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頓大道。
一輛瓷白的勞斯萊斯停在樓下, 管家哥急忙走出駕駛位,給後座的小少爺開門,落日餘晖映照在主仆的身上。
“……”
從車上迷糊差點摔倒的豆沙包, 走往眼前漂亮的紅磚宅子,一邊走着,一邊明顯地側過腦袋打量隔壁的老舊樓宅。
管家哥忙問道:“小少爺怎麽啦?”
豆沙包甩了甩腦袋:“沒什麽!”
他快速進屋, 在玄關脫下球鞋,踩着軟綿綿的墊子,只顧着撲騰跑上樓:“念念爸爸,今天上的是航海課, 所以豆沙包穿了海軍風校服!”
瞿時念只身坐在一張長桌前,滿牆壁的推理紙,桌面也亂糟糟的,招了招手:“崽崽過來。”
不明所以的豆沙包湊去一看。
瞿時念:“崽崽看得懂嗎?”
豆沙包理所當然道:“看不懂!”
瞿時念失笑,心知這孩子還沒開始上生物課,哪怕對于天神之間的也是模糊的。
他只指尖撫摸上專屬小朋友的細軟發絲, 窗外暖陽照入,像一道絢麗的彩條, 滑過手背落入幾張近乎透明的圖紙上。
——被擱在最下的是魔族的種族分類。
這是瞿時念研究了整整一早的大難題, 從魔域回來後,他盡可能慎小謹微地觀察,試圖弄清楚愛人究竟是什麽哪種魔。
可答案仍是模糊。
至于桌上一角擺放的童年照,相當離譜,幼時的洛弗爾魔王仿佛站在眼前,多少有些相似在其中。
這讓瞿時念惘然地問出一句:“崽崽看那張照片像琛琛爸爸嗎?”
豆沙包眼珠子一轉:“一模一樣!”
瞿時念斂起笑意, 說不上是什麽情緒在作祟, 眼神暗示候在身後的管家, 後者意會地輕哄了好久,才叫走了小少爺進寝室換衣、等開飯。
豆沙包唱着校歌,鑽進了浴室裏,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瞿時念擡起腕表一看時間。
他的臉上不露神情,猜測桑南即将趕來,經過多天的心理建設,他想跟桑南長談,小光圈的生長軌跡為何會在小惡魔尾巴、犄角等形态展露無疑後才會出現。
——以及他的合法伴侶、崽崽的另一個爸爸究竟是怎樣的身份。
叮咚一聲。
來客預約的提醒傳到浴室的通話箱,豆沙包趴在窗子,眺望隔壁屋子的動作,渾身一機靈。
“琛琛爸爸。”
豆沙包對着看不清的窗外,在說悄悄話,“豆沙包早就猜到你住在隔壁了,但你要是爬過來,肯定會被發現的。”
建築之間不過相隔一根法式奶棍距離。
陸歧琛手肘搭在窗沿,隔空捏了下那孩子的臉,可以确定的是,66號宅子進行了特殊處理,裏外都互相看不清畫面。
哪怕是身為魔王也不好闖入。
陸岐琛聽似随口道:“崽崽今天上學感覺怎麽樣?”
豆沙包認真回答:“還可以,上的是航海課 ,一整天都泡在模拟機器裏,豆沙包都沒認識幾個新同學!”
陸歧琛不置可否:“嗯,地理課重要,在班裏跟小朋友關系融洽也很重要。”
豆沙包剛有一丢丢的感動,就聽他的琛琛爸爸又在叮囑他,別打架鬧事,學業也得跟上,念念叨叨的一點也不帥氣。
豆沙包脫掉海軍上衣下褲,鑽進浴缸裏泡澡,哼了一聲:“這周的學習是念念爸爸負責的,家教老師馬上就到咧,爸爸等下周再說這些話哇!”
