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山原本就对苏一印象不错。
所以他倒有想法看能否帮上些忙，在师傅面前多说好话。
但眼下看来，有了宗主令的反向帮忙，他倒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逐客令”在宗主山与七大主峰上下异心的关系中，他无秀峰定然是会收苏一上山。
至于赵玲儿？
“师傅，白皙脸身边那个丫鬟……？”见师傅不再聊到苏一，他便开始问起赵玲儿，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问这个小丫头真的是武道天才？
问这个小丫头天赋比自己还高？
张景山有自己的自尊心，他不信世上，有年纪与他相仿，但天赋却在他之上的人。
他可是北息明宗这一代弟子中，天赋最高之人，年初十九岁刚满，便是踏入不惑境界。
无秀峰大长老似乎并不想在徒弟面前过多提到张玲儿。
正殿之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张景山再次唤了一声“师傅”。
“那丫头已是上人之境。”
这话说的很轻。
这话说的很重。
一道响雷直接劈在张景山头上。
头皮发麻。
正殿之上，虚空影像扭曲，隐隐有散开迹象。
一旁帘帐更是呼呼作响。
“景山！”无秀峰大长老大声呵斥，虚空影像恢复如初，帘帐下垂摇晃几许便再也不动。
“吭”一声，张景山手中两袖扇掉在了地上，口中颤颤巍巍如同呓语道：“这怎么可能？”
“如此年轻就到了上人境？”握在石椅上的手不停发抖，张景山死死盯着虚空影像里的赵玲儿。
赵玲儿年纪肯定比他小，就算赵玲儿已入不惑，这都很难让人信服，更何况是上人？
何为修行？
修行分八境，就如同苏一当初在苏府藏书室外的石阶上所念的那本《修行先行》。
初入初识，再踏传道。
传道之后，又有三兴，三兴又分小兴、中兴、大兴三阶，其中大兴又称道兴。
三兴之上，再入不惑。
不惑过后，便为上人。
上人再上，遁入天人。
修行至不惑，可称强者，至于上人，那边是要有极大机遇才能窥探一二。
毕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天人，上人可是这世上顶尖的存在。
可如今，一个小丫头，明显还没正式踏进修行，却已登上了上人之境。
这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修行修行，也要修身养性……”
无秀峰大长老十分不满意徒弟此时反应，语气加重了些，“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他也能理解这个年轻徒弟内心的迷茫，毕竟对于大部分修行者，修行就是所有，十多岁的上人境，确实有些荒唐。
所以他的语气又开始缓和下来，“水顺势而下，也可逆势回流，无论选择那种方式修正自己的修行道，都要守住本心。”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时的张景山，后退两步，重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两袖扇，拱手恭敬向师傅拘了一礼。
再看过去，面颊之上早已一片碧波平静，再无挣扎，光波之中的血丝此刻也在慢慢褪去。
无秀峰大长老嘴角便扬起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很满意自己这个徒弟，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就恢复平静了心境，这是修行之人最为重要的品质。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可谓孺子可教，这便是如今北息明宗，当代之辈，一代天骄。
那便是比这女娃晚上个十年踏入上人之境，那又何妨？
他再次移目看向赵玲儿，目光中也露出惜才之意。
十年之后，这女娃怕是能登天，成就天人之姿了吧？这天赋应该比山上那位还要强上几许。
他心里这样想着，目光偷偷瞥向身后，不知又在想着别的什么。
…………
俗道上，苏一看着已经有部分人慢慢适应了俗道上的压制，登山步伐快了许多，领先走在最前头，离开了他们视线之中。
而他早就在队伍的身后观察了许久，确定了他们是唯一不受俗道压制的人。
他现在也能够确定。
确定从离开苏州城他就一直猜想的一件事。
那就是赵玲儿口中百无一用的少爷，想要上山，那他老爹苏无秀，肯定在山上给他准备了一个后门。
上山，上的是北息宗门的后门。
所以此时在俗道上，才只有他们两人不受这俗道的压制。
“玲儿，你说咱们要是直接走上去，会不会被人殴打一顿？”
苏一觉得自己从邳州港出来，再到苏州城，每天的日子过得似乎都很平淡。
苏家小少爷尽管酒量不行，但依旧天天上栏喝酒听曲，相当平淡的日子。
那似乎张狂一次也未尝不可，其次，他被迫走了后门，对于他本身，他倒没有什么品行上需要的自我约束。
然而对走后门这种事情，在苏无秀口中所说的还算干净的北息明宗，他倒是不想苟同。
所以，他并不想假装被俗道压制，慢慢登山。
他要的便是光明正大上山，剩下的，就交给山上的人去说，毕竟北息明宗招收入门弟子，讲的便是一个“缘”字。
爱“缘”，那便让山上之人去说。
但他不知，缘，也是妙不可言。
“他们打不过我。”赵玲儿说了一个事实，确定了直接登山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且不说在俗道之外，这群人打不过赵玲儿，更别说被俗道压制了的众人，更加不可能打得过她。
所以苏一拉起赵玲儿的手。
两人站起了身子。
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轻盈，就像在自家花园中，在众人眼前，随心走走，随意看看。
不在指点江山，只是寻看今年哪种花长势最好。
俗道上后大半队伍，大都是在苏一身后上山，也都和苏一交流过几句，所以都认得他。
起初众人并没多想，反而心里暗生些佩服和妒意，甚至也有人询问几声，如何破解这俗道上的压制。
在苏一无法说出其中缘由时，有些人更是回想起刚登上俗道的画面，那时苏一表情虽也微有狰狞，显然是受了俗道力量的压制。
但赵玲儿的演技却十分一般，在不少人看来则是颇有做作，那时也未有多想，现在再结合眼前所看。
人群中慢慢传出一种说法，这两人并非破解了俗道上的压制，而是根本就没有受到俗道的压制。
反应过来的人一一回想登山时所见情况，确实如此。
而苏一和赵玲儿，早在有人开始提问如何上山时，早就加快了脚步，以一种十分正常，但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十分嚣张的方式。
两步并做一步，大步上山，很快超过了前方队伍，把所有人落在后面，直至消失在众人眼前。
半刻钟不到，两人登山了山顶。
而身后，则是还没来得及听见的一片骂声。
但这骂声并非针对苏一两人，而是提供了后门的北息明宗。
用那位自称是杀猪的中年发福男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山上那群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