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繁霜城镇魔司。
    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卿月的白衣染上少许血污。她手腕翻转,映雪剑花式旋转,在空中留下数十道残影,被插回剑鞘之中。这是剑修的招牌式动作——帅炸天的挽剑花!
    因为怀疑还有一波刺客,苏穆辰在附近查看了一番,发现的确有,但是死得异常整齐:右侧的都是一刀致命,左侧的皆是脖颈被扭断。
    谢君宇检查一下刀口,笃定道:“是金世离。”
    他们来不及换衣裳,安排了杂役收敛尸骨、清扫街道,就急匆匆地御剑起飞,赶去逍遥岛——他们也要参加考试!
    在茫茫北海的万顷波涛上,有一座随波逐流的岛屿,唤作逍遥岛。它每时每刻都在漂浮移动。岛上有着奇迹之城——凌霄不夜城。
    凌霄不夜城是修真界最繁华的城池,素来以“金丹满地走,筑基多如狗”闻名于世。为了表示对岛主、城主、仙君沈玉尘的尊敬,九大派不允许弟子直接御剑上岛。假如没有紧急事件,整座城都被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御器飞行会受到风刃、和雷电的攻击。
    苏穆辰特意挑出一只尾巴不秃的仙鹤,让卿月乘坐。他跃上天虞派特有的秃尾巴仙鹤,摸了摸仙鹤的脑袋,“启程。”
    一般的灵兽都比较惧怕龙族。谢君宇无法乘坐仙鹤,他化作原形在空中翱翔,跟师弟师妹一起跨越苍茫海面。
    临近逍遥岛,高楼的灯火,天上的繁星,都倒映在深邃蔚蓝的海水中。作为首席大弟子,谢君宇需要换上礼服,代表天虞派在开幕式上讲话,于是,他先行一步。沈玉尘还是沈绛雪的时候,曾经替谢君宇挡过死劫,他们气运相连,所以凌霄城的阵法对谢君宇没有丝毫限制,他直接飞入城内跟广微子会合。
    “怎么这么晚才来?你们迟到啦,执事长老已经点过名,没到场的,一律视作弃考。刚下的令,迟到不允许入城。”
    城门口,一名逍遥岛的女弟子拦住卿月和苏穆辰,不让进城。
    苏穆辰道:“我们是繁霜城的镇魔师,遇到魔族夜袭,才会来迟。点名的时候,同门肯定会帮我们应付过去,我们能参加考试。这位师姐,通融一下嘛。”
    逍遥岛岛主和天虞派剑宗的祖师都是沈玉尘,所以两派的弟子见面一向客客气气,师兄师姐的乱喊。
    常静目光一闪,“繁霜城的镇魔师啊,那确实应该通融一下。这样,我为你们作保,你们是天虞派的?”
    苏穆辰十分帅气地转剑,示意常静看他的腰牌:“天虞剑宗,苏穆辰。”
    “哇,苏师兄!我姓常,名静。‘常应常静,常清静矣’的常静,一会儿你们直接报我的名字,能省去盘问检查的时间。”
    这是同意放他们入城了。
    “多谢。”
    常静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有没有留影玉?”
    “常师姐要谁的留影玉?”
    “谢君宇、方谧和沈寒酥,只要有,我都买。”
    卿月顿时找到共同话题:“常师姐真有眼光,我也觉得他们各有千秋,秀色可餐,十分下饭。”
    苏穆辰挑眉,传音道:“所以你那么能吃,是因为眼前人比较下饭?”
