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我靠破案成为全京华团宠 > 正文 第214章 第两百一十四章 火殛回魂(49·完)
    给叶羡槐服用完刑罚, 两位劲衣使一脸漠然,徐然退开身去,顾淮晏从容地抬眸看着她, 桃花眸里溢出了一丝晦冷的笑色:“识相甚好,可以说了。”
    顾淮晏平素予人一种温惇散淡的感觉,俨似夏日松涧处的暖和泉流,亦正是这种温和无害的一面, 别人认为他不会生愠,更不会手沾人血,极少人见过他这般铁血杀伐的一面。
    叶羡槐满身皆是粘稠的血渍, 她初次受刑,差点就扛不住了,咳了满襟的血沫。
    因极致的疼痛, 她眸眶燥热通红,戴着木枷的手腕,挣扎的力度过猛, 腕部的肌肤磨出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痕,血沿着她的腕骨滑落至胳膊处, 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袂。
    尤玄霖看着叶羡槐惨白如纸的面容, 以及皮开肉绽的惨状, 不是他亲自动刑, 但那皮鞭笞肉之声,却是永远驻留在他心口上。于公正道义上,尤玄霖明明晓得她做了很多错事, 纵火害人、放跑刑犯、谋害官员等等,理所应当该受到刑罚,但于私情而言, 尤玄霖却是根本无法恨起来。
    尤玄霖垂落了眼睫,倏然回忆起了他拿着明玉耳珰,去寻叶羡槐对峙的那一夜。
    他没有率先去告发她,而是选择先与她商谈,劝她投案自首之时,她眼神里不是没有过挣扎,她应是有过悔改之心,但是,她蕴蓄心中的某些执念太深了,如一尾钩沉于海底的船锚,任别人拖拽,也拖拽不回来。
    血腥密布的空气里,叶羡槐重重咳嗽了很久,开口缓缓地说出第一句:“罪民受命于宋太师宋嵩,已有一年之久,上一回林愈连环弑童案,林愈落狱,太师震怒,命罪民前去地牢纵火,杀了林愈,且不能留活口,而南栀乃是太师心腹,罪民便是将她一手救出……”
    “噢,是么?”火光烛照着顾淮晏的侧脸,他的神态笼罩在半明半案的光影里,“事到如今,你确乎是招了,但你还在扯谎。”
    叶羡槐眸心轻颤:“侯爷容禀,罪民所述之言,切切属实,毫无半分掺假。”
    “林愈乃是宋嵩安插在雪鸿坊的一枚棋子,林愈一朝落狱,为了摆脱嫌疑,他不可能这么快动手,若是真要动手,也不太可能弄出纵火这么大的阵仗,顶多在膳食之中投毒。让人死得无声无息,才是宋嵩的作风。”
    顾淮晏与宋家分庭抗礼多年,太过于熟稔宋嵩的行事作风了,宋嵩为人阴险狡诈,又善于过河拆桥,出事后,惯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无可能再将自己推入惹人招致怀疑的境地。
    叶羡槐听罢,眸心一颤,额角滑落了一丝虚汗,虚汗与面容上的血渍糅合在一起,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她没有直视顾淮晏的眸子。
    尤玄霖一听,面露愕色,一瞬不瞬地看着叶羡槐。
    这一把火倘或不是宋嵩所授的意……那是谁?
    顾淮晏淡视着叶羡槐,浅啜了一口茶:“你能擅闯京兆府地牢,必是有些身手功夫,既能闯入地牢,将毒药喂入林愈口中,对你而言,肯定并非一桩难事。但你没有选择投毒,选择了纵火,如此费尽周折,目的为何?”
