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秦宫秘志 > 第二十章一字值千金
    吕不韦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一阵响鞭声中,他撩起车窗的绣帘,向西去的烟尘回望一眼,不觉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赵姬太后为什么远走,是否别有隐情?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已管不得这许多了。
    自从有嫪毐在太后身边之后,他从没有再涌动如此的情愫。相反,他感到已经得到了解脱,得到了宁静。这段日子,他一直潜心于《吕氏春秋》的收尾工作,他从中享受到了无限的欣慰与乐趣。而今,这部著作已经脱颖而出了。
    回到府上,他又自我欣赏起来。他也不能不自我欣赏,因为他为完成这部巨著,的确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他将几乎所有的懂点文字的食客都动员起来,按不同的要求组成若干小组,让每个食客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大大小小的文章交上来,并把这些文章按《十二纪》、《八览》、《六论》三大部分进行分类组织,共洋洋二十余万字。《十二纪》以孟春、仲春、季春、孟夏、仲夏、季夏、孟秋、仲秋、季秋、孟冬、仲冬、季冬这十二个季节为纪,每季有文章五篇;《八览》有始览、孝行览、慎大览、先识览、审应览、离俗览、持君览组成,每览有文章八篇;《六论》为开春论、慎行论、贵直论、不苟论、似顺论、士容论,每一论又有文章六篇;加上《序意》,共计文章一百六十一篇。
    吕不韦对这部书,似乎永远也看不够。此时,他又一次地捧卷在手,细细地翻阅着,他看得忘情了,由不得高声朗读起来,读着读着,他突然“啪”地将书合上了,高声向门外喊道:“李义,李义在吗?”
    “小人在。”管家李义闻声而至。
    “为庆贺《吕氏春秋》的编纂成功,我准备在府上大宴宾客,你可去速速准备。另外,你打开金库,取出黄金五千两,凡参加此书编写的人,每人赠黄金三十两,不必吝啬。”
    当天下午的宴会上,鼓乐喧天,轻歌曼舞,吕不韦又是祝酒,又是赠金,宴会真个有声有色,十分热闹。先大吃大喝,大喊大叫一番后,吕不韦才示意大家肃静。他清清嗓门,笑眯眯地对大家说:“诸位,我想问问,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像《吕氏春秋》这样的巨著,可曾有过?”
    “没有。”
    “开天辟地第一回。”
    “这是丞相的创举。”
    众宾客纷纷作答,一片喝采之声。
    吕不韦又问:“像《吕氏春秋》这么包罗万象、内容丰富的书,天底下还有没有呢?”
    “没有。”
    “闻所未闻。”
    “丞相高瞻远瞩,学深似海,才有得《吕氏春秋》这样的名篇佳作。”
    众宾客眉飞色舞,一片推崇之声。
    “那么。”吕不韦顿了一顿,又说,“像《吕氏春秋》这么生动活泼,简明扼要的书,有谁见过吗?”
    “从未见过。”
    “精妙绝伦。”
    “丞相才思,冠绝天下,才有得《吕氏春秋》这样的千古巨著。”
    众宾客击节叹赏,一片恭维之声。
    吕不韦洋洋自得,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说:“多蒙各位抬举首肯,来,为了《吕氏春秋》的问世,咱干了它!”
    “干!”一片碰杯之声。
    乘着酒兴,欧阳善大声说:“以我之见,《吕氏春秋》洋洋二十余万字,没有一点废话,谁想改动,难!”
    贺韶林接过话茬说:“不要说作全文的修改了,就是改动一个字,恐怕也难于上青天呢!你想,此书由诸撰者呕心沥血,又得丞相大人劳心费神,已经炉火纯青,可谓字字千金。”
    吕不韦更加飘飘然了,说:“妙!《吕氏春秋》字字千金,妙极了!欧阳善先生,你去找几个书法家,将《吕氏春秋》重抄一份,张贴于东城门最显眼处,再出个赏格,写明无论是谁,能在这部书上增添或删改一个字的,即赏以千金!”
