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临天长歌 > 云襄初见众伯父虞侯遇害清襄逃
    清儿从下午回来后,便一直沉沉的睡着,直到夜深。
    虞云襄一直守在床边照顾着,清儿因失血而嘴唇发白,浑身发冷,她虽睡得很沉,却眉头紧锁,不停的出汗。虞云襄便不停的帮她擦汗和盖好被子。
    可虞云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感觉自己的内脏时刻都在翻腾,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仿佛随时能把内脏全都吐出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虞清泓房内。
    “宗主,拿回来了。”洛影递上一把剑,正是今日刺客用的。
    虞清泓没有说话,仔细的打量起剑来。这是一把外表很朴素的剑,整剑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构造。虞清泓用手指轻轻地敲击剑身,剑身发出沉闷的响声,很明显这剑身也并非上好的材料打造,完全就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
    虞清泓陷入了沉思,自己虽然只是以书卷格挡,但是自己周身的气力都灌注在书卷上,使书卷被气所强化,按理寻常刀刃是无法伤到书卷半分的。但是今日书卷却被刺客伤得残破不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刺客也是和他用了同样的办法强化了这把剑。
    虞清泓眉头一皱,在这江湖里有如此功力的高手,哪一个不是一步一步打出来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名气,可今日虞清泓揭开刺客的面罩查看,确实是未曾见过的陌生人,这凭空冒出这么多陌生的高手,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虞清泓不由得联想到了影门,只有像影门这种处于黑暗中的部门,才会有如此多无名无籍的高手。对于影门,虞清泓是了解的,如果影门想让自己死,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所以刺客不会是影门的人,难道江湖里还存在着一个与影门相似的组织?一股不祥的感觉从虞清泓心里冒了出来。
    第二天清晨,清儿终于醒了,她支撑起身体,活动了活动肩膀,左肩只是刺伤,没伤到筋骨,并无大碍。她又低头摁了摁腹部伤口的纱布,很疼,但因为没有伤到内脏,也不算严重。如果不是刺客剑上涂有让人麻痹的药,她不至于如此狼狈。
    确认自己没有问题后,她才轻轻拍了拍趴在床边的虞云襄。虞云襄醒来,看到清儿状态很好,心里很高兴。
    “来,把衣服脱了。”虞云襄站起身来对清儿说道。
    “你想干嘛?”清儿有些害羞又有些惊讶。
    “换药啊!”虞云襄白了清儿一眼。
    “一个伤口在肩上,一个伤口在腹部,需要脱衣服吗?”清儿无语道。
    “好像真不用。”虞云襄恍然大悟道。随后拿过药和纱布,熟练的帮清儿换起药来。
    “清儿醒了?”虞清泓此时也过来了。
    “爷爷,我正要去找你。”清儿见到虞清泓,急忙说道。
    “不急,你感觉如何?”虞清泓关心道。
    “小伤而已。爷爷,清儿觉得昨天那几个刺客,似乎与影门有关系。”清儿严肃的说道。
    “何出此言?”虞清泓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他们隐藏得很好,若不是主动投来暗器,清儿都没有发现他们,而这样的隐藏能力,只有影门才做得到。另外,他们投来的暗器上有一个暗槽,这是影门的前辈们发明的,为的是击中目标后能让大量的血通过暗槽涌出,加快目标死亡。除了影门,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暗器。”清儿有些激动的说道。
    虞清泓这才想起马车上插着的暗器,便让虞云襄去取,不久,虞云襄回来回复,暗器不见了,只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迹,而且被人刻意破坏掉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虞清泓听到暗器被取走,就连暗器留在车上的伤痕都被破坏,捋了捋胡子说道。
    随后,虞云襄拿出一小截木屑,这截木屑只有剪下的指甲那般大小,却是细长规整的圆柱形。原来,车上的伤痕虽然被破坏掉,但是那人还是大意了,并未处理掉散落的木屑。虞云襄仔细查看了现场,在马车上遗落的木屑中,找到了这截圆柱形的木屑,因此可以推断当时的暗器确实是存在暗槽的,这截木屑就是木头被挤压进暗槽造成的。
    “也许是巧合吧,洛影昨天已经一一确认过了,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所以肯定不会是影门的人。”虞清泓向清儿解释道。
