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找到他们吗？”艾略斯拿着从不离手的烟斗，眉头紧皱。
“很遗憾，没有。”回答者是个梳着时髦的波波头，看起来格外有干劲儿和热情的女人，她戴着一件珠光宝气的项链，不太像个防剿局侦探。
艾略斯想把烟斗放进嘴里，凑到嘴边后，却又半天不嘬，“他们的行动轨迹呢？康妮小姐？”
“根据决斗者之家的服务生的回忆，他们之后出现在不远处的金雀餐厅。我们随后询问了在场的目击者，他们的说法五花八门，不排除酒后吹牛的可能，但都众口一词，指出两人是在追逐一个人，冲进了下城区与上城区间错综复杂的巷落群后失踪的。”
“人？”艾略斯举起烟斗，又是一次抽烟中止，“这未免也太过笼统了。那是什么样的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瘦是胖？这样的描述，我们根本没法缉捕那个家伙。”
“根据几个还没完全醉过去的目击者的说法，那家伙浑身罩着厚厚的黑袍，唯一能看出来他不高。”
艾略斯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康妮听出了这位在伦敦声名卓著的大侦探的言外之意，“连您也没有头绪吗？”
艾略斯忧愁地摇头，这次他总算成功将烟斗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圈，“康妮小姐，尽管我是一名侦探，但您要明白，这不是一场侦探与罪犯之间的较量。”
“您是指......”康妮有些明白了艾略斯的意思。
“没错。想想那份帕尼尼先生的档案吧。侦探小说里的侦探可以凭借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找出隐藏在重重谜团中的真相，但这在隐秘世界里是行不通的。隐秘世界里用来埋葬秘密的方法太多了，以至于秘密也成了一种力量。
这点我想您其实也明白，只是参加这行的时间还短，因此没反应过来。”
康妮看起来丝毫没有被任务的困难打倒，她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这笑容近乎盲目，“至少我们知道了两位侦探最后消失的地方。”
“您要......”艾略斯有些惊愕，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几星期前还是位女参议员的上流权贵要干什么了，可却因为过于惊愕而没有说出来。
“我先前去目测过，那片巷落并不算大。”康妮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说要去那里野餐，而不是调查吞没了两位侦探的危险地。
虽然感觉这么说有些看不起康妮，但是艾略斯必须要对她提出警告，这样对她好，对自己也好。
“康妮小姐。您或许小觑了两位失踪的侦探。冬妮娅是我的学生，曾经调查过很多涉及隐秘世界的案子，经验丰富，个性顽强；季白虽然是个新人，可他对刀剑、弓箭都很熟稔，身强体壮，他们俩同时失陷，到现在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我觉得您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康妮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看她去意已决，艾略斯暗叹一声，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防剿局的正规剿灭小队能快点到场。他不希望等剿灭小队到时，他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现在失踪的人有三个了。
康妮的行动力极强。在艾略斯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后，她打个招呼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目标正是那片巷落。
......