    卿月微微摇头,传音:“当然是因为映雪做饭特别好吃。美食和美人都不可辜负。”
    苏穆辰靠出卖大师兄的色相,用三枚留影玉,换逍遥岛的女弟子常静给他们走后门,一人一枚竹子令牌:“拿着,有这东西就可以通行无阻。”
    卿月拱手行礼:“谢谢常师姐。”竹木令牌上有编号:丁酉、庚午、丙子。
    常静还礼,注意到卿月白衣上的血渍,面露怜惜之色:“好说,你赶紧去疗伤、换衣裳。卯时的开幕式可以不去,但是之后辰时的抽签一定要参加。抽签后可以在城中逛一逛,齐物阁的总部就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西市还可以自由摆摊,职业测评明天开始。”
    卿月洒然一笑:“多谢常师姐提点。我没受伤,都是魔修的血。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们报上常静的名字,免去了繁琐的盘查。出示竹木令牌,说明门派,就有逍遥岛的外门弟子将他们领到一大片联排小木楼前,天虞派的人都被安置在这里。涂山青先到一步,替卿月上交用于实践测评的灵药,拿到考试资格。
    卿月匆匆沐浴更衣,一出来,就被李无忧和涂山青一左一右拉着坐到铜镜前,给她梳了一个仙气很足的飞仙髻。
    “你是青云榜榜首,咱们天虞派的脸面,定要好好装扮。”
    李无忧一边说着,一边替卿月系上华丽的腰封,用博带固定,打了一个精致的绶带结。
    一炷香以后,卿月对着铜镜中的小仙女疯狂自恋。
    “这衣裳首饰……”
    李无忧道:“我在齐物阁挑的,大家都有。秋慈她们已经换上了。”
    卿月打定主意,也要准备一些礼物。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凌霄城内钟鼓齐鸣,钟声八十一响过后,所有人都来到广场上。
    明夷道人在万众瞩目中登上高台,朗声道:“第三百零二届职业资格测评大赛正式开启,欢迎大家来到凌霄城!西穷窅冥,东开鸿濛,大道希夷,与子偕行!”他嗓音慈和,在广场上远远传开,每个人听在耳中,都如春风拂面般舒爽。
    卿月没听懂,给沈绛雪传音:“这话什么意思?”敢不敢说人话?
    沈绛雪那低磁悦耳的声音响起:“穷尽西方的幽暗,开辟东方的混沌。大道飘渺难求,视之不见,听而不闻。让我和你一同探索前行!”
    来自九大派的十二名高手依次登台演法。他们分别代表着十二种不同的职业。
    谢君宇代表炼器师发言,他一向话少,当众展示“五十秒炼制一面护心镜”,配上简短精确的解说——“炼器之道,善假于物。”
    温南絮代表幻音师,示范用琴萧等乐器演奏清心音,破除魔障,帮助同伴脱离幻境。其实他更擅长音律攻击,使敌人出现眩晕、混乱、入幻之类的状态。意乱情迷,丑态百出。不过,在开幕式上演示的法术,内容最好和谐一点,不能教坏小朋友。
    方旭代表阵法师。明夷道人代表符箓师。杏花谷谷主代表炼丹师,姜景熙代表咒术师,姜雪怡代表驭兽师,桑落代表偃甲师……
    卿月和苏穆辰等同门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在广微子的座位后方,直到抽签环节。明夷道人宣布了规则:并不是一个一个上台,依次抽签。而是明夷道人击鼓三下,所有人同时出手,以隔空取物的方法,抽取一枚小竹片。
    一时之间,只见小竹片满天飞,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所有人都拿到写着地址的小竹片。卿月抽到的考试地点是孤灯观、两仪殿,座次三十三号。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广微子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微微摆手:“少年人,不必学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般端着架子,去玩吧,”
    苏穆辰如蒙大赦,笑嘻嘻道:“师尊,我去帮您物色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徒弟!”三年一度的职业资格测评,大大小小的仙门齐聚逍遥岛,是拜师的好机会,会有很多人来碰运气。广微子的七位徒弟,有四个都是在这种场合看中的。
    广微子笑骂:“臭小子,你自己贼心不死,偏要拿为师做幌子。”
    “师尊,我真走了。”
    “滚滚滚。等等,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留影玉,又在偷偷记录君宇的侧影!”
