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深依旧没有动。
但是缓缓的蜷缩起来的鱼尾却昭示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境。
顾欢的视线落在了他纤薄的背脊上,清瘦中透着一股脆弱跟病气，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狠狠的攥紧了她的心脏。
季云深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初见面的时候，他过分的艳丽,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顾欢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却无比的快乐。那时他很抗拒她的接触,屡屡对她沉下脸发脾气,但顾欢却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当初不懂那种喜欢跟他亲近的感情也就罢了,但时过经年，顾欢回忆起来,已经非常确定。
她喜欢他。
可她不明白,季云深明知是误会，为什么从来不对她解释,反而一直在误导她。就连此刻,她将珍珠都拿出来了,对方还是在沉默。
“说话啊……”顾欢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后悔了,后悔将他关在地牢,后悔伤了他,可如今，她只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为什么那么难。
季云深的呼吸骤然停止,在顾欢微弱的哭声中，艰难的抖了两下嘴唇。
“我不是……”
“不是……你的师尊。”
他的嗓子在当初跟南宫穆动手的时候受了伤,嗓音喑哑难听，所以话说的很慢，也很艰难。
但顾欢听到了。
她愤怒的站直了身体,突然间砰的一把将那几颗珍珠砸到了地上。季云深的心口狠狠的抖了两下，就听到脚步声急促，顾欢已经摔上了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季云深终于动了动身体，他艰难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慢慢的下了床。
在床底下四处搜寻，捡起了那几颗散乱的珍珠，倚靠在床边，手指一点点的收紧，直到硌的掌心生疼，才颓然的垂下头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犯了大错，所以不敢承认。
当初南宫穆曾经为此质问过他，仅仅一句话，就让他完全慌了神。
“你居然变成了男鲛……”
当初清澜宗捉住他的时候，他尚未分化，潜伏在宗门十数年，身份暴露之后，就突然成了男鲛，不怪他会起疑心。
或许不必深思，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当南宫穆告诉顾欢，是他杀了肖衍之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因为喉咙受了伤，还有一个原因
，是他根本就不敢解释。
他怕南宫穆将他这么多年，掩藏着的心思直接暴露出来。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清澜宗，围困他的弟子，在听到南宫穆的话后，脸上流露出的不可置信，还有恶心厌恶的表情。
南宫穆嗤笑道：“妖就是妖，当真是龌龊的紧。顾欢是你一手养大的徒弟，你对她这般好，原来是在替自己养情人。”
“以师徒之名，行龌龊之事。我倒是好奇，你那没心没肺的好徒儿，可知道你对她的心思？”
他当时便破了防。
他怕在顾欢脸上，看到同样厌恶的表情。
他犯了错，喜欢上了亲手养大的徒弟。
本来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一直藏的很好，甚至有把握，即使有一天他死了，就可以将这个秘密带到地底下去。
可是，造化弄人，偏偏他受伤被人捉到交易所售卖的时候，又被顾欢撞上，还留在了她的身边。
他突然就起了贪心的念头，一人分饰两个角色，一边是她清冷自持的师尊，一边是她精心饲养人池子里的鲛人。
原本只是想换个身份，得以亲近她而已。谁知她根本不懂男女大防，偏要抱着他睡，他一面佯装恼怒一面沾沾自喜，但心里也无时无刻不被这种背德的痛苦煎熬着。
他该怎么办……
多年前，他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多年以后，依旧是这个问题横亘在他们面前。
他不想承认。
哪怕被她怨恨，报复，他都不想承认。不想将两个人的关系，钉在师徒之间。
可现在……顾欢哭了……
顾欢年少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如今亦是如此，季云深的心不由的有些动摇了。
他撑着床沿，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却又在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身体……
好像恢复到了没有受伤之前。
其实之前顾欢去池底捞他的时候，季云深迷迷糊糊间还是有点意识的，只是她身体贴过来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但听不到她说的话。
在那之前，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顾欢将他一个人丢在地牢那么久，那个魔卫贪婪成性，为了逼他掉落珍珠不择手段，他几次疼得昏厥过去，从心底默认了顾欢不会来救他。
更何况当时那魔卫说的是，奉命行事。
