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师尊。”
背对着汪九郎画画的那个人,头也不回答道,然后补充说道:”我只是个粗人罢了。“
粗人?粗人还能画出寓意如此深刻的油画?
俗话说天才和疯子只是一步之遥,比如那个神经病人梵高还有癫狂不可救药的徐渭唐伯虎,但一种肃然起敬的情感,还是让汪九郎佩服万分?
“不,你画的这幅画,每个看它的人,都必须肃然起敬。”汪九郎回答道,他很吃惊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原来可是个标准艺术盲呢。
“那么,你看了我的画,有何感想呢?”那人还是头也不回,问。
“沉醉的感觉,但又无比清醒着。”汪九郎回答道。他知道有个词叫沉浸式什么什么,也许,就是那么一种感觉吧。
翻腾的深蓝色大海,愤怒的黑红色夜空,疯狂的金黄色星河,癫狂震荡的暗黑色大地,都仿佛在油布上,变成实景,迎面扑来。
“哦?”那人回过头来,他大概想不到汪九郎竟然有如此高之艺术造诣,谁知道他一回头,那容貌让汪九郎大吃一惊。
只见那人表情凶悍,他高鼻阔嘴大耳醋眉,尤其是那双眼,只见眼珠高凸,炯炯有神,遒劲有力,简直要射出精锐的光来。
三星堆人!活脱脱三星堆人!汪九郎内心一震,这人可真的事从那神秘的三星堆文明中,走出来的大活人。
“你是——”汪九郎被镇住了,他现在表达不出自己要说的意思,只能用手势比划自己吃惊的意思。
“我叫燕三太,幽林的守护人。”那人并不对汪九郎的惊讶表情感到意外,而是觉得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燕三太?三星堆活着的文明?汪九郎一头雾水。
“我叫汪九郎,我据说是玄天派师尊的关门弟子。”汪九郎说道,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以他眼下修为,说出来都让自己丢人,然后他补了一句。
“可是自打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师尊。”说过此话汪九郎脸红脖子粗,囧得连姥姥家是谁都不认识了。
“没关系,谁说你没见过师尊?师尊抱过你,你还尿过师尊一身哩!”燕三太咧嘴一笑,这笑,比哭还骇人。
燕三太说这话,汪九郎突然听来颇有些奇怪,但立刻,他反应了过来,尿师尊一身的是原主汪九郎,这关他什么事。
“那么师尊,他在吗?”汪九郎小心翼翼问,其实,他也想见见师尊,以了却自己埋在内心的一桩心事。
“师尊在呢,他专门在等你。他让我在此迎你,捎带要你评价评价我的画作。“三星堆人燕三太说出来意后再次咧嘴一笑。
“那我评价的如何呢?”汪九郎反问道,对眼前的这个丑人,哭比笑好看是真的。
”你还是将答案告诉给师尊吧。“三星堆人燕三太回答道,他朝小茅草屋的方向指了指,那意思是说,你去吧。
说过此话后汪九郎不再客套,他别过这位幽林守护人,顺着小路,向小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影影绰绰的,他看见小茅草屋内有位老人,他在弹琴。
汪九郎看着弹琴老人的身影,不知何故顿觉内心一暖,一种找到亲人的感觉让他几乎要流下热泪,于是他不再多言,顺着小路向小茅草屋走去。
通往小茅草屋的小路看似不长,平淡无奇,但汪九郎走在这路上,顿时感觉道阻且长。
老人的琴声连绵不绝幽幽传来,汪九郎走在这小路上,顿时感觉自己如翻越一座大山,并顶着寒风冰雪,向那小茅草屋走来。
琴声越来越严峻,道路如凌迟之山,每走一步都在寸寸割自己的肉。汪九郎感觉自己到了自己出生之前,他似乎知道自己是谁,但又不是谁。
琴声更加严峻,走路如同登顶,汪九郎每走一步,都感到自己每一寸肌肤都被割蚀全尽,然后,他看见自己的那颗心赤子之心,仍在跳动。
他在寻找一个答案,而问题是:生我之前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
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这时琴声严峻后,转而高远。
汪九郎仍然努力着向前走,他自出生以来的所有经历,以及他原主的所有经历,顿时如一幕精绝的画面,向他不间断展现。
