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人比他知道天道的可怕，别说抽取半条生命，那么贪婪的东西，根本控制不住！普通人就是碰到一下，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而丧命。
这东西就像祭天一样，先别管成不成功，首先就得付出代价，牺牲最宝贵的东西，它认为的你最宝贵的东西。
臧老头，就是因为当年低估了他体内的天道，借用了这份力量，才死去的不是吗？这件事荼蘼不知道，臧老头的遗嘱就是瞒着她，可他却一清二楚。
如果荼蘼因此受到伤害，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杀了自己，灭掉天道，不惜牺牲一切。
“顾徵。”荼蘼将脸颊轻轻靠在他手臂上，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哀求一般。
“抽我的命吧，本来女皇下的命令就是杀我。”南汇太子笑道，看着面前两人，“我是长兄，没有要妹妹替我送死的道理。”
顾徵抽开了荼蘼抱着的胳膊，深深看了南汇太子，眼中的复杂晦涩难懂。
他狭眸阴鸷深沉，凛冽寒光扫射在他的脸上，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不行。”
“你俩都受不住。”
修宴和南佐从屋外走进来。
见华佩也在，南佐扬手打招呼，华佩冷着一张脸，理都没理他。
南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么久没见，原本火属性的大美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冷。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他已经忘了前几日言语间轻浮，被华佩揪着耳朵修理一顿的事。
“你俩都不行。”南佐摇了摇头，再次重复刚才的话，继而望向荼蘼，“尤其是三皇女您，您身上有臧老头传授的锢天禁咒，这门功法和天道是相背而行的。”
“太子您体内带毒，按说应该比普通人抗性更强，但这份自我防御太过于强横，也可能会与天道起冲突。”修宴抱着剑，补充道。
“那要怎么办？”简琮急匆匆问。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北殷王斟酌了一下，淡淡开口道，“或许在中间需要再加一个媒介。”
“人选，最好是有一定抗衡能力，对生极度渴望，却又不能太过的孱弱之人。”
“北殷王，去哪找这样的人，你不觉得有些矛盾吗？哪有人又有抗性，又孱弱无力？这不矛盾嘛。”简琮摇了摇头，满脸写着不可能。
“不。”衿黎明白了北殷王话中所指，缓缓开口道，“西陵六皇子。”
“那个病秧子？”简琮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对吼！解人颐说，他是被他父王一碗毒药一碗毒药喂大的，他身体又不好。”
“他已经回西陵了。”在边上一直沉默的顾恺之突然开口提醒，“而且，他毕竟是西陵六皇子，这样冒着生命危险的事，他应该不会答应。”
“他会。”北殷王眯起眼睛，神情淡淡，“他欠了顾徵不止一个人情，而且，只要简幼开口，他一定会回来。”
听到简幼的名字，众人猛的一愣。
“好啊，你个臭狐狸！”简琮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这是把东朝和西陵都算进去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对头，北殷王和简琮见面就不对付，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更何况，北殷王偏生还就喜欢逗东朝这个小皇帝，见一次戏弄一次，这让简琮对他没一丝好脾气。
“本王是说实话。”北殷王摊了摊手，很无辜地望向顾徵，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忠言逆耳嘛。”
再看到简琮气得直蹦脚，嘴边的笑更惬意了：“本王向来乐于助人，可从来没算计过谁。”
仿佛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
顾徵轻轻垂眼，眸色逐渐深沉。
无论是简幼，还是西陵六皇子，都不是最佳选择，他出手帮人，交易和情意分得很清，在他心里，这两人与他已经清账了，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偿还问题。
“荼蘼。”顾徵轻而平静地开口。
他突然想起了一桩事，认真地盯着荼蘼：“岫岩玉玉玦，你怎么让荆芥送来的？你答应了他什么？”
荼蘼把手背到身后，躲着顾徵的眼神，不敢正视。
好笑的是，柔荑般的手指还在不安分地捏来捏去，这模样和昨天指着顾徵鼻头大放厥词、又哭又闹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顾徵蹙眉，探究的眼神中隐隐带了一丝笑意：“我又不怪你，捅了什么篓子直说便是。”
“那个，那个。”荼蘼低着头，两只手在背后搅来搅去，“我把荆芥那三只宝贝鹤留在南汇茶园里，喂胖了好多。”
