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我靠破案成为全京华团宠 > 正文 第209章 第两百零九章 火殛回魂(44)
    墨云蔽月, 白雪皑皑,官道冷冷。
    京郊之处,一派凄寒的光景。
    梆夫已敲了三更天的更锣, 更锣的脆响, 在无光的长夜里走得更远,皋野皆是晦暗茫茫,唯远处风雪场外的山神庙之上,泛散着一簇拇指般大小的灯火, 如水墨画轴上的浓墨重影, 一抬眼,便能轻易瞧上。
    夜渐深, 雪势也跟着深了, 暴烈的雪粒子疯狂砸着山庙处的门扉, 几乎要把门板砸出一道大窟窿出来, 声响幽咽如巨兽嘶鸣。
    庙内,仅燃有一丛油灯, 尤玄霖是被风雪压窗之声冻醒的, 随着意识恢复清明,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身子一颤,身下的柴草因着他的倾斜, 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磨蹭闷响。
    尤玄霖眉心蹙紧,眸子未睁开, 却先嗅到了一阵不算稠郁的血腥味, 是从他身上飘来的。颈部隐微传了蚀骨的疼楚,似是有锐冷之物擦伤了他的皮肤,但没刺得太深, 伤口处血渍黏腻,渐渐结了一层血痂。
    尤玄霖欲要去摸索他的伤处,但双手一动,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麻绳捆绑在背,体察到了这一点,他体内潜藏的警铃陡然大作,猝然睁眸。
    昏蒙蒙的视线里,眼前物什俱是模糊至极,逐渐适应了晦暗后,他适才缓缓看清了眼前的景致。
    窗格被薄雪砸出了一道窟窿,雪沫子飞涌而来,冷意攀上了尤玄霖的脸。
    他看到了身下的一片柴草,还有一处爬满暗苔的山神像供位,供位旁的油钱箱子空荡荡,数只脱漆香炉歪七扭八横躺在地,应是许久无人来参拜,此庙遭了匪寇洗劫。北墙处,放置有几床脱丝被褥,那处应是匪人歇脚处。
    尤玄霖往侧看去,可以看到烛台上且置有一株澄黄灯火,狭小的火苗被风拂得扭来扭去,这是庙里唯一的照明物。
    尤玄霖稍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处在一座荒野处的寺庙里,只不过他想不通,他为何会被掳来至此?
    慢着……他好像想起来了。
    是明玉耳珰,他给叶羡槐送还明玉耳珰,然后他就昏过去了。叶羡槐给他喝得姜丝枣茶,定是有问题!
    体内残留着迷药的后劲,抵今为止,他的头仍是疼得厉害,身体的力气完全恢复,仅恢复了四五成,加之两只足踝亦是遭缚,若是要起身逃离,委实困难。
    尤玄霖躺回去,重新阖上眼睛,在体力恢复之前,他深呼吸了几口冷气,开始耙梳线索。
    他被绑缚至此,肯定不是山匪之所为,他无财无色可劫,与这帮江湖中人从未打过交道,他们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掳走他,除非,他们是受人致使,替人卖命。
    是谁要害他?尤玄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人便是叶羡槐。
    他之所以要亲自还给她明玉耳珰,是因打算问她,那一日京兆府地牢突生火殛,是不是与她息息相关,是不是她纵的火,是不是她放跑的重犯?
    叶羡槐是个聪明人,她以明玉耳珰做饵,就为了引他入局,他是第一宗火殛知晓内情之人,又与景桃同出提刑司,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禀告武安侯的话,叶羡槐定然是死罪难逃。
    尤玄霖想不明白了,叶羡槐为何这么干?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涉险纵火?她到底图什么,京兆府待她不够好?亦或者是说,她的仵作身份,实质上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她另有身份。
    那么,她背后一定有大人在暗中撑腰,不然,任她这般一个仵作,不会有如此擅闯地牢的本事。
    试想想,京兆府地牢失了大火,对哪一方获益最大?