    “那清儿就放心了。”清儿松了口气,影门中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如果洛影不认识,那就绝无可能是影门了,否则一个保护宗主的部门反过来刺杀宗主,实在是太荒谬了。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影门的资源,秘密培养了这批刺客?”虞云襄不假思索道。
    此话一出,虞清泓心里暗暗吃惊,虞云襄的猜测并非不可能,但是能做到的只有虞门中的骨干,而且需要影门门主决影的配合,虞清泓又回忆起虞书年信中提到的虞门内部有人在暗中操控许多东西,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难道虞门的高层里,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清儿,你先在此好好养伤,让襄儿陪着你。老夫回一趟影门,等老夫回来咱们再继续出发。”虞清泓叮嘱道。
    “山羊老头,注意安全。”虞云襄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虞清泓说道,他也隐约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用担心,老夫很快就回来。”虞清泓摸了摸虞云襄的头,便快步离开了。
    虞清泓走后,虞云襄细心的照顾着清儿,时间一下子过去了十来天,清儿也早已活动自如,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公国府内张灯结彩,府内的下人们东奔西跑的忙碌着,原来是在为华泽新君青洋公的即位仪式做准备。不久,下人便来向二人发帖,邀请申时参加即位仪式。
    此时青洋公已携公国府内家人和家臣们去祭天祭祖,离申时还早,虞云襄便提议和清儿在府内转转。
    他们来到公国府后花园,清儿再游此地,心情显得格外高兴,因为不久前,虞云襄便是在此处给她作了首令她无比感动的诗。她又在虞云襄旁边,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心里默念着那首诗,不时的转头看向虞云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漂亮的脸蛋突然唰一下救红了。
    “清儿,你没事吧,我看你面色通红,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虞云襄关心的问道。
    未等清儿回答,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假山后边的亭子传来,继而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此时公国府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虞云襄以为府内就只有自己和清儿这两个闲人,心下好奇,便循声而去。
    亭子是桌凳上坐着两个男人,略微年长一些的那人,留着和虞清泓一样的山羊胡,头上高耸直立的峨冠说明他的身份不俗,绯色的长袍边缘用金丝绣着寻炎国的火焰图案,腰间配挂着一柄黑色的仪剑,墨玉制成的剑柄,挂着绯色流苏,素黑的剑鞘两端缂着金色的火焰图文。这身打扮不难猜出,此人一定是寻炎国的某位大人物。只见他谈笑风声,气场十足,不时捋着胡子,神情仪态竟与虞清泓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而另一位年轻一些的人,衣着更是华丽且昂贵,内衫是由稀有的白色临天绸缎制成的,外袍则是昂贵的金色寻炎锦制成,上面用铜红色绣着祥云的图案。同样是寻炎锦制成的腰带上,镶嵌着数枚石奔白玉,腰带更是挂着一枚浑厚的石奔玉牌,玉牌雕工精美,末端系着金色流苏。而他的头顶上则是金色的束发冠,镂空精致,正面镶嵌着一枚硕大无比的华泽紫珍珠。冠上插着一根似是纯金打造的发簪。此人虽一身富贵打扮,却面容冷峻,两撇细长的八字胡更是把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衬托出几分狡猾。
    二人此刻正在讨论着公国府的后花园,见到虞云襄与清儿过来,便停下交谈打量起两个孩子来。
    “想必这位气宇轩昂的少年郎,便是世侄虞云襄吧?”富商模样的那人捻了捻八字胡,微笑道。
    “那身旁这位岂不就是清儿公主了?”山羊胡的那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虞云襄有些惊讶二人竟认得自己,却见清儿边给二人行礼边说道:“晚辈虞若清,见过鲁大人,见过吴老板。”
    “害,什么大人老板的,叫伯父。”山羊胡的男人高兴地扶起清儿。
    虞云襄听了清儿的话,也反应迅速,结合刚才对二人的观察,便猜出此二人一个是寻炎国卿大夫鲁进,一个是巨丰岛首富吴念虞。于是连忙作揖道:侄儿虞云襄,拜见大伯,拜见五伯。”
    鲁进上前扶起,小声提醒道:“外人不知我二人与虞门的关系,万万不可用排序称呼。在外面我们与令尊虞书应为世交,均称世伯便是。”
    虞云襄自知失语,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随后好奇问道:“二位世伯是如何知道侄儿便是虞云襄的?”