    广微子:那刚才明夷道人说话,老夫偷吃点心的画面,岂不是也……
    他抬手就打,苏穆辰已经远远地跑开。自从收了这个臭小子当徒弟,他世外高人的形象每天都在崩坏。
    卿月进入乾坤戒中,调制了五百壶灵泉水,凭“初级灵植师职业资格证”、缴纳一枚中品灵石,获取了在西市摆摊用的发光招牌,以及一株仿真扶桑树,支撑招牌用的。
    西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卿月买了十串冰糖葫芦,八盒糕点,以及各种灵植种子,存在乾坤戒指里。
    隔得老远,就能看见东南角挤满了少男少女,把路都给堵死了。卿月是个爱热闹的,立即凑上去,靠着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以及为达目的不要脸的勇气,一口气挤到最前方。她发现这是苏穆辰的摊位。
    围在摊位周边的修士一个比一个疯狂,直接拿起两枚留影玉,十枚中品灵石不要钱一般丢进大木箱中。也有人稍微犹豫,不知道买什么好。紧接着就被后面的人挤开,终于挤到摊位前的土豪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挥手,大木箱眨眼间被灵石填满,谢君宇的留影玉顿时宣告售罄。
    很快,沈寒酥、方旭的留影玉也先后被抢购一空。人群依然不肯散去。摆放大木箱的位置,已经看不见木箱子,灵石堆积如小山,
    “还有存货不?我出三倍的价钱!”
    “那个……有没有赵卿月的留影玉?我有个朋友想收藏一些。”
    “我也想要。”
    “还有我。”
    苏穆辰头也不抬,道:“如果诚心要,可以先预付十万上品灵石,定制一枚赵师妹的留影玉,谢绝还价。”他其实有赵卿月的留影玉,就是不想卖,故意开个天价,吓退这些人。那是他的私人珍藏,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出来换成铜臭。
    “十万上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你懂什么,我得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录制。万一被发现,半年之内,保证你们绝对见不到我出摊。我马上就要成为高级炼器师,医药费、误工费,难道不值十万上品灵石?何况如此年少貌美的青云榜第一,追溯五百年,走遍十四州,也找不出第二个,值这个价。爱买不买。”
    然后,他就对上卿月欲言又止的目光。
    苏穆辰紧张地朝卿月身后望了两眼。
    卿月举起手中空白的发光招牌,“就我一个,来摆摊的。”
    “大师兄没听见就好。”
    苏穆辰捏了一把汗,让出一小片位置,示意卿月直接摆上。
    这时,“哒”的一声轻响,一只乾坤储物袋飞落在灵石堆积而成的小山上。
    长离步履从容翩翩而至,手中拿着一支竹签,签子上端是用甜草汁液制作的孔雀糖人,随着他的脚步,孔雀翎羽上那晶莹纤细的糖丝微微颤动,像真正的孔雀尾羽一样,五光十色。
    “预定一枚留影玉,赵指挥使的。”
    他才接手了金世杰的藏宝阁,有钱任性。
    苏穆辰挑眉,隔空将储物袋抓到手中,里边是十万枚上品灵石。他把储物袋丢回灵石山上,看向卿月。
    天上闲云悠悠飘过,光影交错。卿月觉得主动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可放过,她研究着发光招牌的使用方法,道:“卖给他,你我五五分成。”
    不就是被迫营业吗?
    她没问题。
    苏穆辰得了准话,拿出一枚特制的留影玉递给卿月,“你自己录制,记忆中的片段也能刻进去。”
    卿月握住留影玉,选择了她的高光时刻、成名之战——将魔尊金世离一剑穿心的那一幕。直接刻入影像,抛给长离。
    金世离播放留影玉中的画面——非常坑爹,因为是赵卿月的视角,所以看不见赵卿月的脸,视野中翻飞的白色衣袂、炫目的惊艳一剑……
    周遭众人齐齐欢呼喝彩,金世离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垂下眼帘,手指蜷曲捏紧,花钱买罪受,莫过于此。因为用力,竹签折断,那个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的孔雀糖人坠在地上,晶莹璀璨的糖丝四分五裂,紧接着被拥挤的人群踩碎。
    苏穆辰喜笑颜开,忙着将十万上品灵石均分,根本没注意到长离的异样。
    招牌上可以随意写字。卿月写下:灵泉水。将招牌立起来、挂在仿真扶桑树上的一瞬间,“灵泉水”三个字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十分吸引眼球。
    她拿出一只花盆,将一粒清灵草的种子随手丢在花盆中央,洒上两滴灵泉水。种子顷刻间生根发芽、长叶、开花、结果。
    “我自制的灵泉水。八十枚上品灵石一壶。可种六十亩灵田。每年只出售三百五十壶。”
    “天虞赵剑痴~”
    “青云榜第一来摆摊啦!”
