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时候甚尔经常能见到那些孩子上下学被父母接送，他偶尔就会听到大人们对自己的孩子说：不要和学习不好的孩子玩，不要和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玩，不要和坏孩子玩。
甚尔学习不好也从没人见过他父母，更是因为长相有些凶而被大人们当成坏孩子，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父母告诫孩子们的对象。
之前他是一点都不在乎，禅院家的那些人说的话可比这些人恶毒多了。但是甚尔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这样告诫。
还是被比自己小了将近六岁的弟弟这样说。
太怪了。
甚尔连忙堵住禅院甚见的嘴，以防他再说出什么令他窒息的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甚尔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店里的时钟，不到六点，但若是从这里到禅院本宅可能就要晚上了。
摸摸还没有彻底消失的良心，甚尔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原本想以这小鬼黏人的劲儿会直接同意的，哪想到禅院甚见说：“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甚尔皱眉：“就你一个小孩儿？”
甚见弯起眼睛，抬起手臂比出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自信满满道：“放心吧，我很厉害的！”
“哦，但我怕你被人骗走。”甚尔想起在电视上看到拐卖儿童的新闻。
甚见又说：“我很聪明，不会被骗的。”
甚尔还想说什么，却被甚见打断，小孩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但是家里人应该已经在派人找我了，如果甚尔哥送我回去，也许刚到山脚就被发现啦。”
“我不会被骂，但是甚尔哥一定会被骂，所以还是算了。”
甚尔定定看了他两秒，移开了视线。他抬手敲了一下男孩的脑袋，说：“你小子，你这意思是我比你弱？”
这话是在说禅院甚见之前的那番歪理，既然甚见因为自己的强大而不会被骂，那甚尔会被骂的意思就是他很弱吗？
甚见捂住脑袋连连摇头，睁圆了眼睛，“怎么会？我才没有这么想！”
甚尔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想。
他一直知道自己比很多人都要强，甚至要比禅院那群每日拿他取乐的人强得多，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耍些阴招将他推进咒灵群中而不是正面和他打？
因为打过，并且输了。
但实力的强大并不能证明什么，禅院一直以来“非术士者非人”的理念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周围人的否认让他怀疑自己。这导致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自己的实力，甚至偶尔会想是不是自己还是太弱了，若是强大到能够碾压所有人，也许就会有人正视他。
也许自己就会正视自己。
只是甚尔从来不会说，像是摆烂似的不在乎那些。
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尔什么都没想。
因为甚见说的很对，若是他被发现和甚见在一起，可能又要被抓回去，甚尔不想回去，所以他也认同甚见的选择。
禅院甚尔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也许并不重要。但他还没想明白是什么，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这小鬼安全的送回家。
人好歹是专门来帮自己的。
甚尔说：“先去打车。”他得看看那司机有没有问题。
离开快餐店的时候两人路过那家游戏厅，甚尔又被甚见拽住了衣摆。
“干嘛？还回不回去了？”
甚见不说话，眼神期盼地看了看游戏厅外面的娃娃机。
甚尔看了看娃娃机，又低头看看小孩儿，就看甚见拽着他衣摆不松手，两眼汪汪眼神希冀，看起来可怜可爱却大有一副不抓不走的强盗架势。
与此同时，刺耳的哭闹声在身边乍响，甚尔下意识转头看，就看到一个小孩拽着妇女的衣摆蹲在地上大哭。
一边哭一边打嗝，还含糊不清地说：“妈妈，我想吃汉堡——！”