所以当意识到顾欢来了的时候，即使没什么意识，心里还
是有些欢喜的。
但他的伤有多重他心里很清楚，怎么会……怎么轻易就好了呢？
季云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顾欢跟他说话的时候，隐忍的，特意压低，听不出异样来的语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踉跄着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让人拦住了。
是门口的守卫：“殿下有令，不让您外出。”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守卫怀疑的看着他，刚才大公主不是刚刚才从这里离开吗？
“不行，请回吧。”
……
顾欢回到临时的住处，再也忍不住，扶着桌案，猛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殿下。”身旁负责伺候的丫鬟急了，急急忙忙的去寻巫医。
大半夜的，巫医被从床上逮了起来，看向顾欢的脸色不太好。
“殿下如今应当卧床静养，这凤凰火可燃烧万物，如今存在于您的身体当中，始终是个隐患，还是要想办法剔除才行。”
“我知道。只是最近魔气有点不听使唤，先想个办法，帮我压制了它再说。”
“是。”巫医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立刻正色起来，向前帮忙。
经脉里的乱窜的魔气随着巫医的动作，逐渐的变得平和起来，蠢蠢欲动的凤凰火也渐渐的安静许多，不再四处游动。
巫医帮她压下凤凰火之后，又没忍住，叮嘱了几句，最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殿下，您不是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么，怎么又变的这样上心。还偷凤凰火来净化血液里的魔气输送给他，弄得这般狼狈，这是何苦呢。再者，如今魔尊不在魔域，若是他回来，知道您将凤凰火取用了，只怕会大发雷霆。”
巫医原本不是爱打听的性格，但他在魔域生存了太久，从顾欢降世起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比之别人，还是多了几分关心。
这才不解的询问她。
顾欢不以为意：“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以后魔族都是我的，一个凤凰火算得了什么……”
话音刚落，又是一怔。
她突然想起当初她吵着闹着要季云深私库里的宝物，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师尊只有我一个徒儿，待您百年之后，还不都是我的。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好师尊，您就给我吧……”
当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说话的话我还言犹在耳。只是如今……
她当初有多么恃宠而骄，如今
，就被放弃了有多么彻底。
为什么不肯承认他是师尊……
顾欢怎么也想不到他否认的理由是什么。
“殿下说的是。”巫医对于这话倒是十分的认同。
巫医走去，顾欢所在的房间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了。
不仅仅是凤凰火带来的疼痛感，更多的，是对季云深态度的不解。人一到安静的时候，就容易多想，顾欢也不例外。
她不由的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之前伤了他，所以师尊生气了，这才不想认她。
可是若如此，当初在清澜宗，他被南宫穆禁锢，她去救他的时候，为什么也不解释呢。
顾欢难耐的翻了个身，感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更加让她心烦的，还有莫名其妙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孤独感。
她自小在魔域降生，魔尊的人天性凉薄，又争强好胜，在记忆里，爹爹似乎总是早出晚归，带着一身的伤痕回来，后来他成了魔尊，她便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父女之间推心置腹的时候很少。
她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家里，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她也从未感觉到什么孤独感，为什么如今……
那种感觉却反而强烈了起来了呢。
顾欢突然间迫切的想要见到季云深。
他不仅是季云深，还是师尊呀。无论哪一个都是她喜欢着，并且依赖过的人。
顾欢思及至此，立刻从床榻起来，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她再次回到了季云深的房间中。
守卫房间的魔族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顾欢将脚步放轻，发现季云深已经睡熟了。
也好，也省的他再次拒绝她。
顾欢甚至有些庆幸，她几步走到床前，安静的观察着熟睡中的鲛人。
如今的季云深真的是太瘦弱了，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肩胛处的两块骨头深深地凹陷着，像是两只皎白的蝴蝶，振翅欲飞。
但他容貌的底子太好，即使瘦的脱了相，也只不过是多了几分病态，并不会觉得十分难看。他的皮肤是真的很白，像是上了釉质的瓷器，光滑又不失温润的触感，顾欢忍不住将手掌慢慢的贴了上去。