陸歧琛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他的餘光能看清樓下,一輛神秘的轎車熄了火,不多時,從後座走出了一位身穿正裝、戴黑框眼鏡的高挑女士。
來者是桑南,烏黑的頭發挽在腦後,朝管家哥一笑,手握一本幼兒園專用三界地理書,渾身自帶一股書卷氣質,卻是溢出了侵略性極強的香水味。
入門前,桑南的高跟鞋停在門外一瞬,才遲緩地進入室內。
陸歧琛的指尖在下颌處輕敲一下,心想那副假裝沒看到他的動作未免太刻意,還是說故意演的?
“……”
陸岐琛側回身,只見兩個直男下屬在旁,盯着那名女士離去的方向一眼不眨,與樓下似是心悸不已的管家哥,如同三個被美女勾走魂魄的野獸。
陸岐琛有點無語:“這就上鈎了?”
費揚揚:“對不起陛下,但臣還是想說,她要不是天神族會是被臣當場求婚!”
時峙妄:“我喜歡這種年上。”
管家哥也在樓下自言自語:“難怪都說姐姐是直男殺手呢。”
“……”
大事不妙。
倒也沒想到天神族大使館派出的是美人計。
陸歧琛越想越不得勁,要是他老婆也一直在跟這樣類型的家夥在交涉合作,家庭美滿什麽的還不得成泡沫了?
“別看了。”
陸歧琛披了件夾克出門,順手提了一袋法式面包,佯裝路過,跟立在車前發呆的管家哥打了照面。
“小管?”陸岐琛演技到位,帶着一絲震驚的意味,“你怎麽會在這裏?”
管家哥從香水氣息中抽離出來,剛回過神,竟然被老板娘路過撞見了:“陸先生,您、您買東西路過啊?”
陸歧琛英氣的臉龐透着茫然:“對。”
而後。
他盯向眼前的獨棟紅磚宅子,久久不出聲,仿佛在無聲地思索,難道這是他家愛人和崽崽的新房子,可為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管家哥尴尬地反問道,“啊,老板他是不是沒跟您說具體位置呢?”
糟糕。
簡直就是在自欺欺人的廢話!
管家哥感覺為時已晚,用身子擋住去路,卻聽到耳畔傳來一陣風聲,整包法棍摔落在地,而陸岐琛一副被綠了的神情。
管家哥頓時警惕道:“您是看到剛才的家庭教師了嗎?”
“看到了。”
陸岐琛演技精湛,眼眸暗淡下來,用一種好似不敢旁觀的眼神,對當下的寸土地界避之不及:“我不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
管家哥臉都憋紅了:“不是您想的那樣!您稍等一下,老板應該會邀請您上樓去坐一坐!!”
陸岐琛指了指樓上:“等不及了,我想直接上去問他。”
腳步踩上樓梯的咚咚巨響。
來者聽上去像是兩人,傳到瞿時念的耳邊,他頓時耳尖微動,臉色被夕陽覆上了一層難堪。
“您是覺得小光環的生長時間推遲了?”
桑南的視線瞟向身後,持着書本,略帶刻意地拔高音量,“這确實相當棘手,不對症下藥,每回用充斥神力的帽子覆蓋也不是辦法。”
腳步聲逼近。
瞿時念尚且沉浸在話題中:“是,這足以證明那孩子體內的惡魔之力更勝一籌。”
桑南終于等來了這一刻:“您說得沒錯,所以您愛人的身份——”
管家哥:“陸先生,您先別急啊!”
嘩啦——
一身輕便打扮的陸岐琛出現,腳步頓在樓梯中央,俨然一副私闖民宅卻很是有理的模樣,用假動作傾往後側,腳步踉跄了一下。
瞿時念:“……”
管家哥、桑館長:“???”
這麽高個一帥哥怎麽看上去像柔柔弱弱的,像被惡意搡了一下,臉上還浮現出難以細察的傷心!
瞿時念似在狀況之外:“怎麽找過來了?”
陸岐琛:“她是誰。”
瞿時念:“……”
“我做到盡可能克制了,”陸岐琛擦了擦手中髒掉的法棍,“路過也不能看看你們?”
