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半扶半扛着季白，后者身上不断淌着鲜血，鲜血溅落在地毯上，发出低沉的噗噗声。
“对…对不起。”冬妮娅嗫嚅着，“先生，我刚才不是故意直呼你的名字的，那时候情况……”
“多大点事，你别说了。”季白示意她扶着自己进入旁边一间房，有些无语地说，“你之前面对那个怪物不是挺勇敢的吗？难道我比那个手上长刀的怪物还可怕？我们现在可是伙伴。”
他的本意是讲个冷笑话活跃活跃气氛，没想到冬妮娅低头思索很久后，特别缓慢却坚定地点点头。
季白：“……”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半天后，还是闭上了嘴。怎么劝呢？我五讲四美三好青年，过马路都要专门扶老奶奶过马路，甭管人家要不要过去。？
就突出一个爱做好事，心善。
他俩进了那间空房间。密闭空间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借着屋顶的白炽灯，两人松了一口气，检视着这间房间内是否有什么有用的物资和信息。
“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啊？”季白笑得非常勉强，“如果是因为当时小e吓到了你，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她是个礼貌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一定不会对给你道歉有什么抵触心理的。”
小e又从季白的手链里钻出半个身子出来，看她的表情显然很有抵触心理，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向冬妮娅道歉，“对不起，冬妮娅小姐。之前我以为你是入侵主人宅邸的坏家伙，所以装得很凶，如果你被我吓到了，我很抱歉。”
季白欣慰地笑了，像是看着自己淘气的女儿终于长大，懂得为别人着想了。
谁料冬妮娅摇摇头，“其实e小姐当时虽然吓到了我，但是不至于让我恐惧这么久。我可不是什么淑女小姐，我是隶属于防剿局的侦探。”
季白大感意外，“那你为什么……”
小e似乎是为了报方才季白让她道歉的仇，幽幽道，“她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之一害怕。既然现在她已经不畏惧我了，那么她仍旧在怕谁，很一目了然了吧。”
冬妮娅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这给季白整不会了。就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安抚自己这个畏惧自己的唯一活人队友时，冬妮娅突然快速地小声说，“先生，对不起，这与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在跟你一起工作、教你练枪的过程中，我的理性告诉我，您确实是一位对朋友温和谦逊，对仆人慷慨仁慈，对敌人勇猛无畏的绅士，甚至具备古代骑士的一切美德。但我的第六感总是让我畏惧你，我感觉你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混入人类世界的狮子，即便现在舔着爪子，慵懒又平静，一旦露出獠牙，就注定血流成河。我会努力克服这种不正常的第六感的。”
季白扯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自己的发现打破了这份尴尬，“看，冬妮娅，小e，这里有一份……唔，说明。”
【限电令】
【尊敬的住户，由于不可抗力原因，日前民用电力配给不足，因此物业决定在每日16：00至次日6：00实施错峰限电，对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感到万分歉意。】
冬妮娅人傻了，“那这段时间没电了，我们该怎么在黑暗里存活下来？我看到这儿还有床呢，还以为有个修正的据点了。”
季白摇摇头，“你忘了补给点的阳光了吗？现在看来我们的尝试虽然不至于说是南辕北辙，但也略有偏差。我们应该先找一间可以休息的有稳定……好吧，至少是相对稳定，而不是门外走廊那种会突然就停电的光源的房间，在限电时段前去补给点采买食物和阳光。”
“阳光？”
小e点点头，“没错。看起来这里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阳光也是一种商品，购买用的货币则是我们的健康。”
“现在说这些未免有些事后诸葛亮了。”季白叹了口气，“我们依旧是幸运的。在还没有山穷水尽前找到了这间房间。”
“事后诸葛亮是什么意思？诸葛亮是谁？”冬妮娅一脸茫然。
季白拍拍脸，作为一名优秀的中国大学生，他在说这句俗话时当然是用的直译法，没想到冬妮娅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诸葛亮。