    “扇子,你腰带上别着的白玉扇子,便是花的我的钱。”吴念虞得意道。
    “那你二人又是如何识得我二人的?”鲁进反问道。
    虞云襄看向清儿,却见清儿突然的紧张起来,小声的对虞云襄说道:“说是房梁上见过的不太好吧?”
    虞云襄心领神会,清儿是影门出来的事情虞清泓不希望外人知道,于是便谎称是从二人衣着上猜出来的:“我常听潘班叔叔说起几位,又见鲁伯伯衣着华丽且配有仪剑,衣服上也尽是寻炎国的图纹,想必定是寻炎国的大人物。而吴伯伯周身更是稀有贵重之物,加上雍容富贵之相,当世能如此打扮的富豪,屈指可数。二位伯伯又在此相谈甚欢,定是旧识,我便大胆猜测了。”
    “不愧是虞侯爱孙啊,真是聪慧过人。”鲁进捋了捋胡子赞道。
    随后四人围坐在石桌前聊起天来。虞云襄才知道二人是受邀参加华泽君的即位仪式的。
    虞云襄给二人将起来最近发生的事,公国府公子之争,何年之死,以及虞清泓遇刺后回影门去了,听得二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究竟是何人欲加害宗主呢?”吴念虞惊讶的问道。
    吴念虞有一个领养的弟弟叫吴念霖,相差十八岁,兄弟俩一起在巨丰岛经营着赫赫有名的玉麟商行。在外面是富可敌国的吴家二兄弟,虽称作“巨丰岛首富”,只是因为商行总部设在巨丰岛而已,但他们的产业早已覆盖整个六合,甚至北荒和西漠都有业务往来,实际资产早已称得上六合首富了。而私下里,吴念虞是虞门参议内阁,吴念霖是聚汇阁主薄,虞门所有开支预算都是他们二人在背后支持的。但是吴念虞作为一个商人,平日里都是把精力放在如何为虞门赚更多的钱上,很少关心其他事情,如今听闻虞清泓遇刺,也是很惊讶。
    “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根据种种线索来看,似乎与影门有关系,所以爷爷便回影门调查去了。”虞云襄答道。
    听到和影门有关,鲁进眉头一皱,眼神慌乱起来,随后便被强压下去了。但是这一细节却被细心的清儿捕捉到了,她隐约感觉鲁进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此刻事态皆未明朗,不好贸然询问探听。
    正当几人都在沉默,为虞书年叹息,为虞清泓担忧时,花园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个气场非凡,衣着华丽的中年人边谈笑着边向亭子这儿走来。
    中间那人身材健硕,脸型棱角分明,粗硬整齐的八字胡,目光犀利。一袭黑色长袍,外袍上绣着金色花纹,竟是虞侯府的扇形图纹。他此刻虽然面带微笑,但额间的川字纹却深得如同刀刻,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亲近的感觉。
    左边一人略微年长些,体型挺拔高瘦,慈眉善目,修长而黝黑的胡须随风飘动,双目有神,充满智慧。头上顶着白玉峨冠,暗紫色长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临天龙纹,腰间配有精美的紫金仪剑,风度翩翩,仪表非凡。
    右边那人体型略显肥胖,脸上时刻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双眼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嘴边挂着一圈短而密的胡子,显然是精心修理成型的。他一身墨绿长袍,上面有白丝绣着的麋鹿图纹。大腹便便,颇有贵相。
    鲁进与吴念虞见到来人,便起身迎接,双双跪拜道:“寻炎卿大夫鲁进(草民吴念虞),拜见临天大丞相蒙懿大人,拜见虞小侯爷,拜见林阳安定侯。”
    “这里没有外人,大哥和五哥不用多礼。”中间那人上前扶起二人,好奇打量起虞云襄和清儿二人,看到虞云襄的扇子后,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便佯装生气道:“襄儿,清儿,见到为父为何不跪?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几位伯父请安。”
    虞云襄刚开始觉得这人声音很耳熟,再听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原来这人便是虞清泓的儿子虞书应,当年自己躲在草堂窗外听到的便是他的声音。随后与清儿一同跪下行礼道:“襄儿(清儿)拜见父亲大人,见过各位世伯。”
    虞书应示意二人起来,说道:“在外叫世伯,在虞门里,这位是大伯,这位是三伯,这位是五伯,这位是六伯,记住了吗?”
