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好329号实验体的事情后，秋如生将自称牧羊人的男子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详谈。
“你知道，这座研究所一直以来都是在做些什么事吗？”秋如生说。
“你们主要进行各种研究黑泥的实验，而实验对象包括但不限于黑泥生物、感染者、变异体，甚至是普通人。”牧羊人自信地说，“同时，你们也会研制和给人移植义体与蚀体，一次来换取自己继续存在于无主之地的资格，我说的对吗？”
“看来你做过调查。你说的没错，但不完全。”
“愿闻其详。”
“我原本是千星城的科研新秀，五年前和团队志愿来到无主之地。那会儿我只是一个想充资历的年轻人，虽然现在也不算老吧。那时候，无主之地的混乱与恶劣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灵，让我的心理和生理感到双重的恶心。我没想过要留下来，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主意。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一个很奇怪的女人闯进了我们团队的住所。她浑身是血，却没有伤口，只有一道道散发着红光的奇怪花纹。她请求我们帮帮她，有人要抓她回去。我们那时候看她可怜，想着她可能是某个被黑帮迫害的姑娘，所以就把她收留下来了。这么过了几天，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也开始和我们有更多的交流了。但是每当我们问到她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她总是不肯回答，而且对那个地方始终抱着深深的恐惧。想着她可能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我们也都识趣地没追究。而且，那几天也没人来找过她，我们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她身上的那些红光花纹，我们做过检查，发现是一种黑泥侵蚀的现象。我们的成员都移植了高等蚀体，也做过对应的免疫手术，所以并不担心传染，还好心地给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免费治疗。后来花纹上的红光逐渐消失了，花纹本身也变成了纹身一样的黑蚀化皮肤，我们都以为没什么大碍了。”
秋如生仿佛化作了说书人，将这些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牧羊人也没有显得不耐烦，反而很有兴致地听他讲着。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随着我们研究的深入，逐渐发现这里的黑泥生物有些不对劲。它们都不是一个族群的，又或者说，它们明明不该是一个族群的，却在无主之地组成一个族群了。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黑泥生物和正常生物一样，也是有种族划分的。它们的情况就像是猴子跟狗和睦相处，蛇和老鼠相亲相爱了。”
“那确实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牧羊人说。
“没错，所以我们就抓了一些样本来研究。但你也知道，那些怪物很聪明，好像察觉到我们发现了什么，居然找到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还在暗中埋伏起来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细说了，直接讲重点吧。因为那些怪物的事情，我们的团队死伤惨重，只剩三个人活下来了。就在我们被怪物包围，即将命丧黄泉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冲了出来，身上的花纹再次亮起红光，居然开始和那些怪物撕咬起来。很快，她自己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异，被一副外骨骼包裹起来，似乎是变成了混沌体！”
牧羊人的眼神变化了一下。
在人们目前对混沌体的认知中，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外骨骼一般的生物甲胄。这种甲胄的功能类似于人类的机甲，而且能收能放。收起来的时候，混沌体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甚至一般的仪器都检测不出来情况。而一旦释放出来，混沌体就会从内到外彻底现出“原形”，变成一种类人的怪物。
秋如生继续说着：“在她与那些怪物厮杀的时候，展现出了跟你之前相同的能力：吸食黑泥。只不过，她会连着血肉一同吸食，以此来恢复自己。而那些怪物却没有这种能力。我们脱险之后，她却没有回归正常，而是在我们的注视之下冲到了外面，发了疯似的大喊：‘是他！是他！’之后就跑走了，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说着，秋如生看向牧羊人，“这件事没有打击到我们，反而坚定了我们研究黑泥的决心。以前就有一句话，说研究黑泥的人都是还没疯的狂人族，我们也是这样。那之后，我们留在了无主之地，开设了这家无主之地唯一的研究所。因为无论是这里独特的黑泥生态，还是那个奇怪的女人，显然都在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是什么？”牧羊人说。
秋如生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牧羊人一会儿，才像是放心了一样说道：“在什么情况，猴子才能跟猪和睦共处，而蛇能和老鼠相亲相爱？”
牧羊人略作思索，“人为干涉？”
“没错。”
“你觉得，无主之地的情况是人为的？”
“或许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
牧羊人其实心中已经明了，秋如生知道自己是混沌体了，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哪“种”混沌体，所以才讲了这么一件往事，试探试探自己。而且顺便解释了研究所的来历，透露出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放开合作的姿态。
研究所最有价值的东西，肯定是研究成果，自己也是为此而来的。但是有些成果是不能轻易公开的，所以秋如生换了一种方式展现价值。
既然对方主动表现出了合作的意向，那牧羊人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这些事情倒确实有些意思。那么，我也说明一下我这次的来意吧。我希望和贵研究所达成一项合作，你们协助我进行一些研究，而我也会为你们的研究提供各方面的帮助，包括但不限于样本和设备的提供。不过，人体实验的事情，我还是有些在意的，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其实，牧羊人倒不是在乎人体实验的道德性。与黑泥对抗的在百年来，人类的道德观念早就相比之前发生了不小的转变，不然蚀体、义体和各种改造手术也不至于那么普及了。如今，对人体实验的限制相比于旧世界，那真是宽松了不少，只是有些禁忌的底线还是不能触碰罢了。
人有道德，但自然界没有。当你讲道德就得违背自然规律的时候，那肯定就必须改变道德。
如今，黑泥就是自然界绝对的主宰，哪怕是在与之抗衡的人类生态区也不例外。人们必须给自己安装黑蚀义体来获得对黑泥的免疫力，给体内注射纳米机器来取代那些已经被黑泥灭绝的微生物的作用。无论是情感还是道德，在种族和文明的延续面前，通通都得让路。
所以，牧羊人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他们通过人体实验在研究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