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姌蹙眉，盯着窗外。
窗户附近的人影立刻避到了转角。
谢浔来时，正听到主仆二人说什么受惊流产。
想到“受惊”二字，谢浔心疼更难以自抑。
他仰靠在墙壁上，深吸了口气。
若非他嫉妒心作祟，在阁楼附近布了炸药，也许她母子二人也不至于受到惊吓了。
若非大火烧了阁楼，纪太师也不会烧红了眼，如此咄咄逼人。
归根到底，一切皆起源于那场爆炸……
他的孩儿，也死在了大火里了。
他自食其果，难辞其咎！
谢浔的心犹如万蚁噬心，千疮百孔。
他对不起她们母子，该补偿他们母子。
站在廊下缓了许久，他的目光越来越沉……
屋子里，青月摇了摇头，“奴婢没瞧见谢大人，不过听阿七的意思……”
青月压低声音，讶然道：“听说谢大人在城外和铩羽军动手了，铩羽军主力没了！”
苏姌指骨微扣。
谢浔还真疯到为了抢亲，与纪太师的势力交锋了。
“皇上那边怎么说？”
“京城中也发生了爆炸，估计一时半会儿没顾上来，不过已经有百姓在传是暴民作乱了，听说还有暴民牵着狼群呢！”青月道。
苏姌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谢浔有意将此事做成一场暴民动乱，想来他去处理京郊的后事了。
他做事自有主意，苏姌不必太担忧，在府上休养了数日。
期间皇帝有宣过她，无非是走个过场慰问慰问，苏姌给回绝了。
而纪太师那些学生日日跪在御书房求情，皇帝也并未下令彻查纪太师，但也碍于舆论没有放他。
苏姌心知纪太师没几天活头了，并不担心。
唯一让苏姌忧心的是，谢浔一直没出现。
快半个月了，苏姌也再未见过谢浔。
明明京郊的冲突已经以暴民拦抢联姻队伍定性了，也未抓住谢浔什么把柄，可他人怎么就不出现呢？
苏姌站在回廊下，眺望谢府的方向。
近日阴雨连绵，仿佛在京都上方织了一道细密的网，让人心情沉闷。
青月撑着油纸伞走过来，为苏姌避雨。
“可有谢大人的消息？”苏姌问。
青月蹙眉，摇了摇头，“找不到他人，阿七也不说。”
那日谢浔与苏姌分别时，谢浔就是那种颓废的状态，这让苏姌愈发心急。
“随本宫去狱里看看！”
苏姌猜测谢浔还沉浸在痛失孩儿的悲伤中。
若是如此，他极有可能去找纪太师这个“罪魁祸首”了。
两人驾马车，赶往牢狱。
纪太师被关在单独一层大狱中。
狱中宽敞，一应物品俱全，若非多了一道铁栏杆，苏姌还以为到了他府上呢。
里面光线不太好，苏姌借着天窗投下来的光，往走廊深处去。
脚步声回荡在狱室内，久久不散。
牢狱深处，一声惊呼，“放了我！放了我！”
那声音，仿佛是被滚油烫过嗓子，十分刺耳。
苏姌讶然。
她以为纪太师在牢中被他的学生伺候得很好才对，听这声音似乎度日艰难。
这样苏姌就放心了。
走到走廊最深处，苏姌看到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榻上的纪太师。
床榻被褥是极好的苏锦，金线绣花，想来是他哪个学生讨好他的。
只是淡青色的被褥上染了不少血点。
“不孝子，不孝子……”纪太师不停嘟哝着，缓缓抬头。
一夕变白的头发遮住了他阴郁的面容，只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眼角有未干的血迹。
看到苏姌的瞬间，他有些惊讶，随即扭了扭脖子，“是你？”
“纪太师不来恭迎本宫吗？”苏姌扯唇。
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纪太师，他怒目欲裂，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苏姌！你该死!”
他一动，苏姌才闻到浓郁的恶臭。
寻着味道望去，只见墙壁上挂着血淋淋的肉片，有些已经干涸了。
而纪太师身上也遍布血痕。
那些肉……是从纪太师身上剜下来的？
很显然是谢浔做的，且看血迹的颜色，根本不是一天所为。
看来谢浔每日都会来刮他身上几块肉，日日折磨，可比一刀致命痛楚太多。
苏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纪太师这个狼狈的模样，根本无法起身相迎，怪不得他发火呢。
“既然太师身体残疾，就坐着回话吧。”苏姌又给他补了一刀。
纪太师低吼声愈重，咬着牙道：“公主不要太自得了，谢浔这畜生连养他育他的恩师都如此折磨，你以为你会好到哪去？”
这话纪太师在龙牙山也跟苏姌说过。
苏姌抬手，示意人打开牢门，猛地一巴掌扇在纪太师脸上，“他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这畜生害的？”
又是一巴掌，“这掌我替他谢你养育之恩！”
啪——
“这掌我替他还你折辱之情！”
啪——
“这掌我替我们的孩儿敬你！”
苏姌的声音格外大，就算狱卒听到了又何妨。
这是她理所应当讨还的。
纪太师被打得满脸鲜血，他知道自己和苏姌的梁子解不开了，转而冷哼了一声，“你和谢浔，两个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死？就不怕我出去以后，百倍奉还吗？”
“呵！那也得你有本事出去！”苏姌嗤笑一声。
她能如此顺利地进来大狱，证明此处已经被谢浔控制了。
这老东西还在异想天开呢！
苏姌拍了拍手掌，“纪太师在狱中寂冷难耐，本宫为你准备了几个好伙伴，免得太师无聊。”
青月将带来的麻袋扯开。
饿极了的蛇虫鼠蚁蜂拥而出，嗅着墙壁上的血腥味爬满墙面。
牢狱空旷，甚至能听清鼠蚁撕咬皮肉的声音。
悦耳！
苏姌睥睨着纪太师，“本宫带来的朋友，很喜欢纪太师呢！”
纪太师发呕。
没有什么比看着满墙的蛇虫鼠蚁吃自己的皮肉更恶心的事了。
他二人，一个撕他皮肉，一个饮他血髓，分明是一对恶魔！
“苏姌，你看看你现在，被谢宴之带成什么样了？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