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那是米娅。休心想。
当她回过头，没想到亚伯正在看她。
“怎么了？”休有些奇怪。
“啊……只是突然有点累了。”亚伯叹气，艾莉缇正在他身边发呆：“多少年没做这种蠢事了。”
休很不解：“怎么这么说？”
“哈。”亚伯凝重的神情突然瓦解，他椅在墙上：“没事，我就是念叨两句。”
“希望那小子能摆平柯基。”他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今天就都折在这儿了。”
原来是担心灰狼，亚伯可看不见大厅的情况。
休总不能告他灰狼站了上风，她安慰道：“灰狼很强。”
“是，我可看出来了。”亚伯摇头，“普朗克一伙都不是善茬。那两人且不论，这小子少说是个导师级。普朗克呢？那老狐狸可是他们的头。”
“那小子才这么年轻啊。”他对休感叹：“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学徒了。”
休点点头，表示认可。如亚伯所言，大多人一生只能在学徒级停下脚步。
“姑娘啊。唉，见鬼，总这么叫也太别扭了。”亚伯抱怨：“请允许我叫你休吧。休，我没别的本事，自认看人还算准。即使相处不久，但我能看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若亚伯真有识人慧眼，又怎会被查理卖到这来做苦力？
“普朗克那混蛋只想收我做炮灰，混球啊。”亚伯碎碎念念：“真该直接找查理揭发他，唉，黑街也是一群混账，我绝不给黑街卖命……斯伍德果然还没粪坑干净。”
“我记得你之前还在赞美斯伍德。”休想起酒馆的事。
“嗯。”亚伯点头：“毕竟是斯伍德啊。”
毕竟是斯伍德。休愣住了，所以斯伍德是粪坑里长出的鲜花？还真是前后矛盾。
“我看的出来。”亚伯对休说：“其实你不是斯伍德人，当然更不是科依人。”
“嗯？”
“你身上没有斯伍德的臭味，啊，科依人更臭。”亚伯说：“我说的是脾气，嗯，秉性。会随人生长，把你的脚扎在泥土里，是你的故乡。”
“你还挺有诗意。”休将身体朝向他，真看不出来，亚伯有时也很敏锐。
“哈哈，我儿时可是励志做吟游诗人，帕菲尔德的史诗倒背如流。”亚伯笑着：“没有故乡的旅者，你就是最容易融入斯伍德的那种人。”
“也许吧。”虽然她至今也没发现斯伍德有什么好。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亚伯突然变得心平气和，那是休从未见过的认真：“即使今天能活，还有一年雇佣期，未来只会更艰险。”
“也没那么悲观。”
“你可真是勇敢，哈，年轻啊。而我只是个怕死的老酒鬼。”亚伯感叹道：“我看人很准，普朗克是真正的冒险者，真正的冒险者什么都做的出来。”
休沉默了。她不是勇敢，只是不理解死亡。
没有恐惧，何来勇敢。
“休啊，善良的小姐。”亚伯恳求道：“你是法师，无论如何都比我我这炮灰命长。请你发发慈悲，帮帮这女孩。”他指着艾莉缇说：“在我死后，帮帮她吧。”
休看向一脸呆滞的艾莉缇，本平息的烦躁再次上涌。她起初以为亚伯只是大发善心，最多是人对流浪猫的关怀。
如今亚伯看艾莉缇的眼神，简直是在凝视宿命。好像命中注定，胖子亚伯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半精灵少女艾莉缇。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此想着，她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脖子，仿生皮肤的温度永恒不变。
“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她不知道是在问亚伯还是问自己。
亚伯看向艾莉缇，他止不住苦笑：“男人还能为什么做蠢事？老天啊，为了女人。我这酒鬼也不能免俗。”
因为爱？
爱也是一种理由，人是会为缥缈之物殊死一搏的家伙。魔偶呢？她对米娅，无论如何，休相信那也是爱。
我到底为何沉默？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
数年如一日，谁比她更深沉？
芬妮？弗雷德？还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母亲？
休觉得自己强过任何人，她发自内心的将米娅搂在怀中，无论如何，她会成为女孩的朋友，姐姐，母亲，乃至祖母。
只要米娅开心，她愿意成为任何人。
庄园生活似乎就是永恒。可当迷雾散去，所有事情又这般易碎。如今，她这魔偶的躯壳中，究竟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心？
关心，呵护，快乐，那些她曾认为理所当然的事。
那些，究竟是爱，还是锁链？
见鬼。休竟觉得悲伤。
“我……”也许她该答应亚伯。
就在这时，首席大厅传来巨大声响。休好像被惊醒一般，她回头看去。在走廊尽头的门后，长桌在战斗余波中支离破碎。灰狼如受重击，他被镶嵌在床上，口含鲜血，多处骨骼错位。
柯基不知所踪，木椅后那面墙不知何时打开一扇暗门。
疑似装孩子的布袋也不知所踪。
短短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踏入黑暗的走廊。
“诶，别去！”亚伯也听见那声巨响，伸向休的手抓了个空。
“老天啊。”他眼看休被黑暗吞没，挣扎些许，心一横，抱起艾莉缇追了上去。
休走入大厅，灰狼沿墙面滑坐在地上。
“没事吧。”她强忍着追上去的冲动，在灰狼身边坐下。
灰狼一言不发，他嘴还在流血。等清空嘴中血沫，他似乎好受些：“噗，牙掉了……”
他感受着身体状态：“断了几根肋骨，死不了。”
休施展起恢复术阵：“柯基呢？”
“跑了。”灰狼没有痛苦的神色：“真该死。”
“跟柯基交手，能活就不错。”亚伯也跟上来，看到灰狼的惨状，他倒不怎么惊讶：“这下我们都活命了。”
灰狼看他的眼神就像在鄙视一个白痴，好在他也没力气发表评论了。
“我去追。”治愈结束，休自然起身，不由分说朝暗门追去。
亚伯压根没想想到休会追击，因此也没来得及伸手阻止。学徒追导师，找死不成。
在这座破败的大厅，灰狼却是无声，他目送休离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