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殿下怎么还不死 > 正文 第114章 第114章
    白纱帘上透进了淡淡的日光,墙上的钟表安静地走着,时针停在了六点上。
    苏雾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盯着眼前的时钟。
    她竟然还活着
    这个想法刚一产生,她的头忽然一阵剧痛,苏雾抬起手腕,紧紧压住额角,用力甩了甩头。
    她怎么会产生这个想法,她当然还活着啊。
    苏雾恍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下是软弹的床垫,她那一头柔软的波浪长发垂在睡乱了的衣襟前,苏雾揉了揉头发,又盯向眼前的时钟。
    竟然才六点,怎么会才六点呢
    她感觉她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她好像还做了一场梦。
    是什么梦
    苏雾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可是头又再次痛了起来。
    那场梦宛若一场久远的回忆,她脑中空白着,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雾僵了僵,眼泪陡然落了下来。
    “哭了?”她恍惚地抬起手指,擦向眼下,待看到沾在指尖的泪珠,喃喃一句,“怎么哭了”
    正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碗盆碰撞声,还有燃气灶滋滋的点火声。
    苏雾茫然地流着泪,掀开被褥,赤着脚下了床。
    她打开了卧室的门,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到了客厅中。
    客厅的窗正开着,白色的窗帘随风晃动,飘窗上的绿萝覆着水汽,像是被刚刚浇过。
    “丫头起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她正茫然地看着,身后厨房中,忽然探出一个人,朝她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苏雾回头,脸上的泪水顷刻间不停地滚下来,她几乎小跑着,扑进了她的怀中,“妈!”
    魏老师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汤勺,见她就这么扑进自己溅着油渍的围裙上,急忙道:“哎呀脏脏脏,这是咋了,做噩梦了?”
    苏雾趴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哽咽道:“妈,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老师将手里的锅盖汤勺放在一边,又歪着身子将燃气灶上的火熄了,才将苏雾从怀里拉出来。
    “不记得是好事呀,管他做了什么梦,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多大人儿了,”魏老师嫌弃着,却从桌旁抽出纸巾,轻轻擦在苏雾脸上,待给她擦净眼泪后,她将苏雾推进了洗手间,“你快洗洗这一身油污吧,等洗好了出来吃早餐哦,今儿早上妈给你炖燕窝吃!”
    魏老师说着,将刷牙杯子塞进了苏雾手中,还帮她挤上了牙膏。
    苏雾看着她的动作,一时破涕为笑:“妈你干嘛呀,为什么要挤牙膏,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哎呦嗐,三岁小孩儿都没你能哭。”魏老师拍了她一把,笑着给她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里安静下来,外面传来魏老师欢快的哼曲儿声。
    苏雾举起牙刷,慢慢开始刷牙。
    镜子里的人还红着眼睛,苏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抬手搓了搓脸。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我可能是睡迷糊了”于是她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可能就是忘了一场梦吧”
    阳嘉十五年四月初九,追元皇后病逝于立后大典当日。
    大宁人人唏嘘,叹之一生姻缘起伏,末了却未得善终,实乃让人惋惜。
    追元皇后病逝后,新帝独守长明灯,于百日后,回归朝堂。
    同年,新帝推新政,革旧纲,清余党,一年之后,大宁内乱彻底平息,百姓生活欣欣向荣,大宁内外整肃,海晏河清。
    阳嘉十六年,承安殿。
    赵长宴一身玄纹龙衣,坐在书案之后,垂眸看着眼前的策文。
    殿中很安静,宫灯燃在一旁,他看完一份策文,长指挑起放在一旁,再垂眸看向另一份。
    他坐得端正,身姿如玉,白皙昳丽的容色没什么表情,显得疏淡又冷。
    礼部尚书站在下方,将呼吸放得轻不可闻,恭顺地等着赵长宴御批。
    放在赵长宴面前的是今年殿试选出的十卷,一甲中的状元、榜眼、探花,会由他选出。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赵长宴将所有的策文御批完了。
    礼部尚书急忙上前,恭声问道:“皇上,今年这批考生资质上乘者多,不知三鼎甲您作何”
    “朕已选出,”赵长宴从策文中挑出三份,递给了礼部尚书,“明日召鼎元入承安殿,朕要亲自见一见。”
    “微臣遵旨。”礼部尚书急忙应声,待接过赵长宴手中的试卷,看到为首卷上的姓名时,不由赞道,“皇上远见卓识,这谢隐当得起鼎元一名,您有所不知,此人年少有为,众考官们均被他的才学折服”
    鼎元就是状元,礼部尚书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这位今年的状元郎,直到赵长宴眉心微蹙,他才急忙闭了嘴,快步退了下去。
    第二日,承安殿中,站了一位年轻人。
    是位十八岁的及冠青年,身形瘦长挺拔,生得一张极其俊朗的脸,赵长宴走进来时,青年人那双澄澈而安静的眼睛垂下,朝他十分恭敬地行礼。
    “草民谢隐,见过皇上。”
    赵长宴停在他的身边,淡淡应了一声。
    谢隐便垂眸,直起身子,立在原地一动未动,年纪轻轻,已是一副温和持重的模样。
    赵长宴看了他片刻,问道:“想担任何职?”