    吕不韦一言既出,众宾客倒一时瞠目结舌了。不过,众宾客很快就猜到了丞相的用意,马上就回过神来了。客厅里,又一次发出一阵阵欢呼与浪笑。
    几天之后,咸阳东城门口,赫然出现了《吕氏春秋》的全文,门板大的布告上,那“能增删一字赠千金”的内容格外引人注目。此消息不胫而走,像风一般地从这里向着四面八方吹散开去,越传越广,越传越远,满城轰动了。
    骚人墨客闻讯而至,市井商贾驻足围观。识字或不识字的,都要跑来凑个热闹,真是观者如墙,人海似潮,川流不息,络绎不绝。有的有滋有味地念着,有的摇头晃脑地品着,有的瞪大眼睛看着,有的竖直耳朵听着。新鲜、好奇、惊讶、赞叹、点头、摇头,各种各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感觉,各种各样的心理都有。
    只要能增加或删去一个字,才一个字呀,就能得千金。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力呀!但是,一天天过去了,《吕氏春秋》仍原原本本地贴在墙上,纹丝不动,一字未改。内行看门道,有的看了之后,是真从里到外表示佩服,有的也未见得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早就从中看出了破绽。外行看热闹,有说丞相学问果然了不得的,也有说这么长文章,真不能改动一字么?但是,人人心头痒痒的,个个却都奈何不得!佩服、赞叹的自不必说,看出破绽的,不以为然的,却是谁也不敢出这个风头,这一字一千金,眼馋是令人眼馋,不过烫了手总是划不着的。明眼人都已看出来了,这是丞相的权力、威信的一次显示,他需要大家为他贴金,而不是让谁给他抹黑,千金重要,但仍比不得脑袋紧要,这事诱人,却也怕人呢!
    这更加助长了风的劲道,三吹两吹,吹出了国界,吹动了天下。这吕不韦果然了不得!列国文人,四面而来,众多游客,八方而至,看热闹的,碰运气的,不一而足。但是,看的人越多,动的人越少,谁也不当这个出头鸟。
    这事纷纷扬扬,传到了齐国的书生范举的耳朵里。他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到自己的朋友鲁文昌家里,想把消息传给鲁文昌,然后听听这位朋友的高见。不料鲁文昌也早都听说了此事,他见范举这么起劲,便淡淡一笑说:“范先生是专为此事而来的么?”
    范举说:“这事弄得人言纷纷,尽人皆知,我总觉得有些蹊跷,难道这样的大部头著作,整个是一字都改不了么?”
    鲁文昌冷笑着说:“金无足亦,人无完人,一部著作,连一字都不可增不可删,谁信?”
    范举说:“可是天下这么多人,为什么迄今没听说有人能改得了呢?”
    鲁文昌说:“范兄也太天真了,没人改并不等于不能改,难道你没看出来,这吕不韦玩的是城门立木的把戏吗?”
    范举不解问:“什么城门立木?”
    鲁文昌一笑,说:“早先秦国商鞅变法,生怕人家不好好遵守新法令,商鞅便想出个别出心裁的办法。他让人在南城门立了根木,发话说谁要能将这根木头从南门杠到北门去的话,马上赏金十两。这事纷纷扬扬地传遍了咸阳城,可是一天天过去了,没一个人敢动这根木头。商鞅见没人出这个风头,便把赏金升到五十两。当时,咸阳城里有个叫冤大头的人,经不住别人三逗两逗,豁出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根本头从南门杠到了北门。冤大头这一搬,果然得了五十两赏金。商鞅用这五十两金,买到了老百姓的信赖,人人相信商鞅是言必信、行必果的人,所以他的想法才能实施。而今吕不韦搞的名堂,与商鞅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老百姓中有跟冤大头一般的人,却大多目不识丁,而舞文弄墨的呢,又大多胆小怕事,谁也不愿出这风头。要是墨粉骚客里头真出个冤大头的话,跑去改它一字,恐怕还真能得一千金呢!”
    范举心痒痒了,说:“鲁兄,既然如此,那咱俩一起去趟咸阳吧?”
    “别急么。”鲁文昌摇摇头说,“方才我不过是说笑而已,老兄怎么就当真了呢?而且,我在齐国,好赖是个官员,如到秦国去,人家会说我通敌;真要是取了这份金子,人家会说我等受贿;我更不想去当那个冤大头,没那瘾!”
