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机关图影:太子遗书 > 第十二章四狐五子
    落黑后宁远卫大营嘈杂不断,校场四周几根火把尚未燃尽,火光在黑夜中忽闪起伏。日光退去,热气快速消散,地面仅存的些许热量也被秋风卷挟得一干二净。
    小耗子胡一毛回到营房,眼前黑布隆冬的,他也早习以为常,和同伴一阵嬉笑之后走到自己的床边,掀开被子便躺了下去。
    他躺下的一瞬间,突然“哎呦”一声大叫,只觉得后腰被硌得生疼,伸手一摸,入手是一个小小包裹。包裹没有系紧,他三摸两摸过后,入手的是一堆冰凉坚硬的东西,又一摸那形状,他大吃一惊,手里分明是一包银锭。
    旁边床上的士兵听他一声叫唤,奇怪道:“咋了?”
    胡一毛惊喜之下浑身颤抖,此刻已是满眼通红,嗯啊两声答道:“啊没没……没事。哎呦,不小心把……把腰抻着了,嘶……”
    那士兵笑着学他说话:“啊没没没事。哈哈哈没抻断吧?疼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胡一毛嘿嘿一笑:“没断,没断。”说完也不再言语,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去,把那包裹紧紧地抱在怀中。
    及至夜深,营房中鼾声大作,胡一毛抬起头四处一瞧,见众人都睡熟了,便把包裹兜在怀里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佝偻着向房外走去。
    他早已认清那包裹里装的确是银锭无疑,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是横财当面,他第一反应便是先找个僻静地藏好了再做打算。包裹入手分量不轻,他双手细细一掂,怕不是得有一百多两。
    趁着淡淡月光,他忍不住又松开包裹瞧了一眼,顿时满心欢喜在胸中炸裂……身上只着小衣走在这秋风中也不觉寒冷,此刻像是有团火烧遍了全身。
    在他走出营房的那刻,黑暗中有双眼睛便盯上了他,他却浑然不觉,还在踱着小步朝着心中那无人问津的僻静处走去。
    胡一毛在一棵树下紧张地向四周察看,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见树影,瞧了半天,一个人影儿都没瞧见。他激动起来,蹲下身子用石块在树下挖了个深坑,把包裹埋进坑里,填好之后又扒了堆树叶盖在上面。
    他站起身刚回过头,就见到一个黑影站在面前,还未来得及惊骇,便有一只大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声音冷冷道:“小耗子兄弟,你别怕,这银子是我送给你的。千万别叫嚷,不然到手的鸭子可就要飞了。”
    胡一毛颤颤地点头,并不是怕到手的银子飞了,而是已经感觉到一柄利刃正抵着自己的肚皮,隔着小衣都能清楚感受到刀尖的冰凉。
    他害怕被开膛破肚,一动也不敢动,但前番是极度惊喜,此刻又是极度惊惧,心情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双腿已然不自觉地颤栗不停。
    吴不破放开手,轻轻问道:“耗子老弟你今天时运不坏,我花一百两银子买你几句话。赵王府车队被劫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一毛惊悚道:“我……我不知道,不不不我知道……洛川府送货的,有一个和……和我相识,我听......听他说的。”
    吴不破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你,我出钱你出消息,咱哥俩眼下是做买卖,你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回去之后就好好想这银子该怎么花就行了。”
    胡一毛听他安慰一番,心中惧怕却丝毫不减,声音颤抖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和先前在瓜棚里跟众兵官讲的大致无二。他知道的有限,不一会该说的便说完了。
    吴不破问道:“洛川府车行的人,怎么知道平阳城和泗安城来的车也被人劫了?”
    胡一毛答道:“平阳和泗安的车行害……害怕赵王爷发怒,留了人在城里探听消息,洛川的车队进城时他们还没走,三……三家互相通了气。”
    吴不破又问:“劫车的那个人说了些什么,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胡一毛愁眉苦脸道:“小……小人这可不清楚。”
    吴不破继续问道:“那三家车行现下还有人在城里?”
    胡一毛只盼他赶紧放了自己,去寻别人麻烦,眼珠一转,急忙点头道:“有有有,想……想必还在城里住着……啊!”
    他还未叫出声,嘴巴又被捂住,大腿上鲜血淋漓,已被刀子割下了一片红肉。胡一毛疼痛至极,头晕目眩,脸上冷汗连连没有一丝血色。
    吴不破冷笑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能听得出,做买卖缺斤少两的不老实可不行。他们到底还在不在城里?”
