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迟未烋无措至极。
他以为是自己哪句跑了调,或是搅了局……而后却望着主唱举起话筒,嗓音里满是温柔又欣赏的笑意。
他说,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迟未烋怔住了。
这时,主唱又转向台前,高声问:“你们想知道他的名字吗?”
下一秒,仿佛平静的海面疾风过境,台下顷刻沸腾而起。
“想啊啊啊——”
“这实力sl出道都没毛病啊!不开玩笑,我眼泪听出来了。”
“呜呜呜我也是,感觉这个声音好有故事……”
闪光灯、欢呼声、掌声——
良久之后,迟未烋才如在严冬回暖的蛇,猛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春赠予自己的贺礼。
季盛在他张唇的瞬间一声轻咳,似是怕他把真名透了去。
微微一笑,迟未烋取了那个字做回应。
他说,我叫烋。
“哪个烋?”
“是消失的‘消’吗?”
台下即刻有人问。
“这文化素养暴露的……来来来!都看这啊!”飞快地摸出手机一顿敲,戚尧把屏幕调到最亮,举高,“都来涨知识啊!”
一帮人都被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惹得忍俊不禁,一片笑声间,又有人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戚尧一噎,显然输入法没这注解能力。
他一停,起哄大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
“尧啊,咋回事啊?”
“有文化,但不多。”
“大家看破不说破啊!”收到某人的眼神求助,忙着幸灾乐祸的季盛赶紧来解围,“这还是问正主吧。”
戚尧:“……我谢谢你。”
众人又哄笑。
氛围太好,来讨要解释的人涨不停。
迟未烋边听边笑,尽力把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灯光匀到舞台的每一方。
然后,他说,其实意思挺简单的。
“觉醒、咆哮。”
*
与此同时。
连通极乐谷后门的暗巷。
魔怔般来回拉着监控视频进度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画中人被众人簇拥着下场的短短数帧,男子的目光阴鸷,脸色被手机亮着的屏幕光衬得苍白如死。
耳中的蓝牙里,那个发来视频的人却仍在笑。
他问他,蒋总,还没看腻呢?
深吸一口气,蒋延放下手机。
他的动作太僵、站得太硬太挺,屏幕一暗就像一棵狰狞的树插在黑土里。
“何榷。”
一字一顿
“你这样玩我有意思吗?”
“玩?”对面的声音一时听起来受伤至极,“蒋总,你这话就说的不厚道了吧?又帮你留人、又帮你找赝品,我可是一直都有认真的在出力呢。”
“……所以你今天就故意让我和他撞到一起?”
“巧合而已。”何榷应得从善如流,“不信你问问小末好了呀,问他是不是只有今天有空,而且在极乐谷见面最保险?”
“……”
居高临下地望向正跌坐在腿边、断断续续地哭了能有一个小时的人,蒋延面无表情:“别哭了。”
抽噎声还是没止。
“我他妈让你别哭了!”
咆哮。
这次,瘫在地上的人连呼吸声都骤停。
“喂,蒋总,可别冲我的人撒气啊。”
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得蒋延浑身都在抖,偏偏对面的人依旧笑盈盈。
他说,不听话的已经跑了,听话的可不能再玩坏了。
在这人说完的下一霎,蒋延头顶的墙粉突然开始剥落。
……被震掉的。
一落一大片,砸在地上仿佛地狱开向人间的花。
连忙后退的蒋延逃过一劫,而那个蜷缩着大气不敢出的人却被素白盖了头,俨然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
落地不化的雪像坟地。
站在满地狼藉里,蒋延说,这人我不要了,脏。
何榷说,行呗,你把他丢那就行。
“……可他为什么会不要我呢?”
垂眸望着那片冢一般的白,蒋延倏地戳出一句。
“……”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就不说话了。
“我明明已经跟他道过歉了,我也在解释……他竟然还打我……他为什么要打我呢,明明是他先不听的……”
“因为贱!”
这时,何榷又开口了,语速极快又不耐烦。
“你信不信吧,被那么多人围着下台时他肯定快笑死了。那副嘴脸,艹,我想想都他妈恶心!”
蒋延问,你怎么知道他在笑?
何榷说,因为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
“恃宠而骄、势利、现实、看着比谁都深情。”
说到这里,何榷冷笑起来。
“当然,也只是看着而已。”
“是吗……”蒋延轻呵。
恍如梦呢。
何榷说,是的。
笃定。
“可我要是只想他对我一个人笑呢?”
蒋延喃喃着,神色诡异。
何榷说,那就让他身边只有你。
*
极乐谷,后台。
从方才还在台上起就再不只是一个人,迟未烋一退场,就望进了候在后台入口处的仇宇。
眼神一对,他便知道对方在等自己。
迟未烋本想不动声色地脱离人群,谁知方向刚一偏,季盛便问他干嘛去。
迟未烋说,找人。
这时,戚尧也过来,问他,那还回不回来?
迟未烋不知道他们会聊多久,便说,要是迟的话你们先走就行。
“没事。”季盛却说,“我们等你。”
朝身后一扬下巴,戚尧说:“估计会等的还不止我们。”
听罢怔怔的一圈环顾,迟未烋这才发现周围人竟然真的都停了脚步。
“等你回来估计会有一堆人来给你画饼,说服你加入组织,不是,乐队……都差不多,我和季盛会先帮你拦一下的。”
趁着把人推去入口的间隙,跟他咬了一串耳朵,戚尧在门边松了手,就像放飞一簇春天的蒲公英。
他说,去吧,烋哥。
*
烋;
哥……
*
迟未烋和仇宇一起去了极乐谷的偏门。
仇宇说,那里人少,静。
——“迟先生,你有专门学过音乐吗?”
路上,对方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迟未烋摇头,说,没有,靠自己。
《迟夏》,就是他听会的。
了然,仇宇说,那看来迟先生在音乐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赋呢。
“……也没有吧。”迟未烋说,“我只会唱这一首歌。”
仇宇听罢一怔,旋即便笑道:“那这点倒是跟我挺像的。”
“嗯?”
“我唱所有歌都跑调,除了一首。”仇宇说,“那首歌叫《涅槃》,不知道迟先生有没有听过。”
仇宇想了想:“好像听过……是一首 R&B吗?原唱叫朴辽。”
“对!”仇宇似是很惊喜。
“我记得《迟夏》的词也是他写的。”迟未烋说,“那首歌挺难唱的。”
“是有点。”仇宇说,“所以我学了好多年……大概从17岁开始吧。”
眉眼一动,迟未烋问,那你给别人唱过吗?
仇宇说,唱过一次,三年前吧。
“27岁?”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