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那么资本就会铤而走险。楚佳树不是没有听过这句来自一位伟大学者的谚语，但他仍然无法生硬地把这句话套用在这次的事件上。
抛开一切前提条件，假如真的是闻青放入钉子，那么结果也很明显——他并没有因此获利。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毫无逻辑理智可言，更像是一时赌气头脑发热的行为。问题就在于，石惜海有这么让闻青怨恨吗？
楚佳树并不觉得。
然而即使楚佳树仍有抱有疑惑，但他还是没有当场就质疑高玟，而是将这个疑问暂时放下。
因为一年一度的金曲奖评选之日，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高玟打来电话前，楚佳树刚刚收到金曲奖主办方发来的邀请函。大奖的门票已经握在手里，接下来，他必须好好运作，势必要让石惜海拿下奖项，为他这首质量不凡人气不低的《白日酒会》再镀一层金。
往年的金曲奖一共有两个赛道，今年也不例外，分别是歌手组与歌曲组。歌手组的奖项有：最佳男女歌手奖各一名，年度组合奖，最佳新人奖以及最受欢迎歌手奖。歌曲组则是：最佳作词、最佳编曲、最受欢迎歌曲，以及含金量最重、最万众瞩目的年度金曲大奖。
年度金曲大奖自然是不会考虑到《白日酒会》的，一来石惜海毫无资历、唱功一般，二来这首歌虽然制作精良，但本质上仍旧是一款迎合于市场的快消产品，与强调艺术性创新性的金曲大将可以说是背道而驰，而石惜海的唱腔演绎在一众专业歌手中也可以说是毫无突出之处。
因此楚佳树把目光放在了最佳新人奖以及最受欢迎歌曲奖上，这才是石惜海应该走的赛道。
最佳新人奖的含金量不输年度金曲奖，是各大公司推自家新人歌手的兵家必争之地，如果要在这个赛道上拿奖，竞争势必会非常激烈；最受欢迎歌曲看似在考量歌曲的人气，实际上却是按照榜单、投票数、评委票三个方面来综合评分，换而言之，也就是将虚无的人气换算成为数据来进行抉择。
然而在流量时代，投票数据完全可以靠刷，直接用钱砸出一个奖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楚佳树没钱，也不打算说服发光体进行这笔“投资”。
“这个邀请函，也就是说我入围了？”石惜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个舞者还能摸到歌手的奖。“我要马上拍给我妈看，她很喜欢金曲奖的主持人。”
“还没有入围。”楚佳树摇摇头，“邀请函只是说明你有了入围的资格。”
“入围……资格？”石惜海顿时就苦下了脸，“这也太严格了。”
楚佳树点点头，又继续给自家艺人科普道：
“你知道为什么十月份后很少有新人歌手发新歌吗，就是因为每年金曲奖的考察范围是从上年十一月至本年十月，越早发歌，就越容易在最后一刻被超越。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歌能够火够一整年。所以我们发歌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你，就正好卡在金曲奖评选的最后一刻入围了。”
“原来当时这么赶，是为了要入围啊。”石惜海仍对那连续两个月的加班心有余悸，即使他乐在其中。
他提起当时的死亡行程，楚佳树便顺着补充道：“《白日酒会》古风版也和原版一起入围了。”
“那我们是不是比别人更有优势？”
“还不知道，有可能是加分，也有可能是扣分。”
关于这一点，楚佳树还在思考之中。
“我们想冲击的两个奖项，一个看重作品质量，一个则看重歌手本身。如果要冲击最佳新人奖，用古风版去报名我觉得会更符合金曲奖一贯的审美水平；但这首歌的综合数据却肯定不如原版，这就意味着最受欢迎歌曲这个奖项，我们没有优势了。”
石惜海疑惑道：“不能各用一首歌去报名两个奖吗？搞不好还有可能同时获奖呢。”
“这边建议亲亲还是做梦更快呢。”楚佳树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我们没那么多资源来运作两个奖，你也不是什么天才级别的怪物新人，能拿下一个奖就已经是超额奖励了。”
“哦……”石惜海委屈，但很快又满血复活，乐观地说道：“没事，有楚哥在。”
对此，楚佳树则是回以一个看似温柔，实则意味深长的笑容。
*
接下来，石惜海很快发现自己本就非常魔鬼的行程，再度超级加倍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他还不知道楚佳树究竟要给自己运作什么奖项，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周里，突然之间多了五场表演，四个访谈，三个要往复飞的城市，两次商务合作以及一对明显得不能更明显的黑眼圈。
以至于化妆师都不得不在遮瑕上多花了十分钟。