瞿時念浮現出了一層驚惶:“小管對你動手了嗎。”
管家哥簡直冤枉:“沒有呢,是陸先生走路不穩,上樓不小心摔了好幾次!”
瞿時念條件反射地迎上前:“摔到哪裏了?”
混亂之外。
正旁觀着這一切的桑·狗糧吃撐·南:“……”
她幾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緊緊地瞪着那個名叫陸岐琛的非人類,在那張無懈可擊的冷臉上,看不出一絲詭計,可所作所為簡直就是現代版高級綠茶術!
桑館長自愧不如,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魔法互轟?
本想當着全員到齊的面,捅破這層橫亘在二者之間的窗戶,桑南卻怎麽都沒想到,主神在自己面前的松弛感,會因這個家夥的到來而一擊潰散。
連她都看出來這麽拙劣的演技了,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借題發揮了!
“你好。”
桑南輕蔑地挑起嘴角,主動伸出手,“我是瞿先生聘請的專業家庭教師,想必這位是萊恩小朋友的另一位家長,對嗎?”
陸岐琛微微颔首:“有教師資格證嗎。”
好沖的一句話!
就連瞿時念聽後也不免揉了揉眉心:“……岐琛。”
桑南卻笑意更甚,從大衣內襯像變魔法似的,掏出了一連串的專業證書:“還請過目。”
陸岐琛一攤手掌,将那些捏造的玩意兒勾入手中,只見幼師資格證、青空區補課資格證、專業地理偵查師……樣樣不缺。
“挺專業的。”
陸岐琛一挑眉梢,卻道出了極為內涵的語氣,“不像我只會在家炒股,還賠得傾家蕩産,晚餐只能靠這種狗都不吃的法棍湊活。”
說着。
他甚至把髒了的法棍往地板敲了敲,本就高檔裝修的黑胡桃地板,瞬間被砸出一個小洞,也不知用牙齒生啃這法棍,得花多少萬換假牙!
桑館長:“……”
管家哥:“……”
頂着這麽一張帥比臉,這麽搞笑是認真的嗎?
瞿時念簡直看不下去,擡手輕拽了下陸岐琛的衣角,把那家夥往旁邊一帶,複古韻味很濃的宅子中,惬意而寧靜的氛圍被打破,唯獨他倆像是在上演狗血大劇。
“怎麽了?”
瞿時念拿他絲毫沒有辦法,“不是說好各自陪崽崽一周嗎?”
陸岐琛往“家庭女教師”投去一眼,見到對方氣到嘴角微抽的表情,裝起無辜:“剛才路過實在沒控制住。”
用魔法擊敗魔法,他成功把鍋都甩給對方身上了。
桑南:“……”
氣得想跳樓。
瞿時念深吸口氣,明知有演戲的成分,卻沒辦法抵擋他這副模樣:“沒錢可以刷卡裏的,還是那兩個家夥把錢花光了?”
陸岐琛一聽到兩個下屬就心虛:“也沒那麽窮,只是想看看你和崽崽。”
真誠這項必殺技的功力不可言喻。
瞿時念差點就上了當,可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小天使光環,像是矗立在理智前的警告線,無法讓他頭發昏熱地答應了愛人。
“應該不行。”
瞿時念用柔和的态度,搪塞了個強硬的理由,“不是想讓孩子期中分班考進最優等的班級嗎?他現在的課程和檔期排得很滿。”
陸岐琛心生有疑:“見崽崽一面也不行?”
那瞬間。
無法從外窺探整間宅子這點,像是一記猛錘,提醒了他恐怕忽略的細節:“還是唯獨不能讓我跟那孩子見面。”
瞿時念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
“哇啊——”
從樓梯上發出了尖叫,接着是玻璃鏡子碎裂的清脆巨響,奶呼呼的聲音夾雜了震驚,“豆沙包的頭頂上會發光耶!”
陸岐琛:“?”
瞿時念:“?!”
這個場景怎麽感覺有點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說:
豆沙包:最喜歡在洗澡的時候吓一吓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