    虞书应一一给虞云襄介绍众人,他已经得虞清泓叮嘱,把虞云襄和虞若清记在自己籍下,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与女儿对待,不可让外人知晓真实情况。这几位哥哥离开虞门都已经二十余年,自然是不知道实情的,虽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究竟要干什么,但是父命难违,只好照办了,但是他对这凭空多出的一儿一女并不认识,还好见到了扇子才确定身份,否则就穿帮了。
    “这两个孩子,从小便跟在爷爷身边,跟我这个父亲倒也显得生分起来了。”虞书应打着圆场,招呼众人坐下。
    随后,简单寒暄几句后,虞云襄又把最近的事情复述了一边。众人均是听得惊讶,无不感叹起虞书年,也纷纷为虞清泓的遇刺担忧着。他们的反应不同,神情各异,对此事各怀心思,这一切都被清儿尽收眼底。
    “明日我等去给书年上个香吧。”蒙懿惋惜道,众人纷纷附和。
    “依贤侄所述,书年生前向虞门回报的信件以及他发给宗主的直渡,均被人暗中扣下了,老七,这事你可知道?”陆淼质问起虞书应来。
    “无稽之谈!他早有反心,欲切断虞门对华泽的掌控,故而对虞门瞒报诸多事情,各位哥哥岂能只听四哥的一面之辞?”虞书应微微发怒道。
    “那刺杀宗主的刺客,与影门有关,这事你可有线索?”陆淼继续问道。
    “我哪知道!这种刺客组织行事风格大同小异,既然我们能培养影门,其他人培养个什么影派影宗影队也不是不行的。怕不是刺客刻意模仿影门,好使得虞门内部相互猜忌,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虞书应不耐烦的说道。
    “老七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各位兄弟且先不要急着相互猜忌,应一同调查出个结果再做定论。”鲁进捋了捋胡子说道。
    “老七,其他的我也不懂,也不想管,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贤侄所述的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对吗?”吴念霖向虞书应问道。
    “与我无关!各位好大哥,我现在是虞小侯爷,又是虞门少宗主。二十余年前,自父亲回雨林村起,虞门大小事宜都是我在打理,全部的势力与资源都尽在我手,我虽不是虞门正宗,但是还有区别吗?我有必要谋害父亲吗?”虞书应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从小便得宗主恩待,如今更是在他扶持下当上林阳安定侯,手握重权,兵马尽掌,却常常苦于虞门不能见面的规矩,无法向他老人家尽心报恩。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查到欲加害宗主的幕后主使,无论他是谁,我定倾尽林阳之力弄死他。”陆淼收起憨厚的笑容,猛的拍案而起,冲着众人说道。
    “老六,你这个急性子的坏毛病,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此刻我们兄弟几人莫要先自己内讧起来了。”蒙懿陪笑着摁下陆淼劝解道。
    “怎么的?都怪到我头上了?要么拿出真凭实据来,要么就闭嘴,区区林阳安定侯,我们虞门还怕你不成?”虞书应也是个暴脾气,听到陆淼一直针对自己,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老七,少说两句!”蒙懿呵斥道。
    “老七,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虞门不就是靠着我们兄弟几人在各国挑起大梁,才能有如今之势吗?你虞门既然不怕手握兵权的林阳安定侯,那想必我这个手里无兵可用的寻炎卿大夫更是不在你眼里了吧?”鲁进停了虞书应的气话,感觉有被冒犯,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六哥他摆明了怀疑针对我。”虞书应自知自己失言,解释道。
    “够了!你们一个个都位高权重,如今都养出了天大的脾气了,动不动就放狠话威胁这个灭了那个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吧?父亲还没死呢,你们便如此,待他百年,你们还不打起来?都各自少说两句!”蒙懿气愤的说道。