路上行人不少，而甚尔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在打量着那对母子，那母亲被人看的尴尬极了，连忙抱起孩子进了快餐店。
甚尔余光一扫，就看到禅院甚见眼睛亮亮的，又拽了拽他衣角。
禅院甚尔：“……”
禅院甚见张嘴。
甚尔抬脚就向娃娃机走过去。
抓娃娃是一项技术活，当然不只是技术，还需要一点运气，以及一点老板的人品。
甚尔不缺少抓住时机的反应力和眼力，但此家的老板人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夹子松到仅仅是抓上来的瞬间那只小黑羊布偶就会脱落掉下。
禅院甚尔不信邪，来来回回试了十几次，那只看中的黑羊布偶也只是距离出货口近了一点。甚见仰着脑袋说：“甚尔哥，要不我来试试？”
甚尔瞥他一眼：“你够得到吗小矮子？”
甚见就抬起手说：“那甚尔哥把我抱起来！”
“啧，麻烦。”话是这么说，但甚尔还是伸手把人举了起来。
他个子长得很快，才九岁就有一米五，力气又极大，举起一个小孩子根本不在话下。甚尔看着小孩笨拙地操控着机器，心里想的是如果他也失败了到时候要怎么嘲笑一番。
不能笑的太过，不然惹哭了他也不会哄，太麻烦了，但是能让平日里总是十分自信的小孩生生气也挺好玩儿的。
然后，他听到一句：“我抓到啦！”
禅院甚尔：“？”
甚见拍拍抱着他的手，说：“放我下来吧甚尔哥，我抓到啦，我要拿……”
话音未落甚尔就把他放地上提前一步去摸出货口，等摸到那毛绒绒的触感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草。
他看看小孩儿，又看看手里的小黑羊布偶。甚见疑惑：“怎么了？”
甚尔：“你怎么抓上来的？”
甚见：“就那么抓上来的啊，很简单的。”
甚尔：“？”
男孩子奇怪的胜负欲在此时突然爆发，甚尔当即就想再去换他百十个游戏币，但看到眯着眼笑得开心的禅院甚见，他想起还得先把这小鬼送回去。
已经在这里耗了很长时间了。
他把黑羊布偶塞到甚见手里，不想在看这台让他火大的机器，拽着甚见就走。
“赶紧走。”
禅院甚见也不问，抱着布偶乖乖跟着他走。
时间不早，此时已经是社畜们开始下班的时段了，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在逐渐增多。等招到车，甚尔审视了一眼司机，才让小孩坐进去。
禅院甚见摇下车窗，对甚尔摆了摆手：“再见甚尔哥，我先走啦！之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甚尔说：“不，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出来了。”
禅院甚尔想，要是这小鬼再来，也不是不能再带他去抓娃娃。
但之后甚尔再也没见到过禅院甚见。
若不是甚见会打来电话他还以为这小子在回家路上出了什么事。
离开禅院后的时间过得飞快，从小学升到国中，直到国中二年级。过去生活在禅院家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又好像离甚尔很远很远了。要不是老师点名时还会叫他的全名，他差点就真的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这倒不是说笑，因为甚尔不喜欢自己的姓氏是周围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清楚的，所以他们平时只会叫他“甚尔君”“甚尔”或是“甚尔大哥”。
最后一个可以不用理会。
在这五年时间里甚尔除了偶尔接到禅院甚见打来的电话外没有与禅院家有过任何交流，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忘记了，不然为什么这半年的生活费又没到账。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开始甚尔不在意，因为平时无人管束导致他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其实大部分时候打来的那笔钱根本不够他用。而在此时对于未成年打工的管理还不算严格，甚尔也不是非要找什么正规的店铺。
但次数多了，甚尔想，他们是不是看自己没饿死，就真的不打算管他了。
这样也不错。
等之后成年了就去改个名字，应该也没人会管。
他看了看手上的单子，随手打了车给司机报了地址。
二级咒灵，很轻松就能搞定。看看时间等回来说不定还能去吃个夜宵。
这几年的打工经历从一开始的游戏厅到后来的柏青哥店再到现在，甚尔学会了去接黑市上拔除咒灵的任务。
对他来说那些任务通常都很简单，报酬高时间短，是非常适合他的工作。
顺带一提，去游戏厅打工的那段时间甚尔知道了一件事。
娃娃机是有保底机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