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反派对我俯首后 > 正文 第37章 无知
    陈望舒看去,却见江时雨凝着眉目,目光染透霜雪,沉沉看向林中。
    片刻,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极为年轻的少年,黑眸看着她,神色淡而冷,往她这踏步走来。
    陈望舒被吓到,下意识往江时雨那退去。
    却不知为何惹怒了少年,少年猛然旋身上前,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片黑影,接着“呛”地一声,刀刃相撞发出尖利声响。
    初一再次挡在了少年面前,两人刀剑相向。
    初一:“你要做什么?”
    谢妄目光盯在陈望舒身上,看也不看初一:“滚开。”他是怜奴的侍卫,自己不杀他。
    他杀心一览无余,初一怎敢放他过去。
    但他们这的动静太大,已经传了出去,林中逐渐发出响动,有人过来了。
    陈望舒大喊:“有刺客!”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了。
    远处立马有人回应,有好几个熟悉的声音混在一起,是在不远处狩猎的郎君们。
    江时雨皱起眉。
    若其他人来了,谢妄可就跑不掉了。
    他端坐马上,朝初一冷声下令:“抓住他。”
    谢妄猛然看向他,视线仿佛能将江时雨灼伤。
    初一应了声,与谢妄打在一起。
    他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那些响动。若少年被抓住,第一个连累的便是自家郎君。
    见谢妄与他缠斗,视线一直看着江时雨那里,他硬着头皮低声:“还不跑?!”
    谢妄却不理他,抿着唇,一副倔强模样。下颚绷出锐利的弧度。
    江时雨看着这一幕,他不信谢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YuShugu.cOm
    声音越来越近。
    “拿弓来。”江时雨伸手。
    架上弓箭,江时雨垂目瞄向谢妄。
    吏部尚书之事如火如荼,其他世家虎视眈眈。少年这时候被抓住,一定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他不知谢妄这时候犯的什么倔。
    视野里,少年不为所动。似乎自信江时雨不会对他射箭。
    世家子们马蹄声已近在咫尺。
    箭最终射出,擦着谢妄肩膀而过。
    他知道以少年的能耐,自己这一箭伤不到他的皮毛,他只想逼少年走。
    却不想,谢妄压根没有闪躲的意思,他箭矢在他肩上划过一条血痕。
    少年身形晃了晃,被风吹拂的发丝遮住他的神情。他转头,黑眸深深地看了江时雨一眼,少年最终转身离开。
    而这时,世家公子们已经穿过了树林,一眼就看到眼前一团乱的景象和地上的死人,一些人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刺客呢!”
    陈望舒已经做起了淑女姿态,哭得梨花带雨,一脸惊慌的摇头,好像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
    卫延敬一眼就看到了还骑在马上看着某处,表情冷静到可怕的江时雨。他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插在地上的沾血的箭头。
    他上前两步,皱起眉:“怜春,这是怎么回事?”
    春猎上有刺客,这可不是小事。关乎到皇帝安危,虽平日里这些人私下并未将皇帝当数,但这会儿肯定得严查。
    怎么会有刺客,是来袭击江时雨的吗?还是碰巧遇到?
    刺客跑了,这会儿他们是立马去追,还是回去禀报皇上?
    这些人虽出生显贵,却都极不上江时雨的官阶。这等大事,还是得江时雨来抉择。
    这瞬间卫延敬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却发现没人回自己。
    他看过去,只见江时雨还是看着那个地方如沉思般毫无异常,但那平静就如浮在表面的薄冰。细看就会发现江时雨目光涣散,没有焦点,眼底暗潮翻覆,握着弓把的手指攥到发白。甚至都没有听见自己与他说话。
    这是怎么了?
    卫延敬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江时雨如此失态。
    他心中浮上了层不好的预感,见已有些世家公子们因江时雨久不回应,投来疑惑的目光。卫延敬低声唤他:“怜春!”
    江时雨身形顿了顿。
    转头看向他,眼中如波浪荡漾,一眨眼,情绪便全然隐入深海。
    江时雨皱着眉,神色带着担忧地看向了陈望舒所在的位置:
    “刺客跑了。尚不知对方有没有同伙埋伏,我们先回去吧。”
    他镇定又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众人齐齐答应了下来。
    就此,他们护送着唯一的女郎陈望舒回王帐。
    这会儿皇上与四大家族们都在,等着儿郎们狩猎回来,却不想带回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
    皇帝惊讶:“怎会有刺客?”
    一旁负责此次春猎安全的护卫长慌忙跪下:“这几日我们巡逻驻守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有人闯入。”
    皇帝挥了挥手,看向底下还哭着的陈望舒。
    “这位是?”