    谢隐一怔。自古被皇上钦点状元后,都是皇上直赐官职,他没想到赵长宴会这样问。
    谢隐微一迟疑,拱手道:“草民听从皇上吩咐。”
    赵长宴轻轻一笑,凤眸深谙着,情绪莫名。
    谢隐毕竟年纪小,见他这般笑,顿时有些局促地看他一眼。
    赵长宴对上他澄澈的眼底,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下去吧。”
    谢隐忐忑着,朝他行了一礼,垂首退了下去。
    从皇宫出来,谢隐回头望了一眼朱红色高大的宫墙,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位年轻的帝王果然如传言那般,冷静淡漠,不好相处。
    谢隐想着方才赵长宴的反应,正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急匆匆喊住了他。
    “谢隐,留步!”
    他回头,原是礼部尚书大人追过来了。
    谢隐拱手朝他行礼,温声道;“见过尚书大人,您是有何事?”
    礼部尚书笑吟吟地站在他的身前,道:“方才皇上下旨了,给了你官职,你猜,是何职位?”
    谢隐怔了怔:“草民不知,大人请讲。”
    礼部尚书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雍州通判了!”
    谢隐愣了一会儿,随即温和一笑:“谢皇上圣恩。”
    “该谢该谢,”礼部尚书大人摸着自己的胡须,叹道,“雍州紧挨京城,你为雍州通判,多加磨练,日后,皇上定会提拔你。”
    谢隐还是温和地笑着,道:“谢皇上,也谢大人一直挂怀草民。”
    礼部尚书瞧着他宠辱不惊的模样,不由出神愣了一下。
    谢隐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道:“大人?”
    礼部尚书匆忙回神,他讪讪一笑,道:“抱歉,看着你像一个人,不觉走神了。”
    “大人觉得草民像谁?”
    礼部尚书摇头,啧啧道:“像从前那位谢大都督”
    谢隐看着他。
    礼部尚书不由哈哈笑起来:“说你像逆党,你可勿要见怪,想必你也听说过谢大都督,他虽是个逆党,但从前也是个枭雄人物。当年大宁边境可多是他带着赤炎军在守着,而且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个身份,他以前啊,可是大宁的探花郎呢。
    那时老夫也在礼部任职,曾见过他数面,他中探花时与你年纪差不多,一双眼睛也如你这般,干净又澄澈,儒雅又谦和,若不是你们样貌不像,我还以为,你就是当年的他呢。”
    礼部尚书说着,又感叹一句:“真的,老夫初见你,就觉得你们太像”他一遍遍打量着谢隐,低喃道,“太像了”
    谢隐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了。
    他看着礼部尚书有些晃神的模样,温声道:“再像,草民也不是他。谢大都督一世有功有过,草民钦佩他的战功,却绝不会犯他的错。”
    礼部尚书渐渐笑起来:“说的好,说的好,效忠皇上,才是我们这些臣子的本分啊。”
    谢隐温和颔首,脑中不由想起赵长宴面如冷玉、一身威重地独坐在承安殿的模样。
    那位年轻的帝王,在一年之内将大宁整肃得海晏河清,这般入世明君,他若能辅佐他,会是他毕生之幸。
    谢隐笑着,和礼部尚书告了别,转身离开。
    他穿过热闹的街市,想着方才面圣的场景,不知不觉回到了家中。
    为了参加殿试,他们举家迁入京城,在闹市深处购置了一处小小宅院。
    谢隐站在门口,推开了木门。
    院中的水流声戛然而止,谢老太太擦干净洗衣裳的手,欢喜着迎上前:“我儿回来了,婉娘快来,我们的状元郎回来了!”