    范举见鲁文昌这号态度,心里就有点不开心了,说:“既然鲁兄不愿去,那我一个人去,当个冤大头,有什么不好?我只是个说客,不像鲁兄有那么多牵肠挂肚的事,凭自己的这点学问,挣它那千两黄金去!”
    “也祝你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范举话语里面,不乏讽刺意味,尔后,他告辞鲁文昌出来,马上打点行装,备了快马上了路,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过了半月,方才到了咸阳。见天色已晚,就找了一家客栈,暂且安歇。顺便,他向店主打听了一些情况,听得《吕氏春秋》尚无人改动,且惊且喜,惊的是怕此书真的一字不能改动。喜的是自己若改它一字,不仅千金到手,更重要的是显得自己学识无比渊博了。闹得好,会得吕不韦赏识,他将自己举荐给秦王,自己会在秦谋个一官半职呢!
    第二天,范举起了个大早,赶到咸阳东城门看《吕氏春秋》。这里因天色还早,加之张贴的时间长了,许多人都已看过,所以范举到那儿时,人倒并不很多。范举凑到跟前,逐字逐句,逐段逐章,齐齐看了过去。边看边念,边念边记,实在够认真了。一节又一节,就这么看了过去。看着看着,他好像心里有了谱,口中不由得念念有词起来:“嗯,可改可改谁说不可改?玄乎玄乎说得也太玄乎了!这可改的地方真多,似这,一字千金。十字么,就是万金,我若动手,这吕丞相哪能出得起这么多的赏金!”此时。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一见范举那个神气,有的人指指戳戳,有的人掩口而笑,好多人不是看《吕氏春秋》而是看范举来了,谁也说不清,这人是不是有点神经!
    从天光微亮,到日落西山,范举饭不曾吃得一粒,水不曾喝得一口,终于粗粗将《吕氏春秋》看完,直看得头昏眼花,骨疲筋软,不过他看出了那么多的破绽,心里那份得意劲,早把那疲乏冲得不见影了。
    吕不韦早已得知范举的行踪。等范举兴冲冲踏进府门的时候,他早就找好了几个知识渊博,能言善辩的人,在府里恭候这位稀客了。
    寒暄之下,吕不韦将范举让进了客厅,便开了口:“听人说范先生断言,《吕氏春秋》可改之处极多,吕某这里倒要讨教了。”
    范举说:“岂敢岂敢,我只粗粗看了一遍。不过,就这粗粗一遍,已发现不少可改之处,不知当说不当说?”
    吕不韦十分平静地说:“范先生不妨直言,我等一定洗耳恭听。”
    范举捋了捋胡子,从容地说:“文字方面的毛病,我暂且不细抠细掐,这是一望便知的。我先说根本。这部《吕氏春秋》,就思想倾向而言,提出了‘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观点,这本身就大错特错了。试问,天下人何止百万千万,难道天下人都可做帝王么?自古以来,一国之中,唯有一君,父为王子继之,子为王孙继之,代代相传,世世相继。天下本是君王之天下,怎么能是天下人之天下呢?”
    吕不韦一笑说:“我还以为范先生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见,原来是这呀!谁说自古以来,当君王的必须父继子代?早先尧为君,之后传给了舜,舜为君,之后传给了禹,他们都没传给儿子、孙子,而传给了有才能之人,难道他们不是人人称颂的圣贤?还有,夏被商代,商为周继,周朝衰败,列国兴起,英明之主代替昏庸之君,难道也是代代相袭么?如此看来,我这观点有什么错呢?”
    “好好好。”范举被说得满面通红,赶紧退让说,“就算丞相说得有理,那我再说说《吕氏秦秋》的内容吧!不可否认,这部书内容丰富,包罗万象。可是在一部书里,怎能将儒家、墨家、道家、法家以及阴阳五行等等,一股脑儿全部收进去,这不成了大杂烩吗?这倒是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的。”
    吕不韦毫不思索地反驳说:“兼收并蓄有什么不可以?一本书当中,能够包罗万象,诸子百家的看法都有了,又有阴阳五行来贯穿,使此书杂而不乱,这种体系,不正构成了此书独具的特色吗?一本书当中,说出的道理越多越好,各有各的写法。就像魏国,赵国说它在南,楚国说它在北,齐国说它在西,秦国说它在东,各有各的道理,为什么非这样做而不能那样做呢?范先生高见,吕某实在不敢恭维。”
    范举连连受挫,尴尬至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了。
    吕不韦不无讥讽地说:“不知范先生还有什么高论,不妨说出来听听,不必再带回齐国去了,千里之遥,往返一次,可是不大容易哩!”
