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像是在山下压了八百年，被放出门的那一刻宛如火箭发射，炮弹似的狂奔百米，再一头撞上宋亦然的小腿。
宋亦然往前一个猛扑，险些脸部着地。
追就追了，还放狗？
不讲武德。
他把兴奋到狂甩口水的然然推开，急匆匆爬起来继续跑。
“宋亦然，”贺呈山喊他一声，却在后面停了下来，“别跑了。”
宋亦然大口大口地喘气，只顾着闷头往前，完全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
“别他妈跑了，我不追了，”贺呈山用力一拍手，“然然，回来。”
那么一瞬间，宋亦然还以为是在叫自己。
“你别跑那么急，”贺呈山蹲身抱住那只大白团子，还对着前面喊，“一会儿又他妈晕了！”
宋亦然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隐约听见远处的声音，停下来躬身撑着膝盖喘气。
太久没有这样跑步，一时半会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他原地站了会儿，又跌跌撞撞地挪去路边扶墙，回头看了两下确定贺呈山确实没有追过来，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跑，或者是单纯的条件反射，不太乐意在做了那种事之后面对贺呈山。
宋亦然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手机进了通电话，贺呈山的。
宋亦然按掉拒接，沿着小路慢慢地走。
林晓刚刚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去哪了。宋亦然点进对话框，刚准备回个平安，贺呈山的电话又打了来了。
烦的要命，宋亦然又给挂了。
大少爷估计得生气吧？
生气了更好，省得他恶心人。
宋亦然给林晓回了信息，说自己提前回了家，林晓责备了几句，问他有没有晕车。
晕车也有一点点晕，但是提前准备了橘子倒也还好。就是刚才跑得有点缺氧，这会儿脑子嗡嗡的，还有点耳鸣。
贺呈山：接电话，别逼我再去抓你。
宋亦然盯着这条信息沉默。
他走到了然然喜欢撒泼的草坪，坐在了贺呈山经常坐的长椅。
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他把手机贴在耳边。
“宋亦然。”
贺呈山的声音算不上生气，但是多少也有点严肃。
宋亦然垂眸抠抠手指头，没有吭声。
“你跑哪了？”
宋亦然看了眼四周：“一会就回去了。”
“你妈呢？”贺呈山问。
“她一会也回去。”
“哦，”话筒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亦然抿了抿唇：“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就是一会儿。”
“……”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两人一来一去，活像个傻子。
“我听见狗叫了，”贺呈山说，“你是不是在宠物草坪？”
宋亦然心上一惊，下意识起身就想离开。
“别出小区了，”贺呈山倒是没直接冲过来，“早点回来。”
宋亦然又“敦”一声坐下了。
挂了电话，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打闹着的猫猫狗狗，想回家睡觉，又不想回去。
贺呈山一通电话之后像是被噤了声，也不来烦他了，宋亦然自己坐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给林晓发完信息就回家去了。
王妈已经离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宋亦然没开客厅的灯，借着丁点的月光上了楼。
然然从他的卧室门缝里拱出个狗脑袋来，房间里那一截橘色的暖黄打在木地板上，规划成一条细长的几何形状。
贺呈山握着手机，拉开房间的门，看宋亦然坐在地上，正抱着然然的颈脖，半张小脸都埋进了毛茸茸的雪白团子里。
“你也不嫌热，”他弯腰把狗给拎到一边，“起来。”
宋亦然没搭他的手，自己撑着地板站起了身。
“你不是明天回来吗？”贺呈山双臂往胸前一抱，脸上满满都是得意。
挺好的，少爷没生气。
宋亦然垂着眸往自己房间走：“没说明天回来。”
之前离开前，也只是说了今天结束比赛，大概是林晓说了句回程日期，这就被贺呈山给记在心里了。
小心眼。
“宋亦然。”
贺呈山抬手按在墙上，堵住他的去路：“你刚才跑什么？”
宋亦然耳尖微动：“没。”
“是不是没话说了在这里没什么没？怎么着？怕我亲你？我想亲你你跑得掉？”
宋亦然：“……”
三句话离不开这些事，宋亦然眼皮一掀，晲了对方一眼，一弯腰从贺呈山的手臂下钻过去。
“那儿跑？”贺呈山手疾眼快把人一把捞进怀里，两人抵着胸膛，年糕似的压在墙上，“宋亦然，我的奖牌呢？”
他们离得很近，贺呈山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液奶香。
宋亦然皱眉推推他：“这边有摄像头！”
然然围着两人兴奋地打着转，贺呈山抬眸看了眼走廊尽头。
摄像头对着走廊出口，这边应该是个死角，而且…宋亦然怎么这么好抱？他都快忍不了了。
咽了口唾沫，贺呈山扣着宋亦然的后腰，还是把人抱进卧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然然吃了一鼻子的灰，在走廊山哼哼唧唧地扒门。