“最近很忙碌吗？”
粉扑拍在眼下，石惜海却浑然不觉。他最近已经养成了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睡觉补眠的好习惯，恰如此时此刻，他就已经陷入了梦乡之中，对化妆师的亲切问候充耳不闻。
“最近确实挺忙的。”楚佳树代替他与化妆师寒暄，“还要多多麻烦您了。”
“没问题，我一定不会让他这张脸出现任何瑕疵。”
化妆师十八岁入行，如今从业超过十年了，经他手的艺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位了，无论是大沙漠还是大油田还是月球表面他都经历过，石惜海这点小小的黑眼圈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皮肤底子还挺好的，别担心。不过平时也要注意提醒他补水。”化妆师娴熟地用刷子扫去最后用来定妆的散粉，满意地退后一步，“来看看。”
楚佳树如他所愿上前来检查，果然发现石惜海眼下的青黑已经消失无影。他看了眼时间，计算出距离石惜海上场还有十分钟，便不打扰石惜海这点珍惜的睡眠时间。为了赶飞机，他们两人这周平均每天的睡眠时间还不到四小时。
“辛苦老师了。”
对待工作人员，楚佳树的态度总是礼貌且尊重。他理所当然地赢得了化妆师的好感，“哪里哪里，分内的事。”他刚刚都还把全身心集中于为石惜海化妆上，闲下来时，才注意到石惜海经纪人的长相居然也如此出众。
“你皮肤比你家艺人还好。”化妆师忍不住感叹道。出于职业习惯，他在看一个人时总是第一时间去关注对方的皮肤。
按理来说，经纪人一般比艺人还要忙碌，然而楚佳树的脸上干干净净，既不像石惜海一样累出了黑眼圈，也没有因饮食不规律、作息颠倒而导致的闭口粉刺等等，最为难得的是，他的神态中竟然不显任何疲态，反而神采奕奕，那常挂在他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同雨后空气一般清爽。
如果不是太过冒犯，化妆师甚至都想上手摸一摸楚佳树的脸，亲自确认一下如此完美细腻的瓷白皮肤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羡慕地问道：“你用什么保养的？”
楚佳树微微一笑，深知此时坦白自己从不保养这件事并非最佳选择，于是他随口说了几个石惜海常用的牌子糊弄过去。
直到化妆师赶去下个工作地点时，他仍然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事实：居然有人能用平价护肤品就能保养得那么完美，那他这些年花在护肤品上的天价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于自己一句话就打碎别人多年的认知这件事，楚佳树毫不知情。当然了，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有任何愧疚。相比起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楚佳树此时面临着的挑战则要大上许多许多。
“海沫也打算竞争最佳新人吗？”
人在机场，刚下飞机，还没从接机粉丝的热情之中缓过神来，石惜海就从自家经纪人口中得知了这么一个噩耗。
“对，桃子姐刚发给我的消息。”楚佳树难得面色凝重。“我们胜算不大。”
海沫是一家历史悠久、在娱乐圈扎根多年的老牌音乐公司，从唱片时代开始就在给华语乐坛培养输送了许多优质人才与作品。楚佳树在提前查阅金曲奖历年颁奖礼时发现，几乎每一个海沫旗下的新人，都拿过这个最佳新人奖。
这一次海沫入围的新人甚至是一个在两个月前才刚刚出道、名为雨来的新人女歌手，她的出道曲是翻唱了一首引进动画电影的主题曲，借着电影票房大卖的东风，这首歌也红遍了全国。而她上一个月发行了一张由自己创作的迷你专辑，四首歌全都是类型小众、曲高寡和的作品，市场反响很不好，只在一部分深度乐迷引起了水花。
这位歌手迷你专发行时实际上已经过了今年金曲奖的审查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竞争来年的新人奖，所以在考察竞争对手时，楚佳树并没有将她放进去。
却不想海沫却靠与金曲奖的关系，硬是将自家歌手塞进了今年的角逐之中，生生给石惜海多加了一个竞争对手。
两个新人都同时有两首歌入围，石惜海这边的优势在于他的热门歌曲《白日酒会》是原创的；而海沫那边的优势在于歌手本人的创作实力不可小觑，金曲奖没准会发掘一个创作力极佳的新人。
若是要对比身后公司的实力，那更是海沫占优了。所以楚佳树才会表现得面色凝重。
是要避开劲敌，另选战场；还是迎难而上，硬拼实力？
还没等楚佳树做出决定，由海沫那一方发起的通稿大战，就已经率先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