    胡一毛摇摇头,两眼翻白便欲晕厥。吴不破一把打掉他的下巴,让他口不成言,随后将他放在地上,笑道:“你说了假话,银子我得扣去一半,你挖出来还回一半给我。”
    胡一毛忍着剧痛,拼了命的把银子刨出来,手上动作太急,双手碰到土里的石头被划得皮破肉绽。他捧起包裹摇摇晃晃地递到吴不破面前,吴不破却没急着接过。
    吴不破低声问道:“你这张嘴不大老实,今晚的事可别说出去,能做到吗?”
    胡一毛痛得昏天黑地,睁大了双眼流着泪使劲点头。
    吴不破哈哈一笑,说道:“你瞧,此刻你不说话,这不显得挺老实吗?我相信你。”
    听他说了这句,胡一毛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只听见“喀嚓”一声,自己颌下的喉骨已被吴不破一拳捶碎。胡一毛紧接着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胡一毛满心欢喜地溜出来,怎能想到大发横财之日,竟是自己丧命之时。这藏银的僻静处,也成了他的销魂地。
    吴不破拾起银两揣进怀中,四下里一瞥,提起地上的尸体掷到墙外,又抬脚拨弄几下,用泥土盖住地上的血迹,随后也纵身跳了出去。
    夜至二更,吴不破与四狐其余三人在城外碰了面,他打听到的消息跟三人仔细一说,众人皆是愁容满面。四狐本想在赵王府守株待兔,没成想兔子回窝之前已先被别人打过了,此后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一刀红问花面狐:“三娘,这几天赵王府有什么动静?”
    花面狐答道:“这几天进进出出的官员不少,不过想必都是为王府失窃而来,有几个官员出门时鼻青脸肿,看起来很是受了些打骂......除此之外也没见有什么别的动静。”
    这花面狐此时一身农妇打扮,身材丰满前凸后翘,只是一张脸上皮皴面皱布满了皱纹。但看她双手光滑五指匀称,年纪似乎并不大,有心人看了便知她这衰老的脸面,实际乃是易容改妆而成。
    飞郎中在一旁沉思半晌,切切道:“咱们不需再跟赵王府的点子了,三趟车早已被那人劫过,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东西根本就不在那几趟车上,要么就是已经落在那人手里了。”
    一刀红恨恨道:“没错!多半是被那小贼给盘走了。”
    吴不破迟疑道:“老大,咱们这次究竟是放什么生意,我怎么感觉已经起了风火(危险)。”
    一刀红没精打采的眼神中已满是忧虑,叹息道:“别问了,我只知道是几本经书,其中有什么道道儿我也不清楚。只需明白这东西对大人来说无比重要,就够了......”
    花面狐脑筋一转,笑道:“我知道啦,咱们先去找那几家车行,弄清那人的身材相貌和武功路数。那人手段不小,在江湖上或许也是个有名的人物。”
    其余三人均觉有理,一刀红安排道:“老二,老四,咱们仨先去洛川。三娘,你回府里向大人如实禀报,赵王此番已对宁远卫起了疑心,也须得让大人知晓。”
    一番商议过后,四人趁着夜色各自散去,做贼的被逼无奈,反倒要先捉贼。只是因为赵王府管事王得禄的瞒上之举,他们在王府潜伏多日还是扑了空,要捉的贼人现下也已到了千里之外的临沧城里。
    沈若鸿每每想到不显山上那座宅院里的荒唐情景,心中总是羞愤不已,火气攒得多了,便一古脑儿的冲着江游之发泄。但江游之总是一副任打任骂的作态,疾风骤雨来者不拒,有如一拳打在棉花堆里,反倒让沈若鸿更加恼火。
    在临沧城里住了一夜,第二日风和日丽。初秋时节,窗外阵阵清风扑面,沈若鸿心情好转,望着窗外大街小巷上的行人或忙忙碌碌或自得其乐,突然又生起了逛街的兴致。她敲开江游之的房门,叫上他一起在城中游荡开来。
    昨日“百药灵”既然已定好了时间,今日黄昏时刻到了不显山上,心中的疑惑自会迎刃而解,此刻江游之干脆也不再去想,趁着大好天气,专心致志的陪着沈若鸿在城里闲逛。
    街边一个老头正摆摊炸着糖饼,黏饼一入了油锅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捞出锅时黏黏的饼子炸得焦黄酥脆,甚是可爱。
    沈若鸿一眼瞥到,突然叫道:“啊呦,我在平沙城里买的糖饼还没吃呢。”
    江游之奇道:“嗯?你什么时候买糖饼了?”