宋亦然被贺呈山按在门板上，扣住下巴亲了个够本。
他的吻技很烂，每次都会磕到牙齿。
也不温柔，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吃了一样，逮哪儿都想咬一口。
宋亦然推他，他就锁了对方的双手。咬他，那就再咬回去。
反正恶劣没人比得过他，他想接吻宋亦然就得受着。
舌头搅弄口腔，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宋亦然开始还挣扎几下，到最后就直接原地摆烂，被亲得脑子晕晕沉沉，攥着贺呈山的衣服都快要站不稳。
真是够了，亲还亲这么久。
“我的奖牌呢？”贺呈山的手划过那截侧腰，“宋亦然，别跟我说你空手来的。”
宋亦然猛地蜷缩下身，话里还带着一声喘：“别碰…”
贺呈山一怔。
大概是被按着欺负了半天，宋亦然的声音有点哑，还有点抖。
带着软软的腔调，拖着勾人的尾音，讲出口的还是那两个字，不要不行不可以。
贺呈山要疯。
他猝然把宋亦然放开，转身几步扎进了床上。
薄被往身上一卷，开始思考人生。
宋亦然扶着墙缓了口气，见贺呈山没了动静，这才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开门把然然放进来，从口袋里拿出那一枚奖牌放在了床头柜上。
按理来说应该加一句生日快乐，但是他嘴唇抿了半天，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楼下厨房里，冰箱里放着王妈给贺呈山准备好的宵夜。
看样子是碗炖汤，宋亦然没动成品，自己则拿了两个鸡蛋，站在水池边发呆。
其实他没什么饥饿感，但是中午没吃晚上没吃，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在抗议。
可吃什么呢？什么都不想吃。
正茫然的时候，贺呈山的手臂从身后拢过来。
轻轻抱一下他的同时拿过了他手里的鸡蛋。
“饿了？”贺呈山抬手拿了只碗，把鸡蛋往碗沿上“嗒”一声，单手打开蛋壳扔垃圾桶里。
宋亦然还不知道贺呈山有这技能。
“正好给你留了鸽子汤，冰箱底下有馄饨，去拿点过来。”
宋亦然按着贺呈山的指示，端了个小匾子去拿馄饨。
用食品袋装好的一袋子，他捏了十个，回头看贺呈山已经把鸽子汤热起来了。
“你还会做饭？”宋亦然可真是惊讶到了。
“我什么不会？”贺呈山用筷子搅着鸡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下馄饨煮上一会儿，最后再淋上鸡蛋。
宋亦然站在贺呈山的身边，看他单手把锅端起，“哗啦”一下倒进汤碗里。
“我就猜你晚上会饿。”
宋亦然吸吸鼻子，好香。
他想去端碗，被贺呈山打了下手：“烫。”
说完自己倒不嫌弃，抽了个勺子端起碗往外走。
宋亦然跟在他的身后，本以为他会放在餐桌上，却没想到贺呈山一路端去了楼上，放在了宋亦然的书桌。
“不烫吗？”宋亦然问。
“烫，”贺呈山放下碗，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感觉到没？”
热乎乎的手指头，好像都被烫红了，宋亦然的目光停在对方的指尖，跟着移开了一段距离。
“可以在下面吃。”他接过贺呈山递给他的勺子，准备坐下。
贺呈山把凳子挪了半步，先行一步坐上去，手臂揽着宋亦然的腰往后一带，人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贺、贺呈山！？”
宋亦然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出，勺子差点没挥到他的脸上。
“抱会儿。”贺呈山箍着宋亦然的腰，把脸埋进他的后颈，感觉到了那片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忍不住想笑，“我就碰一下。”
宋亦然把自己歪了的衣领扯正：“别用嘴碰。”
“没用嘴，”贺呈山抬起头，用下巴蹭他，“感觉到没？”
十七岁的年纪，下巴一天不刮就能冒出一茬青青的胡渣。
宋亦然把勺子放进碗里，又反手推他：“扎人。”
“你懂什么？”贺呈山闹腾一通也不动了，下巴老老实实搁在宋亦然的肩上，“这叫男人味。”
鸽子汤很鲜，配上蛋花有点香过头了。宋亦然探身喝了口汤，贺呈山跟个老王八似的趴在他背上，也跟着前倾身体。
“你别压着我，”宋亦然皱着眉，把手按在贺呈山的脸上，“贺呈山。”
“嗯？”贺呈山握住他的手腕，闭着眼在软软的掌心里亲了一口，“在呢。”
宋亦然的指尖微蜷，很快收拢起来。
贺呈山的眼睛掩在他的指缝之间，那扇睫毛戳着他的指腹，像一支柔软的羽毛。
“刚才我问了，你妈还在邻市。”
宋亦然睫毛一颤，想抽回手掌，却被贺呈山拉到身侧，翻出手腕上的那一段系着桃木的红绳，用手指慢慢搓着。
“一个人赶回来的？就为了给我放个烟火？”
“……”
“宋亦然，你晕车了怎么办？手机也不带在身上，我会找不到你。”
贺呈山凑过去，跟他贴了一下嘴唇。
温温软软，带着一点咸咸的香味。
“虽然我挺开心，但下次别这样了。”
他搓搓宋亦然的耳朵，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
台灯开着，能照出汤碗上飘着的团团热气。
宋亦然把脸枕在贺呈山的肩上，看墙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贺呈山。”
“嗯？”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