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伤了一只手，总归不太方便，沐浴更衣用的时间比往常要多一些。
当朝露穿好睡裙出来时，讶异的发现凌不疑坐在外室。
书案上摆着的烛台已被点亮，橘黄色的烛光打在少年将军身上，暗沉的玄衣多了一抹暖色，少了几分冷厉。
他在看她摆在书案上的竹简，多是一些与农耕有关的书简。
耕种粮草之事，她尚未与他商议，此刻道与他听也可。
便缓步过去。
“公子，我……”
“你手上的伤势如何？”
话被打断，少年将军伸长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接着二话不说卷起她的衣袖查看。
“不碍事。”
一点划伤罢了。
月白色的袖口卷到胳膊肘处，露出已经变成暗红色的伤痕，同战场上的伤势比起来，这的确只是一点划伤而已，连小伤都算不上。
可凌不疑不觉得，冰肌玉肤上多了一道暗红色，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眉心微蹙，冷着脸帮少女上药，再用最柔软的棉布小心翼翼包好。
朝露静静凝视着专注的少年人，被棉布小心翼翼包好的不是胳膊上那道小小的伤痕，而是她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心。
公子对她好上一分，她的心便柔软一分，对公子的喜爱也多上一分。
“阿朝，”凌不疑将少女的袖子放下来，末了轻轻拉着她细白的小手，深邃的眼眸望向她，“阿朝以后不要再同此人来往了，他会让阿朝受伤，同他在一起不安全。”
说罢不等少女回答，又道：“阿朝若想交朋友，程家的程四娘子倒是个有趣的女娘。”
不同于别的高门贵女，端着架子瞧不起人。
那程四娘子天真烂漫性子活泼，与她相处，定不会让阿朝觉得拘束。
大拇指抚过少女的掌心，凌不疑道：“若与程四娘子来往，阿朝也可换回女装。”
他见惯了少女着宽大的男装，觉得她穿男装也好看，便不曾想过给她准备女装。
也是今夜见她换回女装，他才反应过来，阿朝毕竟是女娘，还是穿女装比较好看。
便如当下，面前的少女刚沐浴完，肌肤白里透着淡淡的红，长发乖顺地垂在身前，露出单薄的肩头。
薄纱睡裙下是若隐若现的腰肢，当真是不盈一握，束紧的腰带更是将圣洁的雪山勾勒出令人向往的弧度。
凌不疑不由多看了几眼，耳根忽而发热，他抿了抿唇，压下·体内那股莫名的悸动。
朝露未留意到凌不疑炙热的目光，她抬手掖了掖头发，说道：“公子放心吧，阿朝无论同谁来往，都会把公子放在心中第一位的。”
她这意思，莫非还要同那男子来往？
凌不疑眼中一沉，他想了想，沉沉出声道：“军械贪墨案有了重大进展，阿朝，此时来接近你的人或许不怀好意。”
少女果然信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公子说得对，阿朝会小心的，在军械贪墨案查清之前，不会再随便同陌生人来往。”
凌不疑满意了，顿一顿又怕少女一个人在府中待着无趣，便道：“军械贪墨案，程家的嫌疑尚未洗清，阿朝可换回女装，伺机接近那程四娘子。”
“……”
朝露看着面前的少年将军，感觉他提到程家四娘子时，脸上的表情是轻松愉悦的，半点要查案的严肃都没有。
两人朝夕相处十多年，她从未听他主动提及过哪位女娘，可今夜，他不仅提了两次程家的四娘子，还在火场冒着危险救了她。
“公子，你要阿朝接近程四娘子，当真是为了监视程家么？”
还是说，他想更了解程四娘子，便让她去接近？
若程四娘子品性上佳，她很快便会多一个……嫂嫂。
朝露眼眸轻垂，搭在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攥紧裙摆，睫毛轻颤，努力克制着不把心中的失落和郁结流露出来。
凌不疑在回想程少商那爽快的一脚，将裕昌郡主的家仆踹入水中，此举委实不是个端庄的小女娘能做出的事。
真真是有趣极了。
他忍不住笑了，“阿朝，那程四娘子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娘，同她在一起，你定不会觉得无趣。”
“……”
朝露没有说话，她看一眼眉眼含笑的少年将军，被柔软包裹的心一下子滚落到地上，摔得很疼很疼。
疼痛使人清醒。
是她糊涂了。
在公子眼中，她只是不可分离的亲人，并不是……不是……
“夜深露重，公子早些回去歇息罢。”
她把手从少年将军掌心抽回，低下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