    范举大为狼狈,长叹一声说:“范某才疏学浅,已经无话可说。想我千里迢迢,本以为定能不虚此行,而今看来,只是班门弄斧而已,可笑可笑,得罪之处,还望丞相见谅。吕丞相,范某就此告辞了。”说罢就想走脱。
    “且慢!”吕不韦一把拉住范举说,“这《吕氏春秋》范先生如能改得一字,吕某必千金相赠,绝不食言,而今先生只字未改,却要一走了之,恐怕不妥吧!”
    吕不韦这一拉,使得范举大吃一惊,他心里暗暗叫苦,来得了走不得了,一时两下僵了下来。其他宾客见这阵势,也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知道丞相要范举好看。范举这下可是麻烦来了。看起来,范举本为千金而来,如今不仅一字未改,而且被驳得体无完肤,丞相现在留他,看样定要范举倒贴了。以范举这样的穷秀才,贴个十贯八贯的还拿得出,可千金之数,他是打破脑袋也拿不出呢!人们都在等着看热闹。
    范举已意识到吕不韦借机整他,吓得快要尿裤裆了,赶紧给吕不韦连连作揖,告饶说:“还望丞相高抬贵手,放过范某这一次吧!丞相那布告上,只有删改赠金之说,并无改不成倒赔之意,而今丞相如要改变,似我这等一贫如洗的书生要倒贴的话,那范某只有死路一条了。”
    吕不韦摆摆手说:“范先生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吕不韦虽然家资不丰,几万金大概还拿得出来,不至于穷到要敲范先生的竹杠,落得天下人的耻笑。我是想,在钱财之外,你恐怕得略有表示吧!”
    这句话说得含糊其词,范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复思忖,反复玩味,百思不得其解,这钱财之外,还能有什么表示呢?所以摸着个头脑,半天反应不过来。其他人也都一时揣摩不透吕不韦这究竟玩的什么什么把戏?吕不韦此时不哼不哈,不言不语,冷冷地在房中静候着。大厅里的空气,刹时凝固了。
    相持了好长时间,欧阳善终于首先揣摩来丞相的意思了,他笑着对范举说:“先生怎么这么糊涂,你既然将《吕氏春秋》评头品足了一番,怎么能说来就来,想走便走呢?这住店房临走,也是要打声招呼,先生何不临别寄语,留下些墨迹再走呢?”说着,他马上取来笔墨素绢,放在范举面前。
    范举豁然明白,只好如此了。于是,他提起笔来,写了下去,那字真个龙飞凤舞,不同一般。不一时,范举的墨迹便呈到了吕不韦眼前。
    吕不韦的心思被欧阳善说破,他心里十分开心,今见范举乖乖献上墨迹,则扬起眉来,读下去:
    齐人范举,千里迢迢,自平阳来到咸阳,试图对《吕氏春秋》妄加评论,结果被一一驳回,无话可说,而今早已心悦诚服。范举愿普告天下民众,《吕氏春秋》文章绝伦,增一字显多,减一字显少,字字千金,确非过誉,如此大作,可谓绝无仅有!
    读罢,吕不韦当场将一笔赠金交给了范举,并让人速将范举墨迹,挂到了东城门上。
    这一下,《吕氏春秋》的美名,又一次震得咸阳的大地都一动一动的了,冲击波冲得更广更远。
    这冲击波竟然早就波及到王宫里头。正在吕不韦一番得意两番得意的时候,秦王政正在宫内召见大将军王翦。
    秦王政问王翦:“王将军,《吕氏春秋》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王翦说:“满天下都晓得了,我怎么不晓得呢?”
    秦王政又问:“那么,你对此一事,作何评价呢?”
    王翦说:“臣一粗鲁习武之人,怎好对丞相得意之作《吕氏春秋》妄加评说呢?”