    众人听到蒙懿的话,都纷纷沉默了下来。蒙懿虽是老三,却一直是众兄弟中最有才干的人,也是最受虞清泓器重的人。加上他临天大丞相的官职,所以蒙懿说话一直颇具分量。众兄弟见平时温和的蒙懿发怒,也都各自收敛了起来。
    “我们兄弟阔别二十余年,如今若不是代表各国君主,受邀参加这即位仪式,平时里相聚谈何容易,怎的一见面就吵吵起来了,宗主若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吴念虞见众兄弟都安静下来,便打圆场道。
    “是啊,如果二哥也在,明日一同祭奠之时,咱们兄弟七人就齐了。阔别二十余年,均是书信往来,如今难得相聚,却是如此争吵不休,实在是没有必要。”蒙懿感慨道。
    “二哥在石奔国当大将军,没被邀请吗?”吴念虞好奇的问道,他一个商人,并不懂这里边的规矩。
    “老二是武官,不会被邀请的,将来他若与我们相见,那就只有战场上兵戎相见了。”鲁进也感叹道。
    “各位哥哥,我以此命发誓,这些发生的种种事,都与我无关,甚至根本不知情。待仪式结束,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查此事,自证清白。”虞书应想起兄弟之间的情谊,嘴上也是软了下来,向众人承诺道。
    “如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陆淼见虞书应如此立誓,也就不再纠结,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随后众人收拾情绪,开始闲聊起来,二十余年未见,大家都有太多话要说了。
    虞云襄看着面前这些伯父和“父亲”,一个个位高权重,掌握着这历天苍生的生死,不禁又想起之前吐血晕厥的事,冒出阵阵冷汗。他此刻突然希望面前这几人愈吵愈烈,最好反目成仇,大动干戈。虽然这会使六合陷入无法预估的战争与苦难中,但是如果结果是能大大的削去他们的势力,那付出的代价仍是值得的。虞云襄此刻终于是理解了虞书年为何连命都不要,也要分化掉青衍公的势力了,权利过剩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位高权重之人,站得太高,看得太广,是看不到脚下的苍生的。既然看不到,便不会怜悯,既然无怜悯,那便随意践踏了。
    兄弟几人聊了许久,眼见到了午饭时间,便纷纷起身请辞,相约仪式过后再小聚,便散去,只剩下虞书应与蒙懿二人,还有两个孩子。
    “三哥,这两个孩子的户籍是你经手操办的,实情你应该清楚吧?”虞书应打量着两个孩子,对蒙懿说道。
    “是,我知道。”蒙懿慈祥的看着虞云襄。
    “你说父亲这是何意呢?”虞书应问道。
    “也许年纪大了,需要人陪吧。”蒙懿不假思索道。
    “二十一年前,父亲把虞门交给我打理,自己回到雨林村。想我每日勤勤恳恳,只顾着虞门的事,却耽误了虞家的繁衍,至今无后,真是不孝啊。你说父亲是不是在替虞门找了个接班人呢?”虞书应感慨道。
    “父亲行事向来莫测,我也不知道。”蒙懿摇头道。
    “孩子,你跟爷爷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曾读书习武?”虞书应对虞云襄问道。
    虞云襄正欲如实作答,却看到虞书应身后的蒙懿轻轻摇头,伸出手掌轻轻往下压,意在让他适当隐瞒。虞云襄有些疑惑,但回想起老虞清泓之前那条有关自己的密令有传给蒙懿,又想起自己成丁宴上虞清泓让潘班暗中调查虞书应,心里更愿意信任蒙懿。于是他便隐瞒掉实情,对虞书应说自己只是看过点书,能识字写字,也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但是中看不中用。
    “爷爷送你这把扇子时,跟你说了什么?”虞书应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
    “这是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我身为虞侯府世家公子,该是有把自己的扇子了,还说虞侯府的家徽便是这玉扇的图纹。”虞云襄答道。
    “嗯……那若清呢?爷爷都教了你什么?”虞书应若有所思的转头又向清儿问道。
    “父亲大人叫我清儿便好。清儿本是伺候爷爷的丫鬟,爷爷只是教清儿识了些字。”清儿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到虞云襄对虞书应有所隐瞒,便随着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罢了,既然如今你二人与我父子相称了,那便把戏演好,休要外人看出端倪。”虞书应见两个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不再细问,叮嘱一番后就起身离开了。