黑暗中，漆黑而又卷长的鸦睫，微不可查的抖动了几下。
从脸颊，到鼻梁，再到嘴唇，顾欢的手指移动的很难。她很喜欢抚摸对方的这种感觉，皮肤是温热的，呼吸
清晰可闻，有一种强烈的对方仍旧活着的暗示性。
顾欢倾身上前，很快翻身上床，睡到了季云深的床榻里侧。
修长的手指搭在对方胸口，顾欢并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对方加快的呼吸，她只是太疼了，想如从前一般，跟师尊撒个娇。
可是……
师尊么……
顾欢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曾经她将鲛人只当做季云深的时候，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也是她所喜欢的人。但当初对于师尊只有尊敬，并无一丝的杂念。
如今两者合二为一。
实在是……
太好了！
师尊没有死，她跟季云深也不是死敌。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其实是一个人，那她岂不是拥有了一切？
顾欢闻着鲛人身上传出来的，清冽的海水的味道，慢慢的意识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她哑着嗓子，带着泣音，小心的跟他道歉。
“师尊，对不起……”
“师尊……”
这样不行……
这样怎么能行，她口口声声的喊着师尊，可如今两个人共处一室，又是这样亲密的姿势。若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更何况，他心里明白，顾欢把肖衍之不仅仅当做师尊，也是当做父亲这个角色来看的。
他不能……
季云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怀里曾经抱过无数次的少女，在一瞬间仿佛重若千斤，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上。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打算将顾欢推到一旁去。
身体刚动了两下，睡梦中的顾欢下意识的在他身上摸索起来，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顾欢的手掌很热，像是一把火似的，一下子从彼此相连的肌肤处烧了起来。少女的馨香在鼻尖若隐若现，一切都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季云深茫然无措，心跳的很快。
当他回神的时候，手指已经下意识的将顾欢覆过来的手反握了回去，拉进了怀里。
噗通……
噗通……
季云深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床帷垂落下来的花边，四周虽然是漆黑的，但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视线，季云深盯着那一对用红线绣着的鸳鸯，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就在他失神的时候，鱼尾已经从床尾慢慢的游动了起来，金红色的尾巴尖尖，已经缠上了顾欢的脚踝。
然后，如游蛇
一般，亲昵的贴上了她的细腰。
突然间，一个陌生的念头，划过了季云深空白的脑海。
“如今四下无人，谁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甚至就连顾欢，都睡得这般香甜。”
“为什么一定要推开她，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不好吗？”
类似的想法层出不穷，季云深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将人推开。
直到天色将明，直到顾欢清醒过来，将搂在他腰间的手收紧，季云深才猛然间清醒过来。
“师尊……”顾欢迷迷糊糊的喊他。
季云深一下子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彻骨的冷，他慌乱起身，想要远离，结果却因为鱼尾扯在顾欢身上，半个身体狼狈的跌下了床榻。
季云深也才意识到鱼尾还缠在对方腰间，瞬间收了回来。
在顾欢震惊的眼神中，季云深背过身后，深吸了一口长气，用嘶哑的声音缓缓的道：“顾欢，放我走吧。”
“你要去哪里？”顾欢急了。
“回无妄海，那里才是我的家。”
“师尊……”顾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季云深严厉的打断了：“我说了，我不是你师尊。肖衍之已经死了，是我所杀。”
“他不是。我只认你，不认他。他只不过将我从泽无国带到了清澜宗而已，我甚至都没怎么跟他相处过。师尊……”
“闭嘴。顾欢……”季云深咬牙道：“我杀了他，你也关了我这么多年，期间伤我辱我，我认了。如今你既然不想再关着我，便放我走吧……”
“我知道错了，师尊，你别走。”顾欢是真的慌了，她赤着足跳下床，想要解释，却发现季云深永远都在背对着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我知错了，师尊，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才会失了理智。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不可能……”
顾欢一口一个师尊，让季云深的心也越来越沉，他恍然发觉，当知道了他的双重身份之后，顾欢是将他定义在师尊这个位置上的。
季云深的身份与之相比，单薄的可怜。