    秦王政说:“不,将军文武全才,人所皆知。而对于吕不韦及其《吕氏春秋》,我倒尤其要听取一下你的看法呢。”
    王翦说:“这书我已看过,书倒是本好书,内容丰富,博采众家之长,但并非是上乘之佳作,其文字上粗疏之处也不少。字字千金,连改都不能改的话,是吹得太过分了。其实,好多人都已看出了毛病,只是慑于丞相的威势,不出来评论罢了。我看丞相这么做,好像并非为书本身,而是别有深意。”
    “哼!”秦王政冷笑一声说,“我可知道他的深意,无非是向我示威么!”
    王翦本想适可而止,点到就行,没料秦王政一语道破,分明对吕不韦已有戒备之心,于是斗胆直言:“其实,齐人范举所言,也是不无道理,只是被吕不韦乱懵了一顿,一时还不上口来就是了。我看《吕氏春秋》的序意中有这么几句话,说倘若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写《吕氏春秋》,他就会回答,这是效仿黄帝教诲颛项的做法,他这不是在自比黄帝,而将大王比作颛项么?”
    “狂妄!”秦王政禁不住龙颜震怒,“黄帝为中华始祖,上古圣人,他吕不韦算什么东西,岂可以同黄帝相提并论?将我比作颛项,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说他是我的长辈,他比我伟大得多高明得多本事大得多罢了。像他这么伟大的人,怎么只能做丞相而不能当帝王呢?好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吕不韦如何能当上帝王?”继而,秦王政又发怒:“说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难道,我这嬴氏江山,就一定非他吕氏替代不可?要争夺江山,你就真刀真枪来嘛!干嘛含沙射影?干嘛搞文字游戏?这说明,你吕不韦还是没胆!”
    王翦见秦王政愤怒至极,忙劝慰说:“大王还请暂息龙霆之怒,凡事,总得有个商量,有个对策。臣谨尊大王旨意,但不知对《吕氏春秋》该作何对策?”
    秦王政余怒未息地说:“我要你所做的不是对付《吕氏春秋》,而是对付吕不韦,你记住了吗?秀才造反,无甚大妨。问题是,吕不韦他不只是个秀才,他还是秀才的首脑人物,他手中军政大权一齐在握,乃是我们的劲敌!他自比黄帝,黄帝主张仁武治天下,对于感化不得的恶者,则施用武力而除之。那么,你要付诸武力,我却不准你调动一兵一卒,我看你怎么用武呢?尽管你有《吕氏春秋》,尽管你有写作《吕氏秦秋》的文人墨客,你有那乌七八糟的三千食客,而我大秦有铁甲百万,我看你又逞何能呢?”
    “那么,大王的意思是……”王翦试探地问。
    “我要你代我牢牢掌握兵权,一旦吕不韦生事,就将他以兵除之,毫不留情。”秦王政仍发狠地说。
    “现在就动手?”王翦问。
    “不,不!好我的王大将军,现在怎么可以动手呢?”秦王政说,“狐狸只是露出了尾巴,你怎么就可以使矛刺呢?那刺中的,只能是它的尾巴,而不是它致命的部位,那狐狸仍有逃走的可能,再等等,耐心地等等,等它全部暴露了出来,暴露了整个面目,暴露了整个身形,这时再竭尽全力,使长矛狠刺其致命部位,它却又怎么逃得脱呢?”
    “大王真是英明,天下无人可及。”王翦微微点头地说。
    “哼,总有一天,我要你'黄帝'尝尝我颛项的厉害!”秦王政继续发狠地说,“记得我小的时候,他给我讲当大王最主要的窍门是:‘心要毒,手要狠,重权欲,寡人情’,无论谁要成为我为王的障碍,就必须将其除之,看起来,到了用他教我的这一绝招的时候了!我的‘黄帝’啊,你等着吧!“说罢,秦王政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冷笑,那冷笑,直使人听得心颤。
    王翦听得,心里不由一怔:这位秦王政,也真够心狠手辣的了。对于自己的仲父要么是父亲,他都这般的少情义寡人情,更何况别人。看来,也真是“伴君如伴虎”,自己也得倍加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