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下,寨主的女子线条显现了出来,只是面容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清澈,像一只灵动的鸟。
“寨主。”我收敛了喜色。
寨主走近,接过我手里的刀,挥舞了几下,嗡鸣之声响起。
“与风相和,是以凤鸣。”
寨主把刀又递回我手中,“试着让刀鸣叫,给它生命。”
“给刀生命?”
“是的,给刀生命。”寨主肯定道,“刀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你手中的物件是什么,都要赋予它生命,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我想起这座山的名字“凤鸣山”,原来有这样一层寓意。
“谢寨主教导,寨主收我为徒吧。”
我一脸诚恳,在我心中寨主已经是我的师傅。
寨主笑了,清冷月光下美艳丛生,我看得一时呆了,往日只顾惧怕了,却忘了她也是个美人。
“我不收徒,你歇了这心思吧。”
“可是,寨主你不是已经在指点我了吗?”
“那你就当我是个知心姐姐吧,不要当我是师傅。”
姐姐?难不成寨主要和我结拜?
“我本名萧凤云,你可称呼我一声云姐。”寨主的手搭在我肩上。
寨主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似是很久没有与人畅谈过。不知为何,在云姐身上我总能感受到一股凄凉落寞。诚然,谁都有想要忘记的过往,我没有追问。
云姐今年二十七,正好大我十岁。
她唤我一声“青衣”,大伙也终于慢慢接受了我这个名字,没人再叫我“芯儿”,包括我那表哥。
“青衣,我来帮你。”
我在厨房摘菜,柯昭和走了进来,他一身贵气,与这乡野显得格格不入。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蹲了下来开始帮我,只是摘的笨手笨脚。青菜的头都给他扔完了,剩下一点点可怜的菜叶。我夺过菜叫他停手,“你还是别帮了,我们寨子不富裕。”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就此离去。
“青衣,跟我走吧,我不会委屈你的。”他又是一副老腔调。
我挑眉,“我没觉得委屈,只觉踏实。”
“你难道就在这山上一辈子?”他急切道。
“有何不可?”
“然后嫁给山贼?”
我突然站了起来,“我也是山贼!”
柯昭和住进凤云寨后,没了仆人伺候,虽然仍然贵气逼人,却不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
“你才是真正的不属于这里,你走吧。”我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明白。
他又想抓我的手,却被我避开,惊讶于我的武功。“你……”
“就算是为了不再被商谨言抓到,我也得勤练武不是。”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打的过商谨言吗?”
他突然明白了我的调侃,“成天打打杀杀,像什么样。”
“是啊,舞刀弄枪不好,表哥还是赶紧寻个大家闺秀,早日成婚的好。”
我走到一旁舀水,打算洗菜。
柯昭和跟了过来,“我心中只有你,不想要别人。”
我转过身,盯着他:“表哥,我知道你对从前的我一片痴情,可是我失忆了,记不得从前了,也做不回从前的自己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吗?我不端庄,也不高贵,不仅如此,我还舞刀弄棒,要洗衣做饭,这个我真的是你要的?”
柯昭和被我说的怔在那里。
我洗着菜,不再理他。
“不好了,不好了。”达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有人攻上寨子了。”
脑袋“轰”的一声,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商谨言来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我放下手中的菜。
达子缓和呼吸,“来了一个男人,说是要和寨主生死一战。”
没再理会柯昭和,我和达子立马往后山赶,赶到的时候全寨的弟兄都到齐了。
扒开人群,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脸青须,眼神之中尽是冷漠。
他头上带着蓑笠,怀中抱剑,一身粗布衣裳。
今日的风十分大,衣服被吹的完全贴在了身上,红衣寨主青丝飞扬,身前一把刀插在地上。
“是她让你来的吧。”寨主问道。
剑客冷漠的眼神之中有了一丝波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将死之人不必知道那么多。”
红衣寨主轻笑了一声,“果然是鬼见愁,说话这么不留余地。”
“废话少说,出招吧!”鬼见愁道。
说完,也不管寨主答应不答应,怀中剑已出鞘,冲寨主刺了过来。
地上的刀被寨主一脚踢起在手中,与剑碰撞出了巨大声响,下一刻两人都变换了招式,刀与剑像是吸在了一起,不停地缠绕,快地让人看不清招式。
数招过后,两人突而分开,鬼见愁的脸上多了一道血印子,一滴血顺着流淌下来。
摸了摸脸上的血,鬼见愁冰冷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萧家刀法,果然名不虚传,我输了。”
鬼见愁走了,众人散去,寨主依旧立在山头,头发飞舞在空中,背影凄凉。
“云姐,你赢了,我们回去吧。”我上前说道。
寨主转过身来,一脸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散落下来。
“云姐……”
“青衣,做我徒弟吧。”寨主说道。
“可是您不是说从不收徒吗?”我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不解地看着云姐,不知她为何这么快就变了主意,直到云姐慢悠悠地开始道起过往。
萧凤云原是萧山一派掌门独女,母亲生她难产去世,她便自幼跟着父亲习武。
萧山一派自古以来传男不传女,父亲便计划着收个男弟子继承衣钵,也顺道与自家女儿结个良缘。
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弟弟,小她一岁,取名萧逸龙,与自己的凤字相配。
萧逸龙初来之时沉默寡言,她为了逗他开心,常与他一起上山捉鸟,下河捉鱼。萧逸龙武功学得慢,她便自诩他师傅,教他武功。两人渐渐长大,情愫渐生,突破了底线。
萧笙年轻时失去妻子,留下旧疾,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临终之前,将掌门令给了萧凤云,并嘱咐萧凤云,两人成婚后再把掌门令给萧逸龙。
父亲离去,萧凤云悲痛万分,打算守孝三年再办婚礼。
葬礼过后,萧山来了一帮人马,找到萧逸龙,要带他走。
原来他是瓦勒遗失的太子,因为宫廷内斗流落在外。如今的瓦勒皇帝,也就是萧逸龙的亲弟在宫中暴毙,未留下一子一女,只能由他回去继承大统。
萧逸龙走了,答应三年后来迎娶她。
三年后当她迫不及待找上门,发现他早已迎娶了大臣的女儿做皇后。她认出了那个女子,三年前来接萧逸龙的时候,她是其中一个侍卫,只不过是女扮男装。
她看到了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已经两岁。
她忽然间明白了,他离开她转头就成了家,几乎无缝接轨。
心灰意冷之下,她打算离开,萧逸龙却不肯让她走,将她关在宫中。他与她解释,一切不过是为了稳定政权,他爱的只有她。心软之下,她捧着一颗碎了的心留了下来。
萧逸龙再没去过皇后那里,一年后她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小叶子。
天有不测风云,某个清晨,小叶子再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