    “天虞”两字,便是金字招牌。将散未散的人群又聚拢起来,再次将摊位围得水泄不通,抢购灵泉水。这东西买来自己种植灵药,或者拿去结交炼丹师、灵植师都是极好的。一年只有三百五十壶,转手也能卖出高价。
    灵泉水刚摆上,就被买空。
    卿月收起招牌,因为借了苏穆辰的好位置,还白得五万上品灵石,她随手送了十壶灵泉水给穆辰师兄。
    苏穆辰收下礼物,摆出一整排法器,“师妹随便挑一件。大师兄、李师姐、秋师妹也都有,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再拿出来的。”
    尽管苏穆辰此刻还没通过高级炼器师的职业测评,但他打造的法器,已经是地阶法器,俗称法宝。每一件法宝都十分贵重。
    卿月挑出一把玉骨扇,折扇一展开,自带凉风。输入一丝灵力,便能生出上百道风刃。卿月随手对仿真扶桑树轻轻地挥了一下扇子,扶桑树瞬间变得光秃秃,断枝碎叶漫天飞舞。这扇子不仅能自动追踪魔气,还能自主抵挡暗器。扇面也画得雅致,预留出题字的位置,沈绛雪或许会喜欢。
    人群中一向不缺识货的修士,视线粘在法宝上,无比灼热。
    “好琴,‘花间一壶酒,月下一张琴’。这洗墨琴,请兄台开个价?”
    “大夏龙雀刀!谁都别跟我抢。”
    苏穆辰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快意:“各位,我还没拿到高级炼器师的职业资格证书,暂时不能出售地阶法器。大家不妨先瞧一瞧,若是喜欢,后天辰时二刻,我还在这里摆摊。没有发现趁手的物件也不必遗憾,中州不爆炸,穆辰不休假。魔界不毁灭,穆辰不打烊。各位要是不着急,可以在我这儿定制法器。”
    卿月甘拜下风:真会赚钱,不愧是原书中以一人之力,养活所有师弟师妹的天级炼器师。
    卿月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耍着扇子,控制风刃,将满地残枝落叶卷成一小堆,“穆辰师兄年仅弱冠,绝对是最有潜力的炼器师之一。”找苏穆辰定制法器,不仅物超所值,说不定还有惊喜。能炼制出拥有器灵的法宝,也就是传说中的“神器”,才有资格被称作“天级炼器师”。整个中州,九百年来,只出过四位天级炼器师,有三位都在天虞山,得益于火麒麟的纯净火焰,成就绝世神兵。其中之一是沈绛雪,他们早年的作品,也具备非常卓越的品质。
    “你是天虞苏穆辰?”
    “正是。”
    天虞派的炼器师,口碑一向不错。何况苏穆辰这样年轻,就有这般手艺,一定能通过这次的职业测评。结交一位高级炼器师很难,眼下正是一场机缘。众人纷纷拿出写契约专用的纸张,定做法器。
    卿月带涂山青去逛齐物阁,给相熟的同门都买了礼物。她在三楼看中一对精美的剑穗,被那种精致繁复的结饰迷住了,一问才知道这属于法宝级别的小饰品,系在剑上,出剑自带雷火伤害,还会出现凤凰幻影攻击妖魔。她将摆摊赚取的灵石、方家给的赏金、镇魔司领的月俸、门派发的月钱全部拿出来,才买下剑穗。那五万上品灵石单独堆成小山,用一只储物袋装着,收在乾坤戒指里没动。
    涂山青:“这剑穗是一对,你想送给大师兄,还是沈公子?”
    卿月疑惑:“我自己用,我有两柄剑。”
    这天傍晚,一轮满月挂在半空,海面上缭着一层薄薄的轻雾。
    门派聚会的时候。谢君宇传音给卿月:“你打算一直避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