现在时钟指向两点。小憩片刻的季白和冬妮娅从床上爬起来。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长，不脱衣服，被子也没有，这样的睡眠质量当然称不上好。
季白揉了揉眼睛，他睡得比冬妮娅要放心些，因为睡前就告诉小e，如果三点前，他还没醒来，就把他弄醒。
因此他的状态也要比几乎半个小时就要惊醒的冬妮娅好一些。
忘记告诉她我们有个不用睡觉的闹钟了，季白拍拍脑袋。当时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给她说。
起床后，两人舒展舒展了身体，睡得有些僵硬的骨骼发出啪挞啪挞的声音。
“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先生？”冬妮娅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打个电话。试试那两个号码都是谁的。”季白揉揉眉心，尽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虽然没用过房间里这种化石级别的转盘拨号电话，但是曾经看过一部专门讲电话演变史的纪录片，知道怎么使用。
他走过去，用食指勾住转盘摇了摇，提醒接线员，有人要打电话了。操作完几圈后，他拿起电话放到耳边，话筒里响起嘈杂的电流声。
这个时候应该会有接线生接电话，并询问他需要打过去的对象是谁。
片刻后，真的有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您好，请问您要呼叫谁？”
季白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把第一个电话号码念了出来，“先播这个。”
“好的。”接线生的声音依旧甜美动人，“请稍候，对方接电话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并不收费，请耐心等待。”
不收费？季白听完有点懵。据他了解，这种老古董电话没有话费这么一说。
“收费是什么情况？”季白问道，“收的什么费？”
甜美声音来源不急不躁，“使用本公司的电话，需支付第一分钟一块钱的即时通讯费用。”
季白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个结果。
人家做的独家生意，不爽不要买。
没想到那个声音介绍完后并不住口，继续说着，语气魅惑，“您现在如果现金流出了些小问题的话，本公司也提供信贷服务哦。”
金钱只有在这个世界才显得弥足珍贵，按理说如果有信贷服务的话，应该是件大好事。
可季白听着这种好事，心情却逐渐沉重起来。
之前冬妮娅给他说了在快餐店时购买饮食时，自己因为钱不够，所以采用信贷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张神秘出现的卡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他们在这里以近乎于无的代价随意采购弥足珍贵的饮食？
他可不相信这是什么慈善家的怜悯。
“不必了。”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对方还没有好吗？”
话音刚落，对面就响起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即便那声音失真变型，还夹杂着剧烈的电流声，冬妮娅依然一耳就听出了对面是谁，毕竟在自己濒临绝望时，这个说我们这有汉堡和橙汁的声音对她而言，不啻天人之音，“您好，这里是m记外卖服务，请问您需要什么食物？”
季白心中也激动起来。反正电话费看起来并不高，“你们都有什么商品？”
“啊，那可多了。”那个声音愉快地介绍，“我就介绍介绍最火的几种吧。双层牛肉堡，用料扎实，目前仅售四十二块；鲜榨橙汁，从还是个橙子到您喝到嘴里，中间不超过一分钟，目前售价十二块。我店现在还在做酬宾大活动哦，购买包含以上两者的套餐，套餐价比单买要便宜六块。美味蛋挞，拥有令所有食客都情难自禁的绝世美味，不过这种主要设计给孩子们吃的零食，对于大人们来说不太能填饱肚子哦，每个售价六块。”
季白吐了口气，“配送时间多长呢？”
虽然聊了这么久，可店员没有半分不耐烦，声音依旧洋溢着满满的活力，“当然是即刻送达！我店一直致力于顾客的用餐感受！”
季白准备先试试，“那么给我来一份蛋挞吧。”
“好的！请问您是现金支付呢还是信贷？”
“现金吧。”季白抽出一张五块和一张一块，“我该怎么给你？”
“放到门口就可以啦！放后关门再开门，我店即为您配送完毕外卖！”
“好的，再见。”
“祝您用餐愉快！”
那个人的声音从电话里消失。就在季白准备挂断时，那个接线员的声音又出现了，“先生，您一共通话了五分钟，一共消费三十一块，您的余额不足，请问您选择现金支付还是信贷？”
“一分钟不是一块钱吗？”季白差点没忍住口吐芬芳，然后他还是强压怒火，低声问道。
“抱歉，先生。我刚才说的是第一分钟一块钱，之后每过一分钟单位价格都会翻倍哦。”
季白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冬妮娅看着他的脸，总有种他下一秒就要抽出比德之刃给这电话直接砍碎的样子。
那位接线生看起来有恃无恐，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
季白在好几次自我安抚后终于冷静下来，“我该怎么支付这笔钱，还是放到门口吗？”
容不得他不服软。且不论这个电话公司神秘莫测，与其为敌绝对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他也确实很需要这电话的外卖功能，而迄今为止，有电话的房间，他只发现了眼前一间。
他阴沉着脸，数了三十七块现金出来，这么一着，他身上也只有二十块钱了，算上冬妮娅的三十七块钱，甚至没法购买两份套餐。
即便这里所有的商家似乎都愿意甚至乐于接受信贷付款，但季白总有些不放心。
他不想当茨威格笔下，那位太年轻的玛丽王后。他知道，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