    叶羡槐仍是沉默不语。
    顾淮晏没有任何耐心予她沉默之时,正准备吩咐劲衣使再度动刑,出其不意地,叶羡槐悄然开口:“因为嫉恨。”
    她话声太轻了,轻若鸿羽沾地,但却是无比清晰地传入听者耳中。
    “原本侯爷身边的御赐仵作之位,该是罪民的,”叶羡槐陡然轻笑出了声,话声满含不甘与苍凉,“但被景桃抢去了。”
    顾淮晏眸色微沉,唇角处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罪民自幼时起,出身草莽,人微且言轻,好不容易来京在京兆府谋得了一官半职,但却有这么一个人,是个野生仵作,却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侯爷的钦赏,圣上钦赞她,诸多大员褒奖她,几乎每个人都对她好。”
    叶羡槐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啊,我嫉恨她,我想让她从这个世间消失。”
    她咬字极为用力使劲儿,眸底蕴蓄着汹涌的恨意,静然侍候在两侧的劲衣使互视一眼,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羡槐身为逆贼,居然如此口不择言,也不怕武安侯会动怒,赐她一个死罪?
    讵料,顾淮晏面无明显的愠色,看着她道:“你之所以在京兆府暗牢纵火,只是因为要给景桃使绊子?”
    “是啊,如果林愈死了,南栀逃走了,如此大的一宗的案子,以景桃的性子,她肯定会央求侯爷彻查此案,验尸她必是也会来验的,遂此,自她开始接受这一宗案子以后,我便是一直在筹谋从何处下手杀她。”
    景桃也是性子严慎之人,不会随随便便听了她的吩咐,叶羡槐只能智取。
    在彻查傅氏假死案和老侯爷被捅案,在这两宗案子之中,似乎并没有可以让叶羡槐可以下手的地方,不论是在审问环节、查证环节、追缴嫌犯环节,景桃身边皆有劲衣使戍守在侧,让叶羡槐难以近身。
    叶羡槐思量了很久,忽然想到了自己失踪了的一枚明玉耳珰。
    她可以借由这一枚耳珰为诱饵,再以尤玄霖为钓线,将景桃引诱上钩。
    于是叶羡槐开始筹谋对策,先借用耳珰失踪之故,去向景桃觅求帮助,让她去寻觅是谁捡拾到了另一枚耳珰。
    如果能寻觅的到,她就可以一石二鸟,一来除掉发现了自己犯罪痕迹的人,二来借用这个人的失踪,引景桃独身前去寻觅下落,她可以再借机除掉她。
    正巧,宋嵩这时也遣了南栀过来与她通信,说顾淮晏觉察到了账册的下落,假借称病养疾之机,实则出了京城赴往江西景德镇。
    趁着顾淮晏去了景德镇,宋嵩命叶羡槐想法子去掣肘景桃,用她作为人质,跟顾淮晏对调账册之物。
    宋嵩已经将山匪事先打点好了,是的,山匪原本要捉的人是景桃,而非尤玄霖。
    但叶羡槐存了私心,她那时心软,没有杀掉尤玄霖,让尤玄霖替代了景桃被山匪捉了去。叶羡槐跟南栀通禀了一声,南栀是知晓叶羡槐在想什么的,深觉她此番行止过于冒险,但不好贸然阻止。
    遂此,南栀伪装成了仵作同僚,向尤玄霖的尤氏透露了风声,说尤玄霖困在山神庙上,需要景桃前去相救,并且切不可报官。
    计划得好好的,为何最后会失败呢?
    叶羡槐觉得自己的计划如此缜密,循理而言,景桃和尤玄霖困在山神庙上,匪贼一定可以将他们活生生地擒住,但叶羡槐不曾预料到,顾淮晏居然会提前回京。
    禹辰身为唯一的亲信,他晓得武安侯何时回京,但没有通禀任何一人。
    此事连景桃也不知情。
    她从看到顾淮晏深夜出现在京兆府府门前时,她悉身的血液皆是拔凉如冰的。叶羡槐就是漏算了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使得她落了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与她共同筹谋的那位监舍,也提前被京兆府抓了押入牢中,怕是什么事也都招了。
    听着叶羡槐娓娓道来,顾淮晏眸色沉凝如冰,摩挲着尾戒的动作一顿:“宋嵩让你负责第二宗火殛案,归根到底是为了夺回尹峰藏好的账册,所以,卫弘益此人也是你杀害的?”
