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诸位，救救灵水！”
面对晏治学的作揖大礼，和这撼动心神的话语，被邀请而来的众人反应不一。
灵水本地的众多百姓，一下子有些慌神。坐在前排的一个老者，更是直接赶紧避开晏治学作揖的方向，从侧面绕过去想扶起他，口中还喊着：“晏大人，何苦由来！”
“是啊，晏大人你可是我们灵水县守，我等草民万万当不得此等大礼啊！”
“就是，要俺们做啥，您吩咐一声就是，何必至此。”
众人一时被震住了头脑，稍微反应过来后赶紧七嘴八舌的开口，向这位县守展示能力和忠心。
一小部分人，则是保持了冷静，虽然也是赶紧站起身，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等着先听后续，再做决断。
楚玉鼎和唐五也在此列。
至于那些还在座位上没有起身，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的，全部都是江湖客。
江湖武林人士，不与朝廷鹰犬为伍。
甚至来这里的这部分江湖客，都是抱着好奇，和收集消息的念头而来的。
“晏大人，你快说吧！”
在众人催促下，晏治学才直起身子，看着群情沸腾的场面，眼中似乎有泪光浮现，满满都是感动和欣慰。
他又回到愁眉苦脸状态，深深叹了口气，双手做出一个向下虚按的动作：“诸位，先坐下吧。”
大家回到位子上坐好，他也来到大堂上方的主位上坐下，才开口接着说：
“诸位！灵水县此刻遭受妖兽围城！危在旦夕！”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话语中的忧虑和恐惧却完全展露，直接在他面前的人群中劈下了一道天雷，炸的所有人心神摇晃，不能自已。
妖兽围城！
没有议论纷纷，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大声咆哮。
因为在场的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终于，还是那个想去搀扶晏治学的老者，再度起身道：“晏大人……难道今日是来寻我等开心的？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这位活了一甲子的老者，已经是乾朝的长寿之人。更难得的，是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雨，甚至见证了两代天子的统治，如今还是活动自如。
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四肢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连带着那悬垂而下的花白胡子，都像面条师傅手中的挂面，在抖动不止。
仿佛有了默契，推举了这位在街坊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作为代表问话，其他的人都不敢出口大气，就连江湖客都瞬间提升了注意力，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楚玉鼎也是皱起了眉头。
妖兽围城？
除了麒兽，还有更多的妖兽被卷进了这件事吗？
被所有人目光盯住的晏治学，苦笑一声：“本官怎可能在此事上与诸位说玩笑话？千真万确，登上城墙就能看见，城外妖兽，裹挟野兽，足有上千之数。”
扑通！
问话的老者，双腿直接就是一软，身子稍微向后一倒就是座椅，可他偏偏直接摔倒在地。可见这消息对他而言，冲击有多强。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晏大人，这妖兽……和普通野兽有何不同？为何这般恐慌？”
在场并非所有人都了解“妖兽”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一部分灵水本地百姓甚至没有听说过，虽然城外此刻就有成千野兽，但在他们看来，面对城防军的力量，不就是土鸡瓦狗吗？
为何那位长者会被吓倒无法站立？
“一帮后生仔，什么也不懂……妖兽……妖兽是和野兽完全不同的！”
不用晏治学再开口，那位倒在地上的老头，嘴唇哆嗦这开口。
妖兽，其实大部分都流传与传说之中，这些在场的江湖客也没多少人亲眼见过。
可这位，别看他被吓到双腿无力，说话断断续续，可那是因为他曾亲眼见过妖兽！真真切切的与妖兽接触过！
曾经的惊鸿一瞥，恐惧却深深刻在记忆中，无法磨灭。
“妖兽，天地之灵，神兽之裔，生而身具超凡之术……”
在老者的讲述中，妖兽恐怖的印象在众人心中也慢慢建立。
“有这么恐怖吗？”
楚玉鼎想到现在估计在院子里舔舐伤口的那只麒兽，觉得眼前这人是否有些夸大其词了。
等到老者的故事讲完，这县衙大堂内依旧是无人开口，还是晏治学打破了寂静：
“这位老丈讲述的大部分没错，再具体一点的话，根据江湖上武力划分，成年妖兽就有一流高手实力。”
这下子，那帮自持身怀武学的江湖客，也坐不住了，顾不得江湖与朝堂的间隙，开口询问。
“还请县守大人再详细讲讲，这围城之危，城外妖兽的具体情况！”
晏治学接着开口：
“灵水县城四方城墙，每一面至少有两只妖兽坐镇，率领三百左右的猛兽。这只是可以观察到的，并不清楚兽群中是否还有隐藏的妖兽。
而妖兽种类，则恕本官见识浅薄，大多认不出来，只能通过外形推测种类。只有野兽都是些虎豹豺狼。