“哈哈哈哈哈！”简琮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怪不得那信上说，是秋分写的，结果重阳才到，我之前还奇怪，南雁阁离东朝也没隔着万水千山哪！”
荼蘼恶狠狠刮了简琮一眼。
“南雁阁居于中央，那白鹤怎么会先去你那？”顾徵可没简琮那么好哄，一语就道破了荼蘼话中的破绽。
“我就是，让华佩，去找几只能送信的鸟嘛。”荼蘼支支吾吾道，想起什么似的，纤指直指三两步正要往外溜的南佐。
“他！他，给华佩出的主意，他说南雁阁的白鹤比信鸽好的多！”
顾徵嘴角勾起一抹笑，指关节轻轻叩击桌案，拖长了声音：“这样啊——”
接着话风一转：“玉玦是怎么来的？”
“好嘛好嘛，我说还不行。”荼蘼赌气似的撅了噘嘴，“我喂了它们好久，它们才肯去北境帮我找，你知道南雁阁的鹤，很聪明的。”
“正好顺路，就让它们捎给你了。”
“南佐说这事他会帮我瞒着荆芥的。”荼蘼气哼哼道，“他骗人，华佩告诉我荆芥今年找南汇搜刮了往年两倍的璃石原料。”
南佐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还保持着刚才想要偷溜的姿势。
“怪不得你听到少阁主的声音这么害怕呢。”顾皖儿在边上咯咯笑了起来，这让修宴若有若无地撇了南佐一眼。
还有华佩甩过来的眼神。
南佐只觉得四方都是冷嗖嗖的眼刀，恨不得把自己在墙上扒条缝钻进去。
“荆芥早就知道了。”顾徵看着荼蘼，根本没管窘迫到卑微的南佐。
“不就拐了他的鹤嘛，真是小心眼。”荼蘼嘟囔了一句，“吃着我最好的茶，悠哉悠哉的，跟供了个祖宗似的。我还把它们喂胖了呢。”
这语气还挺骄傲。
顾徵笑了。
凛冬深潭似的漠然荡然无存，抬眸间化作无尽的温柔，仿佛把这世间所有的光都敛进了漆黑的瞳孔，熠熠生辉，霎时间让整个人世凡尘都为之颠倒。
彼其之子，美如玉。
不少人都看呆了，而荼蘼则羞红了脸，一转身躲到了哥哥身后。
南汇太子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妹夫长得漂亮，只是他几乎不怎么笑，整日绷着脸浑身冒冷气，拒人于千里之外，都让人忘记了他还是这样玉树雪落般的少年。
“哟，明承果然说的没错，你真醒过来了。”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大冬天的，简幼还是摇着他那柄纸扇，自认潇洒英俊地走了进来。
刚好捕获到露出笑容的顾徵，他眼睛一亮，打趣道：“万年冰川也有化的那一天呐？”
没人理他，连简幼都明显感觉到，屋子里刚才还算是温馨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温度噌噌噌地往下降。
“怎，怎么了？”简幼有些结巴，望向最近的顾恺之，“堂外甥，我说错话了？”
自从认亲后，简幼就仗着自己辈分高，占便宜似的逮着几个顾府小辈这么称呼，当然，顾徵除外，毕竟他只挑软柿子捏。
顾恺之抿着嘴没吱声。
“到底怎么了？”简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换了个人问，“顾小三，我刚才说错话了？”
顾衍之撇了撇嘴：“没有，你来的真及时。”
“那不肯定的嘛。”简幼嘿嘿一笑，收起扇子，凑近顾徵身边，上下打量一番。
顾徵身上渗出的血点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还是装作看不见似的闭眼夸赞：“不错不错，气色好多了，看来还是荼蘼姑娘照顾的好呀。”
还挑衅似的对着修宴南佐挑了挑眉头。
修宴没有反应，南佐还沉浸在少阁主要找他算账的悲伤中。
简幼贴近顾徵，狗嗅似的吸了两口气，好奇道：“这是哪来的清香啊？比那南汇花孔雀身上好闻多了？闻着有点像药怎么……”
“去你的。”南汇太子仗着身高优势，伸手就敲了他一个脑蹦子。
“你，会炼锁魂丹对吗？”顾徵脑中突然闪过一幕画面，猛然抬头看向简幼。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国教堂后山，他说过的。
“锁魂丹？”荼蘼眼睛也是一亮。
“啊，是，怎么了？”简幼眨了眨眼睛，还没摸清楚发生了什么。
“锁魂丹！”南汇太子激动地嗷了一声，上来就给了简幼一个大大的拥抱，按着他的肩膀，摇来摇去，直把他晃得头昏目眩。
“等，等下！”简幼一把推开南汇太子，扯了扯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警惕道，“太子殿下，男男授受不亲！”
“有了锁魂丹，机率会大很多。”北殷王懒洋洋解释，撑着下巴看这两个人转圈圈似的，一个躲一个追。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停下打闹的简幼气喘吁吁，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炼的锁魂丹保证牢靠，假一赔十！”
“是需要你帮忙。”衿黎的声音遥遥传来，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似的，她疑迟了一下，继续道，“但不止是，锁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