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區。
平價且美味的莉莉亞餐廳裏。
顏值頗高的一家三口, 沉默地坐着，刀叉碰撞餐盤發出聲響，襯得氣氛更低沉, 仿佛誰開了口就是在犯罪。
一名服務員路過上菜。
只見餐桌正中央，擺着幾張零鴨蛋的卷子，連最簡單的“天神族幼兒園在星市哪個區”的選項都空着。
服務員：“……”
她感覺這小孩的兩個爸爸要撅過去了。
待服務員離開後, 陸岐琛稍微緩了過來，揉着眉心指了指卷子：“考試的時候為什麽要睡覺？”
“不是都給崽崽答案了？”
“随便填幾道題再睡不行嗎？”
豆沙包戳了戳餐盤裏的布朗尼，一聲不吭。
瞿時念深呼吸道：“你別兇他。”
陸岐琛無奈：“哪兇了？”
“有點兇的！”豆沙包委屈地說，“考試的時候感覺頭頂上要長出新的腦袋了, 所以豆沙包很困很困，不是故意要睡覺的！”
瞿時念：“……”
他不敢說話，一猜就感覺是小光圈在作祟。
整頓飯吃得像是鴻門宴。
反正陸岐琛壓根不信，只強撐起耐性：“算了，吃飽再說。”
陸岐琛想不明白，以往在私立學校, 哪怕遇到不會做的卷子，這孩子可是會ABCD四個選項往上瞎填, 再不濟還能蒙對幾道題！
現在考出這種成績很難說不是有背後黑手在指使。
他一身正裝, 後背線條緊繃，沒幾口就吃飽了，看似慵懶地靠上椅背時，不住地往瞿時念身上瞟。
終于。
瞿時念優雅地擦拭起薄唇：“期中考還有一次升班的機會，只能讓崽崽好好補課了。”
陸岐琛看戲似的等下一句。
“我置辦了一套青空區的房産，”瞿時念故作輕松地說, “打算聘請有經驗的家教, 每天給崽崽補課。”
陸岐琛：“……”
是那種從天神族大使館調來的老師？
瞿時念側過臉：“不好嗎？”
陸岐琛面無表情地牽動嘴角：“太好了。”
瞿時念：“……”
一種即将火山爆發的氣氛。
豆沙包左右瞅瞅, 不自覺撇了撇小嘴巴，餐盤裏的什麽都不香了，只害怕爸爸吵起來：“那這樣好了！豆沙包不會再讓爸爸你們這麽為難了！”
兩個爸爸：“嗯？”
豆沙包鄭重地擱下刀叉，發布重要決定：“只要豆沙包輪流當琛琛爸爸和念念爸爸的崽崽，每次只聽一個爸爸的話，這樣就不會出現吵架的情況了，從明天開始就這樣吧！”
“爸爸決定一下，誰先要當第一周的監護人！”
兩個爸爸：“…………”
被小奶音唬得一陣陣的。
他倆倉惶地別過臉，仿佛感受到自家崽崽距離腦袋爆炸不遠了，從考試班級到補課，這一切都從未與豆沙包溝通過意見。
他們倆是不是對孩子太過分了？
走出餐廳時。
一家三口路過青空區的富人區宅邸，陸岐琛渾然一身黑，襯衫領口系緊紐扣，有些喘不過氣，擡手解開了一顆。
而瞿時念和豆沙包稍微落後，牽手走在身側，經過羽毛形狀的路燈，親子款圍巾泛上柔和光澤，連同深棕的發色，自帶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他好像走得太快了。
陸岐琛的心底湧現這番想法後，腳步遲疑，故意慢下來後，豆沙包卻頓然拽着瞿時念的手，快步湊上前看向玻璃櫥窗裏的售賣物：“好漂亮的水晶球！”
陸岐琛：“……”
反而是他被落在了身後。
他故作莊重自持，插兜走上去，眸光只掠過一眼櫥窗裏陳設的缤紛水晶球，而後，不偏不倚地落在瞿時念的側臉上。
——看不出任何置氣的情緒。
豆沙包倒是孩子心性，容易忘事，不停撒嬌要買小禮物，說服了瞿時念後直接進店挑選了。
“你們去吧。”
陸岐琛就站在門外候着，點了支煙，望着陪伴崽崽挑選水晶球的瞿時念。
在即将入冬的時節，他倆對視上，相隔銀河般的距離，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恍惚浮現了少有的難過。
陸岐琛怔得燃了半支煙：“……”
當下。
瞿時念在店裏避之不及，說不上來哪種情緒在心中作祟，視線不自覺定格在崽崽的腦袋上，分明什麽也沒露出來——可泛着柔光的小光圈好像晃着他的眼。
他幾乎要魔怔了。
“念念爸爸，”豆沙包輕扯一下衣角，“……我這周都會乖乖聽話的。”
瞿時念就連呼吸也滾燙：“好。”