哦对了，空中有猛禽厉隼封锁，导致信鸽无法向郡城求援，这也正是本官请来各位的直接原因。”
一段话说完，众人又炸了，大呼小叫。
“什么！信鸽都飞不出去吗！”
“插翅难逃！我们插翅难逃了！”
“我还有家室！我幼子才刚满月！这……”
哭天抢地，怒骂求饶，一片混乱。
这些都是平常在灵水县混迹一方的地头蛇，和普通百姓比要更有胆识与见识，可现在依旧是心神大乱，就连东、西、北三街的首领都铁青着脸。
在灵水县内，东南西北四条商业街算是除了城中区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包括楚玉鼎在内的四位“首领”算是城内最大的地头蛇了，毕竟城中区那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也不可能出现个市井扛把子。
此刻这四位中，也就楚玉鼎表现最好，没有被吓到，只是觉得被入耳不绝的嘈杂喊闹声，吵得有点烦，想要喊一声把这些人止住。
“诸位！诸位！请再听本官一言！”
晏治学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才勉强靠自身这官职压住了吵闹。
“诸位，现在四面城墙已全面戒严，城门也全部紧闭！了解此事的部分百姓我也下了封口令！
但是对于诸位，如果还心存疑虑的，可以持本官的手令登上城墙，亲眼看一下城外！如果有认出妖兽真身的，还烦请不吝告知官府。
有关向郡城求援一事，本官也会继续尝试。最重要的！我现在将状况向各位和盘托出，不是想让诸位绝望。
反而，诸位作为灵水县各街道的表率，更要保持镇定，协助县府稳定其余百姓的心态。”
说到这里，晏治学目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江湖客，蕴含着警告的意味：“如此危难关头，决不能再军心不稳，自内生乱！”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也明白了这位县守大人的意思。
攘外，必先安内。
眼看晏治学没有话再说，江湖客们都陆陆续续着沉默起身，有的冲他抱了抱拳，算是表示对他的敬意。为了这一城百姓安危，这位也算顾虑周全，不是草包。
也有的江湖客，像是被最后那句隐含威胁的话刺激到了，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楚玉鼎等人也起身，出了大门后，他和唐五对视一眼，心头有一丝沉重，看着洪老头匆匆离去，两人也原路返回。
县衙大堂内，本地的百姓缠着晏治学问东问西，拖延了好一会，终于有些消化掉这个消息，也是三四成群，一脸愁容的离开。
“呼~”
晏治学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发现刚才倒的茶水已经冰凉了。
一旁的师爷赶紧换上一杯新的温热茶水，顺势将大堂内的几位衙役屏退，自己凑到晏治学旁边，低声汇报：
“先生，府内可用的人手，都已经安排出去了。捕快们会监视那些江湖客的行踪，城内巡逻的城防军也安排好，会随时汇报城内动向。”
“嗯。”
晏治学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嗓子。
这位师爷，是他家里的门口，这次来江南郡任职，也一并带来辅佐他，是真正的“自己人”，所以不和其他人一样称呼自己为“县守”，而是叫做“先生”。
晏治学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这次妖兽围城来的实在是太过蹊跷。而且妖兽明显是有明确的原因，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就在灵水县城内。
现在的局面下，对方还很克制，没有直接冲击城墙，想必也是忌惮城守重弩，这就给了我们回旋的余地，可以在事态不可挽回之前，先一步找出原因，化解这次危机。
近期城内百姓没有异常，最大的可能……就在那些江湖客身上。”
师爷躬着身子，恭维道：“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心思通明，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分析出头绪，条理分明。”
“莫要吹捧，若我真有能力，也要等解决这件事之后再说。”晏治学摆摆手。
“先生，就怕那惹出祸端的江湖客，功力高深，若自行离去，或县衙捕快无力抗衡，那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说到底，本官也不清楚具体原因究竟是何，只能说尽力了……那些江湖客，若是自行冲阵，那就正好交给妖兽解决掉；若是留在城内，本官倒也不怕他们翻天！以武犯禁，触犯律法，就要认罪伏诛！”
这句话，晏治学说的极为有底气，而且听得出，他对那些江湖客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也是，是学生多虑了，大人身为晏家嫡子，身边必是有高手看护。那学生这就告退了，若有消息，会及时呈上来给先生的。”
师爷说完，就恭敬退下。
晏治学接着喝了一口茶，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茶上，脑海中思绪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