    沈若鸿说道:“就是去客栈找你之前啊,那会我刚吃饱饭,买了几个糖饼本打算路上吃的......结果给忘了,还在包袱里放着呢。”
    江游之玩笑道:“听说过有人忘了读书,忘了练剑,忘了做工......就是没听说过有人忘了吃饭,沈姑娘,你这可是城隍庙的旗杆,独一档了。”
    沈若鸿不置可否道:“那有什么奇怪?喝了那么多酒,醉起来什么都忘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那晚二人把酒畅谈,自己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一起喝酒,还醉成那样,实在不像话,难怪师傅非让师兄们陪着自己......她当时不觉,如今想起来心中着实有些羞惭。
    她想到这心中突然生出个念头,不由得眉峰一聚,歪起脑袋盯着江游之瞧起来。她一双机灵古怪的眼神把江游之瞧得大感疑惑,江游之问道:“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沈若鸿小嘴一抿,犹豫一阵问道:“在平沙城里,你让那个小伙计帮你去牵马,是不是故意引我去寻你?”
    江游之听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沈若鸿一阵脸红。她嗔道:“我问你话呢,有什么好笑的?”
    江游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难怪,难怪......”
    沈若鸿也心知自己问的有些无缘无故,因此一问出口便有些害羞。此时她心中听了江游之的话又在疑惑,心想:“什么叫‘没什么没什么,难怪难怪’,没什么是什么,难怪又难怪在哪里?”
    江游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眨眨眼说道:“你若是不生气,我便告诉你方才我想说什么。”
    沈若鸿哼道:“你不说出来,我怎知自己会不会生气?”紧接着她又说道:“好罢你说就是,我不生气。”
    江游之说道:“我想说,像姑娘这般貌美的人,多半都是有些自恋的,这也难怪......”
    沈若鸿啐道:“呸!胡说八道!”
    江游之掏钱买了两个糖饼,二人边吃边走,口中甜兮兮的,面前清风徐来,均是心情大好。路过一座豪宅时,沈若鸿望见那高屋飞檐,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那......那万夫人曾说他家相公就在这临沧城里,你能找到他么?”
    这次江游之的脸上倒是微微一红,答道:“嗯......想找的话也能找到。”
    万无识在城里有一位相好的少年,江游之是知道的。先前听白真匀一说,便猜到万无识多半是在城里风流快活夜不归宿,但别人旱道相会风花雪月之际,外人怎好上门。
    沈若鸿喜道:“那就是了,咱们直接去见他啊,何必再往那不显山去跑一趟?”
    江游之犹豫道:“这个......或许他此刻已经回家了,也或许不大方便......总之,咱们还是别麻烦了......”
    沈若鸿不明原因,嘟囔道:“什么这个那个,有什么麻烦的?”
    江游之实在羞于启齿,干脆闭口不谈。
    正当两人交谈时,四位儒生装扮的中年人和一位妙龄女子迎面经过。那五人注意到江游之二人气度翩翩,江游之长身玉面,沈若鸿更是姿容殊绝,那五人不自觉多看了二人几眼,在心中暗暗赞叹。
    错身而过后,那妙龄女子转过头又看向江游之,恰巧江游之也在转头打量那几人,两人目光交错,妙龄女子一声轻笑,对江游之微微颔首。沈若鸿顺着江游之的目光瞧过去,顿时心中老大不满,“哼”了一声,轻声叫道:“啊呦,这是谁的眼珠子掉了,再不拾起来可要被人踩烂了。”
    江游之回过神来,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好笑道:“我又不是在看那女子,眼珠子掉不了。”
    沈若鸿嘲讽道:“真不知羞,青天白日的,对着人家色眯眯地瞧个不停,没见过女人吗?”
    江游之笑道:“她可没你好看。”
    他言语直白,沈若鸿倒有些害羞,“呸”了一声也不接话。江游之又转头望去,那五人已不见了踪影,他若有所思道:“我是心中好奇,怎么八目山五子也在这临沧城里,是碰巧么?”
    沈若鸿闻声惊讶道:“八目老祖的那五个徒弟,就是他们?”
    江游之点头道:“是了,仁义礼智信,一个不少,刚刚从你面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