    “襄儿,清儿,你们听好,如今虞门内部出了问题,狂风骤雨将至,除了爷爷,你们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也别信,切记!切记!”蒙懿小声叮嘱两个孩子后,便快步追上虞书应一同离开了后花园。
    虞云襄与清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悻悻回客院了。
    申时,各国代表和宾客齐聚公国府大堂,庆贺华泽新君青洋公即位。场面隆重而热闹。
    席间,虞门的几兄弟分坐各处,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见面也尽是客套,而虞云襄和清儿坐在虞书应两侧,尽心扮演者好儿子与好女儿,不停应付着上前给虞书应敬酒的宾客们,一派父慈子孝的其乐融融景象。不得不承认,虞门上下尽都是好演技。
    入夜,一个下人走到虞书应身边,把一小卷纸条递给了他。虞书应趁无人注意,悄悄打开查看,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变得惊恐起来。他把纸条用力的揉在手里,向其他哥哥们看去。
    虞云襄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其他几位伯伯也相继收到下人呈上的纸条,均是看完后一脸震惊,他们相互对视后,心照不宣的默默退出宴席。虞云襄预感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便也跟了上去。
    虞书应的客房外,凭空多出许多身穿黑衣的守卫,躲在暗处守卫着屋内的众人。
    “怎么办!怎么办!”吴念虞在屋内来回踱步,焦急的问道。
    “当务之急是让老七赶紧接任宗主之位,把虞门稳住,把大局稳住!”鲁进边擦汗便焦急的说道。
    听到此话,虞云襄和清儿心里一咯噔,赶紧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换来的却是虞书应的呵斥:“大人谈事情,小孩子来此作甚,来人啊,把公子公主请走!”
    “且慢,襄儿与清儿毕竟是父亲的孙子孙女,让他们知道实情也无妨。”蒙懿阻拦道。
    虞书应本就对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此刻焦头烂额,更是厌烦的别过头去,不再理会。
    蒙懿见虞书应默许,便上前向二人解释了情况。
    原来虞清泓去影门调查刺客的事,可是刚进入炎天州的地界,便又遇到了刺客。见对方人多势众,虞清泓便放飞渡鸟通知影门支援。待决影门主率领众人赶到时,已不见任何人踪影。现场一片狼藉,遍地血迹,只剩下虞清泓的马车。众人赶紧掀开马车查看,只看到深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洛影。决影命人把洛影带回影门,又安排人四下搜索虞清泓的踪迹,均是徒劳。第二天,苏醒过来的洛影,痛哭流涕地跪拜在决影面前,请求处罚,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宗主。决影一细问才得意,虞清泓与洛影此次面对的刺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二人不敌,自己被重伤,在昏死过去前,洛影亲眼看到虞清泓被刺客一刀砍下脑袋,身首异处。而刺客仿佛是要拿着虞清泓的尸体邀功,一人把虞清泓的脑袋用布包好,其余几人抬着虞清泓的身体,欢呼着离开了现场。洛影听得真真切切,那些刺客说的是夜扈族的语言。决影听完洛影的汇报,心感不妙,急忙飞渡报信给了聚在华泽城的各位。
    虞云襄听到这个噩耗,震惊得说不出话,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看清儿,已是泪流满面的瘫坐在地上,仿佛丢了魂似的。