    自然不可能是提刑司和京兆府,提刑司统摄三法司部,且与刑部、都察院两部掌饬法例中馈,大牢失火、贼人窜逃,若被言官参了一本,可能让武安侯落下了治案不严的罪名,自己人不会迫害自己人,同理,兄弟部司也不会迫害兄弟部司。
    而今想来,尤玄霖心中逐渐浮出了一个答案。
    倘若没发生今天遭掳之事,他是可能不会怀疑到叶羡槐头上的。
    捋起思绪,尤玄霖睁开眼睛,他必须逃,趁着匪贼未归,他需要逃命。
    他打算翻个身,去看看周遭有无锐利之物,可以割断他手腕处的麻绳,因是体虚无比,他连翻身都很是费劲吃力,筋肉都成了水,想捋直都难。
    不等自己蓄力撑起肩膊,他倏然听到山神庙外传来了马蹄声碎,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步履声。
    尤玄霖仔细辨识着这些声音,这马蹄声和步履声,不算纷乱繁重,听起来很轻,来者似是一个女子。
    来者是谁?是杀手还是死士?
    步履声越来越近,尤玄霖心中没得出答案,身心绷紧成了一根细弦,手指收拢半攥成拳心,掌腹处和额角处,因紧张之故,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渍。
    可让他远远没有预料到的是,轻盈的步履声蹿入门内,他抬眸看到了来者的身影。
    一个身着斗篷的少女闪身入内,她带着半透明的黑色帷帽,遮着大半张面容,尤玄霖打眼瞅去,虽只看到了她的纤白下颔,却一眼辩出了她。
    “景桃?!”
    尤玄霖如鲤鱼打挺似的,费劲地支棱起了身体,语声难掩骇愕,“你怎么会来?”
    “我救尤大哥回去,”景桃绕至尤玄霖身后,袖袂之内划出了一柄刀鞘,一举割断了麻绳,“禹辰在放风,说匪贼就在庙外的一二里开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动作要快。”
    刚刚禹辰在外遭兜了一圈,这座小山里确乎蛰伏有不少匪寨,大大小小,山神庙就是一处匪寇栖歇之地,匪贼很多,遂此,此番入庙救人务必当心。
    尤玄霖手腕上的绳索松开了,但身体还是绵软乏力,景桃觉察不对劲,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香,她侧眸一撇,是那一个案台上的烛香,烟丝如雾袅袅升腾,融入虚空暗影之中,香色极是妖异。
    这蜡烛有诡异。
    景桃抬步踱了过去,一举掐灭了烛火,并抬刀割下了一小枚烛泪,捻了粉末放置在鼻前浅嗅,眉心蹙凝:“是麻骨香。”
    尤玄霖怔忪,算是了然:“难怪了,姜丝枣茶的麻效不可能持续如此长的时间,原来是这一根香烛在作祟。”
    景桃捕捉到了一丝猫腻:“姜丝枣茶?”她走回去,用一只胳膊将尤玄霖从地面上扶起来,一边问道,“是谁给你喝了姜丝枣茶?”
    尤玄霖正欲道出名字,但脑海里晃过了叶羡槐的面容,少女的神态隐忍且冰冷,与平素的乖戾简直判若两人。
    他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想来,在他被麻痹以后,叶羡槐是打算杀了他的,但她的袖箭没有刺穿他的颈部动脉,想必她动了恻隐之心。
    尤玄霖摇了摇头,道:“不太记得了,记不清。”
    景桃审视着尤玄霖的神态,觉得他有话瞒着他没说。
    但眼下事态很是紧迫,她也没根本来不及深问,一边扶着他朝外走去,一边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枚药丸,递给他:“服下去,这是清神散,可以消解三成麻骨香。”
    尤玄霖服药后,在景桃的搀扶之下,走出了山神庙。
    大雪势若滂沱暴雨,雪团斗大如拳,纷纷扬扬砸在了马车上,景桃刚扶尤玄霖上马车,禹辰突然来至马车前,肃声道:“前边的路走不得,雪势过大,封路堵山,且那帮匪贼提前回程了。”
    大雪把他们困在了这昏暝的山神庙前,雪又似隐形刻漏,一点一滴在催魄夺命。
    景桃很困惑,她刚上山神庙,大雪雪势就沉了,而那一帮匪贼刚巧就回程了?她这一行,只带了禹辰过来,敌众我寡,硬碰硬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假使是冲着她来的话,那么在此前,她都是单独勘案,对方尽可派下死士杀手迫害她。对方让她来救尤玄霖,目标可能不止是她一人,还有尤玄霖。
    她和尤玄霖,若是落入了对方手中,对方似乎又不打算这么快杀害他们,只是想困住他们,那么,对方的真实目的就是——
    武安侯从景德镇搜罗过来的账册!
