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山神投喂指南 > 第54页
    物与同她介绍,语气自然得像曾这样喊过成百上千次,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以往物与要麽喊他姓名,要麽会直接伸出手来,引他去看什麽于神明而言新奇的东西。
    许长倾心里没由来泛起股酸意。
    虞姑扭过头:“……我有话想单独对他说。”
    话里的“他”,自然指的是许长倾。
    物与显得吃惊,不过倒也乐意,抱了在旁边偷听的布偶去修指甲,留了空间给他们俩彼此熟悉。
    既是客人,招待自然还是要的。许长倾为她续上茶水,也端了茶点来,是昨日新烤的蛋黄酥,酥皮蓬松,蛋黄鹹香,清甜的红豆泥填满蛋黄与酥皮间的间隙。
    因着和了猪油,蛋黄酥总要和茶一起配着吃才不会太腻。他手头没有剩太多配茶的小零食,明知大清早吃这些实在过于油腻,还是拿出来凑了数。
    四周安静下来,虞姑反而有些别扭。
    “喂,你,”她喊许长倾,“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山神和山本身的事情?”
    许长倾挑了眉看回去。
    “什麽意思?”
    虞姑没好气地给他科普:“物与和你大概讲过吧?他们负责实现愿望,耗费的神力又通过信仰弥补回来,大概是这样的关系。”
    “像河里的水,分出去时平均,慢慢会化成雨滴彙到土里,最终还是回到原处,生生不息。”
    “所以,对他们来说,一视同仁是很重要的。给的多收的少,平衡一旦被破坏,其实正是不称职的体现。总之有这麽一条规矩。”
    “我会察觉到并且赶过来,就证明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你去山上看过吗?她说,山上生灵全焉着,不单是由于冬天到来,是因为他坏了规矩,因为偏爱了你。
    虞姑没忘了嘲讽他一句:真可笑,说是爱人,哪天他走了,你却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还是太照顾你了。”虞姑最后说,许长倾能感觉到她的失望,放在过去,这是向来顿感的他很难做到的事情。
    在嚼清楚这些话的瞬间,他被收束成线的茫然击中,恍惚间觉得窗没关紧,冷风灌进来,他像站在雪地里。
    许长倾很清楚那是幻觉。清早气温是偏低,但不至于冷到这种情形。
    是他做得还不够。他囿在自发的反思里。
    半天没听得许长倾回应,虞姑心痛极:“你怎麽可以无动于衷?”
    她的愤怒无处可洩,一时嘴里什麽话都倒出来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
    “你奶奶我学会化形的时候,你的胚子都还没成型,”她还在气头上,稚嫩脸庞上歪出一个扭曲的笑,隐隐透出凄哀:“物与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他明明把你当成如此重要的人,如果你对他也是这样的话,哪里有察觉不到他异常的道理?”
    “为什麽、为什麽,”她的声音颤抖,许长倾仿佛见到音浪绷成线,时松时紧,“要把他逼到这样的境地?”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事先不知道这些。物与也没和我说过。”许长倾放下茶杯,杯中茶水已尽,能证明茶水曾存在过的,只有他舌尖剩下的一点苦意。
    虞姑也知道自己是不分青红皂白将矛头怼在他身上,沉默了。
    他虚心求教:“如果我主动远离,是不是就没有这些问题?”
    “没办法啦!晚啦!”她跺脚,不肯再看面前的人类一眼,跟比脚大了几号的拖鞋较劲。
    “不可以吗?”
    “哪里只是这样就能解决的啊,”虞姑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神明们有神明们的规矩。”
    “……他还是会在哪一天散掉,我们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气不过,越想越是心塞,于是洩着愤似的去咬蛋黄酥,似乎那东西是许长倾本人尸体。
    酥皮层层往下掉着渣,里头红豆泥厚实又是赭色,像血肉,被她一口一口咬得稀碎,替代了施刑。
    待这球状的糕点粉身碎骨被拆解完毕,她舔干净嘴角,忽然有了个猜想:物与没道理无缘无故一头栽到个普通人类身上,还栽得死心塌地,难道就是被这些稀罕玩意勾了魂去?
    她一面想着,不觉眼泪又砸下来,和最后一块红豆泥混在一起。舌尖舔上去,鹹与甜、干与湿各据一半,味道诡异。
    “难吃死了。”虞姑对着他骂,可还是自觉将残渣收拾好,和油纸一起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哄不好了。许长倾想,但或许现在最该由他来哄的是物与。
    显然他念着的人听见了动静。物与就站在隔断后,不知道已经听他们交流了多少,脸上难得写上忧郁。
    “不要难过了。”许长倾听见他安抚对方情绪,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像阵留不住的风,趁他怔愣间就吹过去。
    他说:“我很愿意。”
    第 30 章
    通话背景音是刚发行不久的一首燃歌,商业街上的店铺最近常放,电子音嘈杂,震得耳膜轰轰响。许长倾耐着性子,等上半分钟,拨出去的通话终于被人接起。
    “哟,许大少今儿有空想起我,还真是稀奇。”耳机里响起柳逍遥懒洋洋的声音。
    声音不算哑,许长倾据此判断,昨夜该是个事少的夜晚,对方心情应当不错,对他一个电话敲过去的行为不至于反感。
    如果柳逍遥知道和他隔空对话的许长倾在想什麽,定要夸他一番神算。
    其时他才换完衣服在休息室沙发上瘫着,準备再歇会就下班,许长倾的电话就像长了眼睛,知道他在偷懒,于是直接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