    殿试已放榜,谢隐夺了状元的事情,谢宅的人早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姿纤弱的女子温婉笑着,挑开门帘迎了出来。
    这女子柳叶眉,鹅蛋脸,脸颊有两个小酒窝儿,笑起来温婉可人。远远见着谢隐,还没说话,她就红了脸。
    “你回来啦。”她小声说道。
    “嗯。”谢隐轻轻应道。
    谢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婉娘,又笑眯眯地看了眼谢隐,忽然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喜上加喜!”
    谢隐一怔:“母亲,什么喜上加喜”
    “你十年寒窗,今日一举夺魁,是我们谢家天大的喜事,刚好,你也及冠该娶妻了,这样吧,挑个好日子,给你俩成亲,喜上加喜!”
    婉娘听到谢老太太的话,杏面变得绯红。
    谢隐也一直知道谢老太太有意撮合他和婉娘,但是他急忙道:“母亲,我一直当婉娘是妹妹”
    “什么妹妹,胡说八道!”谢老太太打断他,“婉娘是我养的不差,但你见我让婉娘喊过我母亲吗?没有吧,所以她可不是你妹妹,你们俩成亲,是两小无猜,天作之合!”
    谢隐想开口再反驳,可看着谢老太太欢喜的面容,想了想,还是压了下去。
    他转头看向婉娘,这个温婉听话的姑娘,他并不讨厌。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像杂书中所写的那样执迷于情情爱爱,而且天下虽大,但他骨子里清冷,能令他陷于情爱的女子怕是也并不存在。
    那就娶婉娘吧。
    母亲喜欢她,他也喜欢她。
    虽然他的喜欢,尚不及情爱,但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举案齐眉的姻缘也是天赐的恩德。
    而他,这辈子也会珍重她爱护她,这一生,有婉娘一人足矣。
    谢隐想着,干净的眼眸弯起,慢慢牵起了婉娘的手。
    三个月后,谢隐大婚。
    鞭炮声响彻了整个胡同,谢隐作为状元郎,又新任雍州通判,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起之秀,前来恭贺的人拥堵了整个宅院。
    赵长宴也来了。
    他披着月色的披风,穿着一身常衣,坐在人群喧闹外的马车中,望着外面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鞭炮炸开的红屑落了一地,大红的喜字从小院,贴到了胡同口。
    他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谢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从人群中匆匆忙忙挤了出来。
    赵长宴挑开垂帘,让他上了马车。
    谢隐在马车中朝他见礼。
    “微臣不知今日皇上会来,还望皇上恕罪。”
    赵长宴此行隐秘,除了他方才差人通知了谢隐,并未告诉旁人。
    他垂着凤眸,望向跪在眼前的谢隐。
    年轻而俊俏的新郎官,官途平坦,又娶娇妻,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一身正红的喜服衬得他身姿清隽,面色红润,俊朗的眉眼中扬着明净的喜悦。
    赵长宴看了他一会儿,才淡淡道:“无事,朕只是来看一看。”
    谢隐朝他叩首,道:“谢皇上挂怀。”
    赵长宴未再说话。
    不远处传来宾客觥筹交错的声音,赵长宴在喧闹之中,忽然俯身,拍向谢隐的肩膀。
    他道:“朕给你两年的时间。”
    谢隐疑惑地抬起头,不知他所言何意。他温声问道:“皇上是要微臣”
    赵长宴却朝他摆了摆手,并未向他解释。
    “下去吧,宾客还在等着你。”
    谢隐疑惑着,却还是顺从地站起来,弯腰下了马车。
    随后,马车转了方向,往回走去。
    四下鞭炮又起,马车却往空旷处行去。谢隐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莫名觉出一股空寂来。
    “两年”他喃喃着,还是不知何意。
    这时,人群有醉醺醺的宾客举着酒盏跑了出来,搭起他的肩膀,喊道:“新郎官怎么跑出来了,快进去喝酒呀!”
    谢隐接过他的酒盏,无暇思索赵长宴的话了,他笑了笑,再次没入欢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