“你就理解成事后聪明偏差即可。”季白简明扼要地解释。
这间屋子就是一个很标准的卧室，并不大。很快，两人连床底和翘起的木地板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不少东西。
首先是那张单人床，床头部分的商标还没有撕掉，可是它看起来已经经历很长的时间了，商标外的保护层透明薄膜翘起了一角，颜色泛黄。
季白看向床边的梳妆台，那里有一面镜子。镜子看起来坏掉很久了，镜面上有数道深深的裂纹，整面镜子四分五裂。
一无所得。
最后一件有些异常的则是梳妆台上放着的拨号电话，上面用贴着的便签纸记录了两个电话，笔记潦草，看起来像是手写的。
谨慎起见，两人并没有拨打电话，而只是记下了那两个并不算长的号码，并简单地互相背诵，以免记错。
检查完毕后，季白看了眼挂着的时钟，时针指向九点的位置，联系一下依旧亮着的电灯，基本可以确定现在是早上九点，离下一次限电还有足足七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突然来临的黑暗了。
就是有些可惜了身上的阳光，只能白白逸散在空气中。
季白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丧气的事，“冬妮娅！来吃饭吧！你在看什么？”
“好的先生！为什么我戴着的这块石头，好像在吸收阳光啊！”
季白一愣，也看向了自己胸前佩戴的午之石，后者正缓慢地吸纳着一小部分逸散到自己附近的阳光，由于阳光逸散的光效太绚丽，它吸收的速度又太慢，因此一直不被两人发现。
“我的也在！”季白拿起那枚午之石，看着午之石上四道奇怪的发光印记此刻已经亮起了两道，不由得乐了，“这还真是个充电宝啊！”
片刻后，两人已经打开装饮食的袋子，开始狼吞虎咽，季白一边假装吃得挺开心，一边问道，“冬妮娅，你不知道你佩戴的这块午之石是什么吗？”
冬妮娅眼睛一亮，用力把嘴里的食物生生咽下去，“这是老师送我的成年礼物，他只说这是块护身符。先生，你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吗？”
季白此时也在啃着汉堡，因此就让小e代为解释。小e看起来对季白这种扒皮行为非常愤慨，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向冬妮娅解释起来，“午之石一种神奇的石头，除非一些历史上的炼金术大师，只有在某些灯之影响极其高的地方——这种地方一般是领域中含有灯的司辰于醒世的教会——会产生。”
看着越听越迷茫的冬妮娅，小e没好气地说，“你就理解成这玩意儿很珍贵，会吸收阳光，然后发光就行了。”
那份双层牛肉堡用料格外扎实。可是两人也是饿得很了，没一会儿功夫，就配着橙汁全吃下肚。两人惬意地喝着橙汁，感觉浑身发痒。
“这是谁在后面添加了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小e看着两人的伤口疯狂蠕动、长出肉芽，很快就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记。
两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自然不胜欣喜。
“休息会儿吧，这段时间太磨人了。”季白长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来到了一间有着还算稳定的光源的房间，不必担心突然出现的黑暗和告示里所谓的展览馆员工，两人心神都为之松懈，随后便感到了强烈的倦意。
“你睡床吧。给我个枕头就行。”季白打了个哈欠，准备趁着这段宝贵的安全时间好好休息片刻，他俩都太疲倦了。
“先生，你也上来吧。我有种猜测，如果我们不在床上休息，那么未必能真正休息好，就像是那些暂时欺骗了胃的食物一样，只是虚假的幻影。”
季白挑挑眉毛，没说什么，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不是讲男女之别的时候。他翻身上床，和衣躺下，背过身去，尽量和冬妮娅拉开距离。可那张单人床实在过窄了，尽管季白尽量往床边上靠，两人的背部依旧靠在了一起。
季白还好，他穿着背心和衬衣。冬妮娅却只穿着一件马甲和抹胸。季白能完全感受到背上少女肌肤的温热和柔软。后者似乎是有些不舒服，还在床上动了动，她的肌肤也同样蹭着季白，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季白能透过马甲和衬衣，感受到背部传来的丝丝酥痒。
季白把最后一口橙汁灌进口里，只在片刻后便阖上双眼，发出轻微的鼾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冬妮娅后背一僵，随后再也不乱动。
季白的鼾声也停了。房间里除了白炽灯细微的滋滋声，只剩下两人轻到不可闻的细微呼吸声，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