    蒙懿心疼的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们的背抚慰着。在他们耳边轻声说道:“你们听好,爷爷遇害了,现如今你们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也是爷爷就在这世上的种子。当某些人反应过来后,便会杀掉你们以除后患,没有了爷爷罩着你们,那些人肯定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能把你们护在身边,况且此刻我也自身难保,跟着我你们只会更危险。所以,你们现在赶紧去收拾东西离开,不要回头。襄儿,你把玉扇藏好,路上不要再拿出来示人。这枚戒指你们带好,去石奔国的万山州,交给太守罗镇,他看到自会妥善安排你们的。”
    随后,蒙懿起身对众人说小孩哭泣太吵闹,他送二人出门,便把虞云襄和虞若清带出院外,示意他们快走,便重重的关上院门。
    虞云襄和清儿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听了蒙懿的话,更是一脸疑惑,什么叫爷爷留下的种子?但是此刻他们已来不及多想,赶紧听从蒙懿的嘱咐,回到客院中快速收拾东西,两人一同骑着白马,匆匆策马逃离。就在他们离开之际,清儿回头看向客院,惊讶的发现几个黑影已经陆续蹿到他们客房的屋顶上。
    “有人在追我们。”清儿看到那几个黑影听到马蹄声后向他们奔来,便提醒虞云襄。
    虞云襄心里也是一惊,加快了骑马的速度,直奔华泽城外。然而他心里马上就凉了半截,离开华泽城需要渡口乘渡船,现在已是夜晚,渡口早就停摆了,而华泽城所在的这片三角洲,四面环水,骑马是肯定出不去的,等到追杀的人赶到,二人危矣!
    来不及多想,虞云襄把身后的清儿一把抱过胸前,对清儿说道:“清儿,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马儿吃重跑不快,很快便会被追上。你先下马找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刺客,明天我们各自寻找机会乘渡船出去,就到对岸渡口小镇上当日那家饭馆汇合。”
    “不,我身手比你好,我去引开刺客,明日再与你汇合。”清儿急忙道。
    “听话,没时间了,他们就快追上来了,你别再争了,我这么机灵,会有办法脱困的。”虞云襄说道。
    “那你千万要小心,如果等不到你,我不走!”清儿知道虞云襄的脾气,他定下来的事,是劝不动的,当下情况危急,也不能再犹豫了,便妥协道。
    “好,不见不散!”虞云襄坚定的说道。
    清儿担忧的抬头看向虞云襄,然后转过身来,深情地向虞云襄的唇上吻去,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来找我。”然后翻身下马,遁入路边的灌木中。
    然后就看到七八个黑影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她本就是影门最善于藏匿的,刺客自然没有发现她。
    虞云襄被清儿突然的亲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此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他飞快的骑着马,心中早有计策。
    又往前跑了一阵子,虞云襄突然感觉背后发凉,一股杀气逼近,他知道已经有刺客追了上来,便回头冲着刺客使用了先前那招释放杀气的唬人招式。近身的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杀气震慑到,以为虞云襄杀了个回马枪,便立刻停下来防备,却见虞云襄依旧马不停蹄继续向远处奔去,气得继续追赶。
    终于,虞云襄看到了华泽军驻军的大营,他的计划便是冲入营中引起华泽军的注意。这群刺客再如何胆大包天,就凭他们几个人,也是万万不敢在军营里胡作非为的。
    “骑马者何人?这里是华泽军营,外人不可擅闯,速速调头离去,否则杀无赦。”军营守卫见到有人骑马而来,高声警告道。
    虞云襄全然不顾,而是加快速度,冲在营前,纵马一跃,高高越过营前的木拒马。华泽军营内的警报号角立刻被吹响,待虞云襄停下马时,已是被华泽军的士兵们持长枪团团围住。他回头看向营外,几个黑影果然不敢贸然跟进,四下散去。
    确认黑影散去后,虞云襄便开始思索如何让自己今夜能留在军中,他看向四周围过来的华泽军,心生一计,佯装虚弱道:“马……我的马受惊不停使唤……”然后装作晕倒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位军官听到此话,又看到虞云襄只是个孩子,心里便松懈了下来。对左右说:“先把这个孩子抬进帐内,严加看管,待他醒过来再做盘问。”
