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拾一愣,连忙从楚知手里接过那玉坠子翻看起来。
    这玉坠子是他爹早些年寻摸来的一块极品白玉,又由他娘亲手雕刻的,他和妹妹一人一个。
    林拾平日里格外宝贝,如今听说磕裂了顿时慌了神,但仔细看了却是只划出一道小印儿,碎不了。
    当即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儿,还能戴呢,我娘说玉保平安,这是替我挡灾了,要不然非得磕傻了不可。来!继续!”
    苏谦霖无语了:“还来?这是摔得不够。”
    林拾道:“等我什麽时候打过我爹了,就不跟你们玩了。”
    苏怀瑜叹道:“林大人从前是大将军,好与人比武,饮川是林大人的儿子,把那股劲儿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道等饮川以后有了孩子,会不会比他更甚。”
    苏瑾安无语凝噎:“哥,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
    苏怀瑜一脸无辜:“我就想想。”
    他就想想,林拾却当了真,琢磨了好半晌才道:“我往后若是有了孩子,脑子灵光些就够了,每日跟人打打杀杀的,万一伤着了怎麽办?”
    “你还知道?”苏谦霖问,“那你还这样。”
    林拾却道:“那不一样,等他出生时,肯定已是太平盛世,到时候我接了父亲的担子,万事顶在前面,不光是我的孩子,整个大苏的孩子若是不愿,都可以别碰那些东西,哪像现在……”
    哪像现在,喜不喜欢,适不适合,也要学。
    几人之中苏谦霖年纪最大,可满打满算也才十岁,平日心思也不放这上面,实在想不明白比他还小的林拾怎麽张口就这麽深沉。
    半晌,他拍了林拾的脑瓜子两下,又扯走了他身上的玉坠子丢给苏瑾安,道:“你想得也远了……瑾安,拿着,他不是还没过瘾,我陪他打。”
    番外三:玲珑骰子安红豆(2)
    谁赢了?
    苏瑾安迷茫地睁开眼,伴随而来的就是那遍布全身却又抓不準準确地方的疼痛,叫他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朱钦小心翼翼凑上前来,苏瑾安还下意识重複了一遍:“谁赢了?”
    好痛,痛得他记不清了。
    朱钦没听清,面露难色。
    苏瑾安却苦笑道:“罢了,我胡言乱语的……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亥时了。”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接过了话茬,是苏谦霖端着个碗过来了,“吃点儿东西垫一垫,一会儿吃药。”
    苏瑾安“嗯”了声,接过碗随意挑了几粒米,就说饱了。
    苏谦霖盯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好不容易要开口说话,苏瑾安却已经躺倒背过身去了。
    苏谦霖无法,低叹一声,转身走了。
    他甫一走,苏瑾安就猛地坐起来,把方才吃的那一点全吐出来了。他咽不进去,疼得连胃都是抽搐的。
    朱钦在一旁看着,苦着一张脸,忍不住道:“陛下这是何苦啊。”
    他从小跟着苏瑾安,后来苏瑾安登基更是成了贴身大总管,每天一睁眼就是围着他转,说起来算是跟苏瑾安相处最久的人了。
    苏瑾安很少瞒着朱钦什麽,可就算不瞒着,朱钦大多时候也看不明白他。
    就好比现在,苏瑾安念了半辈子的人回来了,他却反倒像陷入了一场更深的折磨。
    闻言,苏瑾安却神色淡淡地举起那只戴了个手绳的手,看了半晌,才低声道:“我快死了。”
    他快死了,所以对着那个多年不见、年少时期的爱人,也只能无话可说了。
    不是没有,只是……
    “说不得了。”
    闻言,朱钦勉强笑笑,宽慰道:“陛下多虑了,您能长命百岁呢,老天爷会庇佑您。奴才还想着……再伺候陛下几十年。”
    苏瑾安却不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朱钦,我给你一笔银子,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吧……或者你还留在宫里,换个轻松差事,我记得你还有个徒弟,有人做伴也挺好。”
    “是,挺好。”朱钦故作镇定道,“如今五殿下也长大了,陛下若是累了,便歇了吧,奴才替您守着五殿下,得了空还能去看看您。”
    苏瑾安有些无奈,叹道:“朱钦,这话说得当真没意思,我既然躲不开了……”
    “养病的人最忌讳晦气话。”苏谦霖面色沉沉,进来换了新的安神香,才看向朱钦,示意他出去。
    朱钦欲言又止看了二人半晌,才憋出一句:“二位有话好好说,有事儿再叫奴才进来。”
    苏瑾安却是摆明了不想说,道了句又困了就躺下了。
    苏谦霖这次却没顺着他,自己坐在床边儿把苏瑾安提溜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往他嘴里塞了一丸药:“这药味道有点儿沖,但谢萦说了,会让你不那麽疼,忍一忍咽了吧。”
    他还当苏瑾安是小时候,吃个药能磨叽一晌,但其实苏瑾安十几岁时就不磨人了,沉稳又冷静。
    只是这之后的许多年,苏谦霖每每回想从前时都不敢想苏瑾安那被操控摆布的十几岁,靠着他幼时的模样熬了一年又一年。
    见苏瑾安还是不说话,苏谦霖面色愈发愁苦。
    他手往下滑,握住苏瑾安那只手腕,摩挲着那根红绳上的玲珑骰,轻声道:“给你换一个好不好,这根旧了。”
    闻言,苏瑾安却浑身一僵,赌气似的一把抽回手,道:“不好。”
    换了?怎麽可以换了?
    苏瑾安不大记得从哪天开始,母亲将他彻底当作了提线木偶。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被监视着,稍微让她有些不满意,便要降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