    陈望舒这才抬起脸来:“回皇上,臣女为陈家女郎,行十六,名望舒。”
    皇上看向了陈家,果然见陈家一两人脸色怪异。他扬起眉“哦”了声:“陈家女郎,怎么会出现在这猎场中,还一副男儿打扮?”
    刑部尚书仆射陈大人,也就是陈望舒的爹,上前一步跪坐:“是微臣管教无方。”
    “不怪父亲,是我偷跑出来的。”陈望舒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小女见狩猎有趣,便瞒着父母,换做男装偷跑出来,谁想到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刺客。”
    她终于忍不住害怕又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
    顺着腮帮滑落,娇娇滴滴:“小女擅闯猎场,求皇上责罚。”
    她将将及笄,在在场众人眼中,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刚刚遭遇刺客,这会儿吓得话都说不清。
    谅她一个女郎也做不出什么。皇上大手一挥,怜香惜玉道:“罢了,女郎贪玩,如今也得了个教训,往后不可如此大胆。”
    他道:“说一说,你是如何撞到的刺客。”
    “是,”陈望舒缓过口气,终于冷静了些,“我,我偷跑出来后,怕被人发现,便故意避开人。谁知在追一只兔子时,旁边忽然射来暗器,我的侍卫为了救我,都被杀死了。我以为我也要死了。谁知江郎君听到了我的呼救,我被江郎君所救。”
    众人看向了江时雨。
    “正是如此。”江时雨上前,娓娓道,“臣狩猎途中突然听到有人呼喊救命,便上前查探,认出了陈女郎,将其救下。但刺客武功极高,我的侍卫与其缠斗了片刻,将其打伤,却依旧被他跑走。顾及到对方可能会有同伙埋伏,在场众多郎君女郎,臣并未紧追。”
    皇帝点头:“你做得不错。”他总不能说这些金贵的世家子性命比不上那刺客吧。
    “那刺客是何面貌?”
    “是个穿黑衣的年轻男子,身量很高,臣在他肩上划了道伤口。”
    陈望舒也在一旁点头。
    皇帝“嗯”了声,还没说话,只见帐篷外走进一个神色慌张的侍从:“什么事?”
    “禀皇上,侍卫们在林中发现了陈家大郎君陈冠玉的尸体。”
    “什么?!”陈大人猛地上前,抓住了他的领子。
    侍从深深低下头:“尸体被抬回,就在外面。”
    陈大人一把将他推开,大步踏了出去。
    帐篷内的人们面面相觑,也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色。陈家嫡女被刺客刺杀的同时,嫡长子也死了。
    看来,是要出事了。
    他们跟着走了出去,连皇帝也起身。
    人们匆忙间,江时雨看向陈望舒。
    陈望舒正一脸愕然又害怕,眼泪还在落。
    他本以为陈望舒会给陈冠玉栽一些罪名之类的。没想到她倒是心狠,一劳永逸。
    陈望舒捕捉到了江时雨的视线,眼中含着热泪,朝他眨了眨眼。
    片刻,江时雨轻轻颔首。
    他们就此达成协议。
    当时情急,江时雨喊了谢妄的名字,陈望舒定然发现,却没有声张,反而帮他遮掩了过去。
    这份人情让江时雨不再计较她一开始要以自己来遮掩行踪,摆脱嫌疑的行为。
    陈望舒知道他答应了自己的合作。低下头以帕擦眼,遮住了唇角的笑,又熏出了更多的泪。
    陈氏嫡子遇害,陈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封锁了整个猎场要找出刺客,甚至开始检查一些侍卫们的肩膀是否有伤。却一无所获。
    江时雨没有受伤,回了自己的帐篷。
    掀开帘子,看到帐篷内空无一人。他舒了口气。
    少年走时的眼神让他心惊。他不知谢妄是故意不避开,还是没想到自己会将箭矢射出。
    不论如何,自己又一次伤了他。
    谢妄一定气得不轻。他现在在哪。
    会伤心吗,会躲起来哭吗。
    直到外面有人禀报,说“江太师请他过去”。江时雨才回过神来,他出了帐篷才发现,外面天色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想着谢妄,出神了这么久。
    有一瞬间,他想直接回府,去找谢妄。但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他。
    江时雨一进去,就看到只有江太师一人正坐在椅子上,神情严峻地盯着他看。侍从婢女都被遣去外面守着。
    江时雨被扯回心神,面色如常地扫了一圈,暗暗提起戒备地请安。
    “刺客是谁?”江太师开门见山。
    江时雨:“什么?”
    “你那一套说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江太师。
    江时雨愣了会,失笑:“您不会怀疑,这刺客是我派去的吧?”
    “你手段不会这么粗劣。”江太师声音不轻不重,“不是你派去的,却能让你这么掩护。”
    “刺客是那小水匪?”
    虽是疑问,但他语气却肯定。
    “......”
