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大方,想必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看到她的表情,弘隽垂眸漫不经心道:
    “明日再来。”
    温宓:“…”
    真是羞煞人也!
    若是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他这皇帝的脸又往哪搁!
    分明愠怒羞恼之极,却只能佯装平静地退下去…
    温宓走后,袁中奎进来了,说道:“温娘子神色无异。”
    年轻帝王轻点着方桌。
    “她入选一事确有蹊跷,”嗓音顿了顿,“去查。”
    “喏——只是陛下,如此这般,只怕对温娘子的名声不利啊!”
    弘隽知道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想劝自己不要做得太出格。
    可在他眼里,伦|理纲|常从来不是第一位。
    况且,他也的确要试探试探这只小妖的底线,将来好为太后挡灾。
    “章后以子危怠,神兔救之”
    神兔——救之。
    有这样的价值在,这兔妖不论做错什么,弘隽都不会杀她。
    方才不过是逗她玩玩罢了。
    “朕心中有数。”沉默片刻,他说。
    …
    温宓被留在宫中,最着急的是高霖。
    他生怕选秀之事败露,圣上一怒之下会对温宓下死手,倒是没往别的方面想。
    他这几日心急如焚,比油锅里的蚂蚁还煎熬,屡屡找人求情,都被推脱。
    无奈只好买通一个宫侍向温宓传话:若是事发,只管推到他头上,不可逞强。
    温宓收到后只说让他放宽心,她会想法子平息圣怒。
    一连几日去御书房为天子按摩,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在一点点好转。
    对她也勉强有了几分温柔。
    选秀落幕,一众秀女只留了几个,其余全部送回家。
    留下的几个封了位份,又被安排了宫室,选秀算是尘埃落定。
    如此…她是不是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弘隽生气,也不过是气自己的权威被挑衅,而她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卑微如斯,总该让他消火了吧?
    “夫人?夫人?”袁中奎接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汗颜。
    温宓回神,微微一笑,“袁总管请说。”
    袁中奎:“再过几日就是重午,陛下的意思是办个宫宴热闹热闹,夫人丹青一绝,届时不如一展风采?”
    “知道了,届时我自会将画拿去。”
    袁中奎为难,“这…陛下的意思是让您现场作画…”
    现场作画。
    温宓了然。
    这是想在重午节那日给她难堪了。
    丹青是个慢功夫,宴上她光作画了,不吃不喝,倒像宫外吆喝两声就接活儿的画师。
    众人不笑她笑谁?
    有这样小肚量的皇帝,还真是本朝的大弊。
    她偏不上这个当,笑着说:
    “不巧,昨儿给皇上揉肩,十指酸痛,没个十天半月想是好不了了。
    劳您替我谢过皇上,妾身恐不能担此大任,还是另寻他人吧。”
    袁中奎一听就知道这理由敷衍,可还是行了礼意味深长地离去。
    御书房。
    “她是这么说的?”年轻帝王眉头舒展,轻嗤,“真是不能惹。”
    袁中奎苦着脸,“皇上,再逗这温娘子,只怕人就更与您生分了!”
    到时候真把人吓跑了,您哭都没地儿哭去!
    “朕不喜与人亲近,生分更好。”他漫不经心地说。
    “明儿还叫她来。”
    袁中奎:“……”
    人姑娘没说手指酸疼吗?这都不放过,禽兽!
    “她入选之事,查的如何了?”
    袁中奎忙道:“已有眉目。”
    见天子不语,他又道:“此事与礼部员外郎张丙有些瓜葛。”
    “何人与他牵扯?”
    “还不曾查明。”
    “张丙,”弘隽阖目,指尖颇有节奏地轻点着御案,“这名字倒生得很。”
    袁中奎会意,低声道:“这张丙得废帝亲自提拔,陛下清洗朝堂时并未将此人放在眼中。”
    弘隽一顿,缓缓睁眼,眼底漆黑一片,“那就是遗臣了?”
    “是,陛下是想…”
    “待查探明白,此人就不必再留。”
    “喏。”
    袁中奎冷汗涔涔,为张丙点了根蜡。
    谁让他胆大包天,竟敢伸手在秀女名册中做手脚呢?
    …
    转眼重午至。
    宫里又热闹了起来。
    温宓闲来无事,从宴上溜出来透风。
    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哄太后高兴,估摸着要入夜才能完。
    她可坐不了那么久。
    随着一同出来的还有新封的木贵人,温宓记得她叫芸善。
    “高夫人好。”芸善向她行礼,面含微笑,“夫人也觉得里头闷热,出来走走么?”
    温宓回礼,简单客套了几句便要错身离去,谁知又被叫住:
    “夫人留步,我有几句话想对夫人说。”
    温宓一顿,不急不缓地转身。
    姿容耀眼,如日下白雪。
    “前头就是揽月亭,去那儿说吧。”芸善道。
    两人都没让婢女跟随,一同步入揽月亭落座。
    “听闻夫人入宫半月,一直未曾回府。”
    温宓知她来意不善,淡笑道:“贵人有话不妨直说。”
    芸善垂眸,“自大选后,我等便一直未得召见,反观夫人竟能日日出入御前。我等惶恐,不知陛下何意,求夫人指教…”.八壹zw.??m
    温宓心中了然,笑道:“贵人若有心,不妨与我一同面圣。”
    芸善的脸色稍白。
    “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陛下不曾传召,我若擅自前往,岂非惹得陛下不快?”
    温宓闻言,笑意淡了些。
    这位木贵人的意思,是让她帮忙开这个口?
    且不说她一介臣妇劝谏皇帝床帷之事是否僭越,就是能劝,她又为何要当那个靶子,再给皇帝把柄抓?
    此人想必认为她在御前颇有体面,殊不知她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个按摩打杂的。
    芸善又道:“眼下宫中人人都传,说陛下看重夫人,只要夫人开口,陛下定能想起后宫诸人…”
    温宓觉得不可思议。
    你受夫君冷落,不去想法子让夫君喜欢,反倒求上了她这个外人?
    “贵人言重了,臣妇无能,恐怕帮不上贵人的忙。”
    芸善咬着唇,目光中多了些晦涩的东西,忽然道:“夫人这般,是不想陛下召幸后宫吗?”
    “宫中传闻陛下与夫人私|情,难不成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