来，往叶妩所在的山头跑去。
刚走几步，怀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口申口今，张嘴喷出几口鲜血，直直的溅在了季云深的身上。
他一瞬间浑身发凉，惊住了。
顾欢喷出的鲜血并不是鲜艳的红，也不是魔族常见的黑。而是泛着金光，看起来像是一簇簇流淌的火焰。
隔着布料，季云深都感觉到了这滩血带来的灼热感。
怎么会这样……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碧罗山上的暖风不知何时变得阴冷起来，一丝丝，一缕缕往季云深的心口上钻，凉的他骨髓血液神经都变得异常迟钝。季云深颤抖了两下身体，再一次想起了叶妩的存在。
没事，叶妩是酆都鬼帝，手中掌握着众生的生死，有她在，顾欢肯定不会有事的。
季云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旋身在原地失去了踪影，再出现的时候，
已经在叶妩所在房间的附近了。
“阿妩……”
季云深慌慌张张的抱着顾欢喊叶妩的名字，正巧撞见眼眶红红的，扶着腰身从房间里出来的白许许。
小狐狸一见这副场景，吓得差点跳起来，转头去跑回了房间。
“阿姐，阿姐快来，出事了。”
等到叶妩将顾欢接过去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季云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如今房间里只有叶妩跟白许许还有他的存在，季云深在叶妩转身后紧张的询问：“顾欢是怎么了？”
“很怪。”叶妩皱了皱眉，视线还没有从顾欢的身上拿开：“师姐如今是魔族，她身上，怎么会有凤凰火这种东西？”
“凤凰火？”季云深微微一愣。
“凤凰火是凤族涅槃时留下的火焰，如今只存在于地底，它能够焚烧尽世间一切的污浊。而魔族本就降生于黑暗里，与凤凰火可以说是天生相克。凤凰火在她的身体里，会焚烧她的血肉，骨骼，甚至是神魂，都会一并燃烧掉。顾欢她，可是招人暗算了？”
季云深只能摇头：“我，我不知道……”
说着循着叶妩的目光看去，脸色大变：“她怎么还在吐血。”
叶妩还是第一次见季云深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温声道：“师尊莫急。稍等片刻。”
说完走到床边，也不见她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见她的指尖从顾欢的身体上轻拂过去，立刻从她的胸口上冉冉的升起了一团赤红的火焰。
季云深心下一动，明白这就是叶妩说的凤凰火了。
叶妩一挥袖将火焰收进了身体了。
季云深急问：“她不会有事了吧。”
叶妩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凤凰火好取，只是她之前神魂有损，只怕很难醒过来。”
季云深的一颗心随着叶妩的话就这样上上下下的起伏着，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了。
叶妩眉尾微挑，跟白许许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许许：“我记得当初，我在酆都的时候也是神魂不全，是阿姐将我救了回来。”
季云深祈求似的看向叶妩，急道：“那阿妩……”
叶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不成。”
“这是为何？”
白许许挠了挠头：“阿姐是女子，顾师姐也是女子，她们两个没有办法又又修啊。”
又又修？
季云深愣住了
。
转念一想，却又了然。确实，除了能够弥补神魂的灵草之外，又又修神魂交融，确实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
在他迟疑的时候，叶妩淡淡的开口了：“我虽不成，可有人能行。”
季云深猛地抬头，抿了抿唇：“你……你让……”
这“我”字还没出口，叶妩便扬高了语调，喊道：“崔御，进来。”
她跟季云深解释：“还好因着结契大典，让崔御跟了过来。顾欢为魔，若是人族或者神族都不太合适，唯有妖魔最佳。但碧罗山大部分都是狐族，狐族一生一世，只择一人终老，万一顾欢醒了，不喜欢这小妖，岂不生造怨侣。退而求其次，便是鬼界之人了。崔御虽说心有所属，但又又修这种事，是为救人，只当一场春梦罢了。若是顾欢喜欢崔御，却也无妨。他是我手下之人，就算心里不喜欢，也会听话的陪伴在她左右的，绝对不会有三心二意的事情发生。”
那崔御进来的很快，季云深抬眸一看，果然是个清俊的男子，虽说周身鬼气萦绕，但看起来仍旧风度翩翩，是个品貌俱佳的人。
可季云深仍旧不能接受。
“胡闹，随便寻一个人跟欢儿又又修，岂不是儿戏吗？”
叶妩也不着急，还在温和的跟他解释：“师尊莫急，你有所不知，魔族之人一向不计较这些事俗的东西，不过又又修一次，顾欢不会介意的。”
“不成。”季云深眸光微动，流露出一似复杂的神色：“这……这人既然心有所属，如何配得上顾欢。”
“只当露水姻缘罢了。”
“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师尊觉得谁最合适？”叶妩反问：“还是说，就让顾欢，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吗？”
“我……”季云深视线茫然的从房间内的人面前一一掠过，经过白许许旁边的时候，就见本来还懵懵懂懂的小狐狸瞬间瞪大了眼睛，飞也似的躲到了叶妩身后。
白许许小声嘟囔：“别看我，我只跟阿姐睡。”
叶妩微微挑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依我看，师尊还是再想想吧。”说着，叶妩牵起了白许许的手，朝门口走去。
而那名叫崔御的男子紧随其后。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季云深跟昏睡的顾欢两人。
四周格外的寂静，季云深的心跳声却随着这份安静，急促的跳动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顾欢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仿佛失力似的，身体悠悠的下滑，倚靠在了床沿上。