    帐内空气凝重。
    他们祖孙二人对视着,江时雨一言不发,知道此时否认,他也不会信。
    江太师:“我早与你说过,你握不住这把刀,你却不信。如今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
    江时雨终于开口:“阿翁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见他态度如此,江太师眉间拢起:“我竟不知你如此信任那个小水匪。”
    “他五年前是救了你的命,但人心易变,更别说当年你将他丢进流金河里。五年过去,他还一点也没变吗。”
    “......”江时雨终于收回了面上一直含着的温雅淡笑,显露出了内里锋芒来,一字一句,“我信任自己的眼光。”
    “拗执!那他在春猎上行刺也是你的预料之中?”
    见江时雨不再说话,江太师道:“他是你的人,他做出这样的事,若是被查到,我江家也脱不开关系。你若执意如此,便管好你的人。”
    祖孙二人此番不欢而散。
    -
    因出现了刺客,还找不到踪影,众多高官们担惊受怕,春猎只能草草结尾。
    由于他与刺客交过手,这几日明着暗着被陈家人找了好几遍,还让他帮忙辨认。
    再加上他心中装着事,难免疲惫。却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
    回到中书府。
    江时雨问府中侍从谢妄在吗。侍从却支支吾吾,自郎君去春猎,他没有见到有人出来。但这几日他敲门也没人应,送的菜饭也没有人动。
    人应是不在府中,不知何时出去的,避开了府内侍卫们的目光。
    江时雨听完,却没有回屋,而是走去了谢妄的屋子门口。
    屋内没有灯光透出,房门紧闭。
    他顿了顿,抬手敲了敲。
    里面没有人应声。
    若不在府中,谢妄会去哪里呢。
    他在京中有认识的人吗。
    江时雨站立了会儿,侧头让侍从开了门。
    开了门后,他独自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黑暗。
    “阿妄?”
    无人应声,江时雨缓缓走到桌前,点亮了灯盏。
    刚点亮,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
    江时雨心头猛然一跳,他几步上前,就看到谢妄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
    江时雨心中松了口气:“......怎么不说话?”
    谢妄缓缓移过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那双眼黑而亮,里面既无见到他的开心,也没有江时雨料想中的委屈或生气。
    平日里谢妄看着江时雨时,他的眼睛会说话,里面的情感总是饱满而浓烈,几乎要把江时雨沉溺在里面。
    但是现在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洗掉了,他只是单纯地看着江时雨。露出下面深幽空荡的底色来。
    “......”
    江时雨却不觉他的怪异,心底涌出丝丝缕缕的心疼来。
    他坐在了床沿,与谢妄对视:“伤口还疼吗?”
    他平日里能言善道,八面玲珑,如今对着谢妄,那些修饰的辞藻仿佛都被遗忘,他只能从心里说出话来。
    江时雨这才看到谢妄还穿着当日那件衣裳,肩上的一道破口醒目异常。
    “伤口没有处理吗?”江时雨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的血已与衣料黏在了一起。他蹙起眉,“你是在生我的气?”
    才没有处理伤口。
    “春猎时规矩极严,擅闯是死罪。那日你还杀了人,若被那些世家公子们发现,我也救不了你。”江时雨轻轻叹气,声音温柔和缓,他难得剖出自己的心声,那双一直半温不火地眼眸染上殊色,恍惚间好似含情脉脉,没有人能不动容。
    “当日一时情急朝你挽弓,但我从未想过伤你,阿妄。”江时雨轻声细语地哄他。
    谢妄却还是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他,眼也不眨。
    “为何这么看我?”
    “我想看看怜奴有没有心。”谢妄终于开口。他伸手,手掌覆在江时雨胸膛上。
    说这句话时,他眼神清透干净,如洗过的墨台般黑而亮。却不夹杂一丝情感,恍若无情一般。
    又或者,是自己看不透他。
    “......”
    江时雨的心跳透过布料落在谢妄的掌心,平稳柔和。
    两人对视着,谢妄声音沙哑,几日滴水未进,少年原本殷红湿润的唇现在干燥起皮。
    “我喜欢怜奴,怜奴喜欢我吗?”
    他静静问道,安静的不像是谢妄,戾气与活气一并消失不见,就像幽深吞噬所有的井底。
    江时雨愣住。
    他想,他是喜欢阿妄的,若不喜欢,自己怎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可有了阿妄的浓烈的感情在前,他又有些茫然。就像小时候学习那些伤心难过一样。他喜欢阿妄的感情,是他自己有的吗,还是只是在学习了阿妄喜欢自己之后,下意识的模仿。
    他不知道。
    他不懂。
    江时雨的沉默落在谢妄的眼中。他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撒娇或强硬的逼迫出一个答案,而是垂下了眼眸。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