    叶羡槐没有任何遮掩,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倘或我不杀他,那么浣声明月螺也没办法回到你们手上,他本身就贪小财,也知道的太多了,若是留了他,必是后患。”
    听到“杀害卫弘益”几字,尤玄霖眸色微瞠,有关第二宗火殛案他了解不是很多,但也没闻过卫弘益之死,刚刚听时,还以为是宋嵩遣人杀害的,却不想此人也是叶羡槐杀害的。
    这般一个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尤玄霖忽地想起之前,在官邸大堂的禀事花厅里,叶羡槐所说过的一句话——
    “我夜闯刑狱,重伤狱卒,什么烧杀都干尽了,死罪难逃,尤大哥又不是大熙朝的法例,何来酌情之理?”
    他忽然觉得叶羡槐没来由地可悲,她说了这番话,并非悔过,而是没再有回头路可走,会挡道的人,她照杀不误。
    起初,她为何要嫉妒景桃呢?
    她身上也有很好的地方,为什么她看不到自己的好呢?
    偏偏只看到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
    因为得不到,所以生了贪痴嗔。
    尤玄霖静坐在旁听的位置上,静默地审视着叶羡槐很久。
    “弑害卫弘益的器具是冷箭,目前在官邸的屋舍里,”叶羡槐避开了尤玄霖的视线,垂落眸睫,掩藏住眸底一丝情绪,平静地道,“侯爷若是去寻,是可以寻得到的。”
    顾淮晏对一位劲衣使示意了一下,劲衣使领过命来,速速外出了一趟。
    京兆府外的晨雪又落大了,浮白的天际覆落曙光,雪沫子纷纷扬扬,偌大的官邸被众多劲衣使包抄,一丛人在犯案监舍和叶羡槐的寝屋里,发现了袖箭、蒙汗药、火折子、血衣等犯案物什。
    此些皆是谋害尤玄霖、卫弘益的凶器与罪证。
    尤其是袖箭,有劲衣使循照配方,调制出了鲁米诺液,在袖箭的箭簇尖端,发现了大片幽蓝色的潜血,说明这一枝冷箭蘸染过不少人命。
    它刺中过尤玄霖的肩肘和脖侧,也刺中过卫弘益的喉部。
    但最终,这一柄箭簇,将化作午门的铡刀,落在叶羡槐的颈部。
    她交代完所有的案情,唯一等待她的下场便是午门问斩。
    在被带走押入刑狱之前,叶羡槐忽地问道:“侯爷,罪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欲要请教。”
    顾淮晏没有说话,但平静的面容上已是默允了。
    叶羡槐斟酌着,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我比景桃还要早遇见侯爷,侯爷会衷情于我么?”
    一室俱寂,鸦雀无声。
    押着她的两位劲衣使只觉尴尬无比。
    而尤玄霖则有些出乎意料。
    叶羡槐似乎鼓起了今生最大的勇气,抬眸凝视向了顾淮晏,眼尾蘸染着一抹红,不知是血晕,还是泪痕。
    她只为觅求一个答案。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顾淮晏徐缓开口:“不论你何时出现,今日之结局,都不会改变分毫。”
    一掬雪,蓦地从廊檐上砸落下来,滑落于木阶之上,悄然碎裂成两瓣。
    与雪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叶羡槐眼眶的湿漉。
    她被抓起来时,没有哭。被鞭笞时,没有哭。被审问时,没有哭。
    但是,当倾慕久矣的男子,说出这番话时,不知为何,心里绷紧地那根弦突然断裂了。
    她一面无声堕泪,一面莞尔一笑。
    谢谢你啊,告诉我答案。
    这一生,我终于不再执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