叶妩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让别人跟顾欢亲近……
季云深根本不敢想。
他根本无法接受，顾欢跟别人有肌肤之亲。从前，顾欢喜欢的，分明是他啊。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季云深便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曾经喜欢他又如何，如今顾欢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难道还会像以前一样，将他当做曾经的那条鲛人爱护有加吗。
她现在对他的感情，分明就是师徒之情更多。
可……可万一呢……
万一即使知道两个人有师徒的身份，顾欢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可是脑海里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唾骂她他。季云深啊季云深，你身为人师，怎么要罔顾人伦，能跟徒儿结为道侣？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肖衍之，顾欢也非那个纯粹的在清澜宗长大的小修士。
那又如何，在清澜宗的那么多年，他们两个，不就是以师徒的名分相处的吗？就算他不害怕背负这个骂名，顾欢呢。
她也愿意吗？况且，顾欢如今，更在意的分明是他曾经用的肖衍之的身份。
那也不代表她不在意季云深……
就在季云深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猛然回神，却发现他披在身上的外衫，已经被缓缓的褪下了。
季云深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熟睡中的顾欢，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将手掌摸上了她的脸颊。
季云深终于发现，即使想的再多，他根本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一想到顾欢可能跟别人在一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时他从小养大的姑娘，凭什么给别人。
况且，他看得出来，顾欢对他分明是喜欢的。不管是师徒的喜欢，还是情人的喜欢，只要对方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思及至此，季云深的心终于定了定。
季云深俯身凑近，离顾欢的脸颊很近，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缓缓的闭上眼睛，轻轻的将嘴唇贴了上去。
不管了，若欢儿醒了，要杀要剐，随她便是。
可没有想到的是，季云深的神识刚刚进入到顾欢的识海中，忽然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强横的魔气直冲他而来，化作黑色的绳索，牢牢地捆缚住了他。
季云深大吃一惊，眼看着黑雾里渐渐的凝炼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顾欢
？你，你的神魂……”
她的神魂完整，根本就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季云深，你的神魂进我的识海做什么？”顾欢嘴角噙笑，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因为阿妩说……”
顾欢不高兴的打断了他的话：“阿妩……到我这里就是顾欢，师尊偏心。”
“别叫我师尊。”季云深的语气冷肃，是顾欢熟悉的严厉的表情。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眶跟耳尖的地方看起来红红的，像是被染了一层薄红。
顾欢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稀奇的凑了上来。
“入人识海，不过两个目的，一为杀人，二为又又修，你来，是想杀我？让我神魂俱灭？”
“怎么可能？！”季云深呆住了。
他又何曾见过这样的顾欢，她的呼吸凑的这般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脖颈皮肤上的战栗感，顾欢的眉眼无不精致好看，尤其在此时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妖异。
“哦？那便是……”
顾欢的话还未说完，季云深便感觉神魂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他的唇被吻住了。
季云深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刚才的事，竟然是叶妩跟顾欢，都在跟他演戏吗？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云深唇角刺痛，迷迷糊糊的听到顾欢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
“师尊……师尊……”呢喃声像是含了蜜，更像是含了蛊惑人心的毒。
“欢儿，我是你师尊……”季云深终于含糊不清的说出了那句话。
“当然。”
“师徒之间，怎能如此……”季云深的心揪紧了。
“师徒之间为何不能如此，除了师尊的身份外，你也是我的爱人。我爱你……季云深。”顾欢深情地吻着他，慢慢的，四面八方的黑雾涌了上来，很快就将两个人给包围了。
而现实中，床上的围幔也被人蛮横的挥手散开，遮住了满室的风景。
他们并不知道，在季云深下定决心，吻上顾欢的那一刻，这间房间便被一股无形的神力给笼罩，将里面所有的声音都阻隔了起来。
白许许一直在支棱着狐狸耳朵，并没有注意到叶妩的举动，等了半天，也没能听到半点声音。
叶妩拉着他往外走，白许许还意犹未尽，疑惑的蹙起了眉。
“阿姐，为何我没听到鲛人的哭声？”
“哭声？怎么会有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