    虞云襄闭着眼,随后便被士兵抬入营帐里的卧榻上放下,他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暂时安全的了。
    躺在卧榻上的虞云襄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虞清泓死去的消息。那个宠溺和疼爱自己的老头,不久前还和自己在一起嬉戏,如今却阴阳两隔了。虞云襄回忆着与虞清泓点点滴滴的往事,愈发悲伤,又怕哭出来被帐外的守卫听到,只能咬着嘴唇默默的流泪。
    随后,他又担心起清儿来,也不知道清儿有没有被发现,现在是否安全。
    接着,他又开始思考起将来,之前都有虞清泓替他安排好一切,可如今虞清泓不在了,自己该何去何从?蒙懿让自己带着信物去找万山州太守罗镇,这个罗镇是谁,第一次听说他是虞门参议内阁时,虞云襄便对此人充满好奇,一个太守居然能与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平起平坐,实在是奇特。而蒙懿的话自己能相信吗?他曾叮嘱过虞云襄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蒙懿自己,那虞云襄该不该信他的话去找罗镇呢?
    就在虞云襄沉溺于悲伤且心烦意乱之时,卧榻边的营帐外传来清儿的声音:“襄儿,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就跟过来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影门的人。”
    虞云襄听到清儿的声音又惊又喜,随后就看到营帐被熟悉的发钗悄无声息的划开一个口子,清儿透过划开的开口,轻轻地示意虞云襄不要弄出声音。
    虞云襄看了看营帐外背对着自己的守卫,把卧榻上的被子拢了拢,拢出一个人形,伪装成有人睡在被窝里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穿过开口,来到营帐外。
    “那些刺客此时正守在军营的各个出口守株待兔,你脱不了身的,我就不该相信你,让你自己引开他们。”清儿轻声埋怨道。
    虞云襄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也发觉自己当时太慌乱,一股脑儿想要清儿安全,却忘了如果是清儿引开他们,估计早脱身了。于是不好意思说挠头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就不说你了。现在你小心的跟着我,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跟我一样,我带你出去。”清儿压低身体,拉起虞云襄的手,准备行动。
    清儿不愧是藏匿渗透的高手,只见她不慌不忙,一会儿贴着营帐,一会儿顺着围栏,时而挺直,时而弯腰,脚步轻盈有序,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伍,巧妙的避开每个哨岗。虞云襄紧紧地跟着清儿,一丝不苟的按照清儿的动作和脚步前进。不多时,二人便悄无声息的来到军营边缘,这里有清儿进来时挖出的一个小洞,二人钻出小洞,便不停的向东奔跑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跑到熟悉的小山坡上,虞书年的坟墓便在此处。气喘吁吁的清儿提议今夜先在这里暂歇,明日天亮再想办法渡江离开。
    虞云襄看到失而复得的清儿,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把清儿紧紧的抱入怀中,低声抽泣起来。清儿没有挣脱,而是轻轻抚摸着虞云襄的后背,默默流起泪来。
    当夜,他们折了一些松树枝,在松叶堆上躺下,虞云襄为了让清儿舒服点,把她搂入怀中,二人便在忐忑中沉沉睡去,度过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夜。
    第二天,二人在山坡附近的村子里各自用钱财买来一身渔户的旧衣服换上,虞云襄把玉扇,代天巡令以及蒙懿给的戒指严严实实的包裹好,贴身藏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缚着的一包包金丝,和清儿一起把其他没必要的行李和一些碎银两都送给了渔夫,换来了渔夫的船。轻装搭上渔船出发。
    他们划着渔船从江海汇合处渡江到了北岸,然后一起向北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