分明都是他，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师尊别走。”顾欢从背后抱住了他。
季云深能清晰的感知到顾欢在他身后的呼吸，很粗很急，透过单薄的布料打在他的后背上，很快的，季云深感觉到了一丝潮气。
顾欢哭了。
“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师尊。”
季云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一动都不敢动。他真的太怕顾欢的眼泪了，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子，直直的插进了他的胸膛里。
这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根本就拒绝不了她。
况且，她又有什么错。
她只是想替他报仇，即使那个伤害他的，是她表白过，说要永远珍惜的爱人。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季云深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口齿间隐约浮现出一丝血腥气。
“抱歉，我要走，顾欢，你留不住我的。”
顾欢在那天抱着他哭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他送回了无妄海。
再去无妄海的路上，她一遍一遍的问他：“你会原谅我吗？”
“还会回魔族吗？”
“多久才会原谅我呢，师尊。”
……
季云深回到无妄海不久，无妄海收到了一张来自碧罗山的新婚请柬。
无妄海的老族长拿着请柬去寻季云深，语重心长的看着他道：“帝尊对我们无妄海有大恩，她的结契礼，鲛族是必须要参加的。只是……”
季云深：“族长但讲无妨。”
“你是鲛族的少族长，我的接班人。如今我年事已高，不便出海。就由你去代替吧。况且你与帝尊不是旧相识吗？当初还是她送你归来……”
季云深原没想到这请柬是叶妩送来的。
但当看到碧罗山白许许的名字后，也跟着震惊了片刻。
原来叶妩竟然是酆都鬼帝在人间界的化身。
怪不得当初他一见叶妩，便觉得无比的亲近，从小在无妄海生活，这里有酆都鬼帝留下的剑意，季云深对于她的气息十分的熟悉。当时便有所察觉，只是不能确定罢了。
没想到，他的推测竟然成真了。
白许许……
与她也是苦尽甘来。
按理说，毕竟有一场师徒的缘分，他肯定是要去参加这场结契大典的，然而，季云深想到顾欢，不禁有了顾虑。
顾欢应该也会去的吧。
他该怎么面对她呢。
季云深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忽然间有鲛人过来禀告，说是有新的族人，被送回了无妄海。
“又有新的族人被送回来了？”老族长喜不自胜，拄着拐杖想要去察看。季云深赶紧扶住他。
“你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啊，一直在人间界替我
们收拢散乱的族人
都给完好无损的送了回来呢。真的是我们鲛族的恩人哪……”老族长边走边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啊季大哥
据说是魔族的人倾巢而出
在人间帮我们寻找族人呢。真奇怪
我们跟魔族也没什么交情啊
他们怎会这么帮我们呢？”那个来跟老族长禀告的鲛人也很兴奋。
鲛人族一向团结
ㄨ)
听说有新的族人被送回来都显得很高兴。
唯有季云深听到后脚步一顿。
魔族？顾欢？
将鲛人送回来的
是她吗？
季云深陪同老族长去见了那只流落在外的小鲛人。说是小鲛人是因为他并非是出生自无妄海
他的身上甚至还带有一部分人族的血统
耳鳍并没有长出来
是普通人耳的模样。只是鱼尾倒是漂亮
是罕见的透明的颜色。
估计是初入无妄海
小鲛人显得很紧张
一直缩在一个大贝壳里小心翼翼的露着眼睛环视着众人。
季云深听周围的鲛人解释
才知道他是被凡间的帝王圈养在皇宫中长大的
性情单纯几乎没有见过外人。后来有魔族潜入皇宫中
跟他说了无妄海的存在
他便连问都没问
就跟着人走了。
据说走的时候
还惊动了守卫。当时的皇宫因为他发生了一场爆乱。
“那带走你的人
是什么样的？她有没有受伤？”季云深听到此处
忍不住开口道。
“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姐姐
受伤……我没注意。只是分别的时候
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小鲛人探出头来
弱弱的说了一句
又赶紧缩了回去。
季云深怔怔的失了神。
老族长见他这样
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将他带到僻静的角落
担心的询问他：“可是那魔族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当初你也是被魔族带走
如今
这魔族又一直帮我们……”
“老族长……”季云深是老族长看着长大的
不想骗他
无声的点了点头。
“如今鲛族还有酆都庇护
据说魔族却也被神界压制已久
久不出世了。她愿意倾一族之力帮我们
可见是用心的。你啊……”老族长悠悠的叹了口气。
季云深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族长
帝尊的结契大典
我去。顺便……跟她说清楚。”
“别担心
无论发生什么
无妄海都是你的后盾。你也不必被恩情左右
随心而为就是。”
“嗯。”季云深点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
被恩情左右的人
只怕是她
而不是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