他看到数场大决斗,浮尸千里血流成河,他还看到一个王朝在瞬间大厦将倾,他又看到一个人力挽狂澜救这个王朝于将倾。
此时琴声依然高远,但高远之中,随逐渐化之为华丽,并掺杂着血腥,残忍。
汪九郎为这些画面感到吃惊,他瞪大了眼睛看,惊讶地下巴都要脱臼了。
汪九郎快速向前走,琴声现在变得纯净、华丽、多变、繁复、丰硕、且饱满,但还没等到他看到最后画面,忽然,琴停了,他也正好走到小茅草屋门口。
“师尊,我来了。”没有任何客套,汪九郎自报家门,“师尊,对不起,我看了我不该看的东西,我知道了我我不该知道的事。”
“你早该来了。”弹琴老人也不怪罪少年的唐突,从案几上起身,言道,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用此诗来形容你此时心境,应是恰当。”
汪九郎闻听此言,热泪流涕,他匍匐在地,俯首便拜,一种回归故乡,或者再次回到母亲襁褓中的感觉油然而生。
“师尊,我来晚了,这一路,我寻找的好辛苦。”汪九郎一面磕头,一面呜咽,他此时已泪流满面,感情不能自持。
“来了就好了,九郎,其实我早已等你多时了。”
师尊说完,去扶汪九郎,但悲欣交加的汪九郎顺势倒在师尊怀中,如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母亲,嚎啕大哭。
…………
许久之后,汪九郎才认真观察起这个小茅草屋,他发现,小茅草屋内陈设极简,一榻、一案、两椅、一琴、以及一炉上燃着的檀香,空空如也。
再看看师尊,师尊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看不出一点点世外高人的高深,反倒是亲切如街边老爷爷一般,只是让人感到舒服。
汪九郎现在颇有点回到家乡,或者回归故里的感觉。
“我请求师尊让我多停留几日。”感情平复后,汪九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我原来——我是想——”
“你是想一见到我,就请求我辞掉你这个关门弟子。”师尊慈爱的看着汪九郎,把汪九郎的心事和盘托出。
“正是此事,”你都知道了?师尊?汪九郎内心想,吞吞吐吐说出原因,“弟子修为不精,自惭形秽,确实感到将来会,有辱师门。”
“玄天派作为上古主派,涵盖儒释道墨法名,通天地鬼神行三界十万方灵,我收你为关门弟子,另一层意思是你将为我之后开门掌门。”师尊说道。
“可我——”汪九郎想再次争辩。
“可你不太自信,修为,学问,武功,你都不太自信,但有大担当的人,开始都不太自信,所以你的不自信,很有道理。”师尊笑眯眯答道。
“那么我——”汪九郎还想再再次争辩,其实是再打他内心的小九九算盘。
“你是嫌弃这关门弟子的身份吧?”师尊就是师尊,他确实与众不同。
“嗯。”汪九郎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辈份是有点高了,按辈份言,她们都应称你为师叔,所以,你想以后有什么好事,辈份上就会把你卡住了,对吧?”师尊一下子点明要害。
“是——所以我不愿——”汪九郎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哦,原来是这件事呀,我过关了。”师尊答道,都没有苦苦思索,看来在他这,儿女情长和辈分之争都不是问题。
“多谢师尊。”汪九郎高兴地说道,他几乎要在内心直呼,师尊万岁了。
“你可以在我这至多停留三日,我不会传你任何所谓神技内力,我这里唯一不缺的,就是书籍,你可以拣你喜欢的去读,然后去领会。”师尊补充道,“不懂,就问我,
“好的师尊。”汪九郎颇有些失望,这可和网文电视剧之类的桥段不一样呐。
”同时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同时也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这第件事是——”
师尊再次坐到案前,随手抚琴,边谈边问。
…………
于是汪九郎在幽林里,和师尊在这小茅草屋里,做了几日停留,到底是几日,汪九郎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