結了賬，推門走出冷意侵肌的室外，一聲風鈴響起，而候在門外的陸岐琛似是剛回過神，高大而落寞的背影轉了過來。
瞿時念倏地失控，上前抱住了他，語氣中似是含着歉意：“先分開一段時間也好，不然沒法好好照顧崽崽。”
陸岐琛的眼底閃過松怔。
這句話之前。
他好像聽到無聲的一句——“既然我們無法坦誠相見”，那麽分開一段時間也好。
繁星之下。
熙來攘往的青空區，軌道電車經過，閃過一聲哀鳴般的叮叮聲，像是某種不可言喻的告別。
天亮後。
沒錢裝燈的漆黑室內像是鬼屋。
行走在廊道之中，黑皮猛男和金發俊哥并肩走向工作間，敘利亞風格的裝修，連門也沒有，接連走入還撞到一起。
他倆互相白了一眼後，坐往兩臺機位前的電競椅時：“啪——”
是時峙妄往桌前扔了沓偷拍照。
“吓死爺了！”
費揚揚心髒一跳，湊近端詳了半晌，尾音坐了直升機般上揚：“什麽鬼，王妃直接讓大使館的家夥進幼兒園了？他到底什麽身份啊！”
時峙妄皺眉：“肯定不只是普通的天使。”
在他們敢放人回魔域的那一天起，只當瞿時念是與人類同化的普通天神，要知道，青空區遍地都是這種來了人界已久，而跟人類沒太大區別的廢物天神。
現在看來肯定不是當初的那種設想。
費揚揚：“要不直接告訴陛下？”
時峙妄：“你敢去？昨晚不是剛鬧了争奪撫養權的事。”
費揚揚：“……”
兩個領域之主沉默良久。
因資金不足而被迫來到人界的地牢守護魔，僞裝成了棟青空區的宅子，它忽然晃了晃，無疑是在提醒着什麽，很快，身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在幹什麽。”
陸岐琛掩不蓋的疲倦，手指搭在衣領處理了理，又往那倆腦袋落下一句，“企劃書拿來看看。”
兩個領主：“……”
那些證據照片早已被他倆銷毀好了。
對視一眼後，費揚揚和時峙妄默契地達成協議，先別逆着陛下的意，只把分內之事做好：“已經弄好了，陛下。”
陸岐琛只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已然沒狀态管宣傳天神族幼兒園的企劃書了，只重重靠往懶人沙發，越想越燒心，密密麻麻的字看成是離婚協議書。
——滿腦子都是要從這周開始實行分開監護崽崽的生活模式。
陸岐琛量子閱讀了會兒，合上文件，沒事找事地問兩個下屬：“把這玩意交給校長看過了？”
“嗯嗯，大胡子很滿意。”
陸岐琛：“給D班安排優秀教師的訴求給了什麽答複？”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倆感動到大胡子打算自願給D班上地理課了。”
“行。”陸岐琛硬找了個話題，“幼兒園洗手間什麽時候能實現廁紙自由？”
兩個下屬：“……”
陛下。
您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就直說好了！
陸岐琛蹭了蹭高挺鼻梁，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破天荒地尋求兩個下屬的意見：“理智告訴我別去調查他在哪買了房。”
畢竟。
在暗中更好操縱天神族大使館的動向，不穩中求變，無疑是讓出主導權，害得鋪好的計劃滋生出新的禍端。
“不過今晚偷偷去一趟，”陸岐琛望着窗外咂摸了會兒，“應該也沒什麽差池？”
費揚揚巴不得他趕緊去：“那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時峙妄：“臣把地址寫給您。”
他倆的奸計幾乎要寫在臉上——陛下只要去了肯定就知道他老婆和天神族的勾當了！
“？”
陸岐琛接過紙張一看，默念道，“聖靈頓街道66號？”
他走近窗邊，瞥見樓下路牌标着熟悉的“聖靈頓大道”幾字，而後冷漠地探出腦袋，對着僞裝成四層房屋的守護魔道：“咱們在聖靈頓幾號。”
巨石守護魔：“67號！”
陸岐琛：“……”
兩個領主：“？？？！”
怎麽搞來搞去還成了鄰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