    目下,大雪猝然封山,匪贼们突然归程,只见那不远处漭漭的雪野之上,隐隐淡入了一围人影,初看之下,是一团模糊的黑影,但随着凌乱纷杂的步履声渐进,他们看清了是一群手持斩刀的黑衣人。
    虽是乔装成了山匪的模样,但据其身量和汹然气势,一样就是常年养出来的精兵锐卒。
    留在山神庙就是等死,但跟这一伙杀手正面交锋,胜算微乎其微。
    禹辰对两人道:“卑职适才在外兜了一圈,虽然此下大雪封山,但山阴处却有一条通往暗河的路,是一条捷径,路途虽比较跌宕,且无法通马车,但若能闯过去,就能躲过匪贼的追捕,也较易逃脱。”
    景桃点点头,在匪贼迫近山神庙前,忙搀扶着尤玄霖,跟着禹辰拐了一条道,匆匆而走。
    三人朝着山神庙背后的山地疾步而去,前一脚刚一离开,后一脚一众匪贼便是赶到,先是发现了一辆空荡荡的马车,甫一推开门扉,众匪发现了端倪,有人暴怒道:“那个小妮子将人救走了!”
    为首一人扫视地面上散乱的麻绳,又回身观摩了一会儿雪势,道:“马车还留在此处,他们肯定是抄捷径走的,尤玄霖中了麻骨香,没三个时辰无法恢复全力,那小妮子救护他离开,二人怕是跑不了多远!”
    受了大人这么多银两和好处,务必将景桃和尤玄霖活擒住。
    众匪在山神庙细细搜寻了整整三圈,在后山的一条窄道上发现了一丛纷乱的脚印,众匪眼底一亮,忙拔刀兵分两路,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旋即朝着四下分散开去。
    这厢,禹辰带着景桃尤玄霖二人,离开山神庙,一路往东山口山脚赶去。
    路途之上,隐微可见远处的天光,山坡极为陡峭,密林深深浓浓,果真是马车难行,也只能倚靠双腿徒步。
    三人穿过银装素裹的白桦林,时辰约莫至寅时末了,前边的泥路由仄窄变得宽敞。
    三人身上都是细密沉重的大雪碎末,雪风如细鞭拂扫而来,禹辰先行一步,他敏锐地发现前处传了一阵匆遽的步履声,甚至还有暗处动刀的碰擦声。
    前方蛰伏有匪贼!
    匪贼身后,是一座长长的铁索桥,此桥悬挂于两处高崖之间,情势极为险峻,若是有个不慎,跌入千仞之高的崖底,可能尸骨也不剩。
    禹辰一路是背负着尤玄霖而走,此际不得不松开他,将他放置在一处巨石背后,且道:“景姑娘,你带着尤仵作藏起来,卑职先为你们二人开道。”
    景桃不同意:“你一人过去,自是寡不敌众,我们不能让你去送死。”
    尤玄霖也不肯,摁住禹辰的手腕不松开:“你若是执意要去,那我肯定不能藏在此处,否则过于窝囊了。”
    禹辰看了尤玄霖一眼,他忽然很怀念曾前与这人共同查案的日子,时常会有拌嘴,也不少交锋,但这些日子是他成为武安侯随扈以来,最具有生动色彩的日子了。
    禹辰没应他们二人的话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火鸣镝,递与景桃,道:“这是劲衣使的防火符,半刻钟后,我一定会给铁索桥杀开一条路,到时候你们上桥,如果半个时辰我没来与你们会面,你们就使用这枚防火符,侯爷在京中,看到烟火一定回来救人。”
    说完,不等景桃反应,禹辰把火鸣镝塞入她怀中,起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