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他记不记得我这个娘也不要紧,只想求殿下公子让他记住他生父是双王世子,他母家姓李,这就够了。”说着,她便夺门而出。
    “诶!”林瑔蹙眉,和苏珏对视一眼刚要去追,却听身后突然“呀”了一声,生生顿住脚步。
    只见小孩儿一脸茫然地趴在垫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门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嘴里下意识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音节,听着倒是像在叫娘。
    “他怎麽办?”苏珏一脸凝重。
    林瑔不确定地点了点自己,道:“你问我?”顿了顿,又犹豫道,“要不抱过去?你,去!”
    苏珏低头,跟他大眼瞪小眼,最后竟要跟拎小猫崽一样捏着小孩儿的后脖颈拎起来。
    吓得林瑔一个飞扑上去把底下的垫子也端起来了:“孩子是这麽抱的吗?”
    “不是……那怎麽办?”
    林瑔抿了抿唇,连人带垫子一起端到苏珏面前,道:“端过去。”
    苏珏觉得这办法也不像靠谱的,但又实在怕得慌,只得按林瑔说的端着他一路直奔苏瑾安的寝宫。
    朱钦只远远看了一眼,见是他二人来了,下意识挤出一个笑来,只是才笑到一半两人就火急火燎凑到他跟前了。
    朱钦这才看见苏珏还端着个孩子,顿时被吓得魂儿都出来了,连忙扔了手里的宣纸,从苏珏手里接过来:“诶呦殿下啊!孩子这麽抱要出事儿的!”
    苏珏只感觉手上一松,顿时也松了口气,连忙问道:“世子妃人呢?”
    “这……”朱钦犹豫一瞬,还是老实坦白,“走了。”
    “走了?”林瑔看向苏珏,道,“你在这守着,我去追……”
    “不用了。”林瑔话未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苏瑾安打断。
    苏瑾安手撑着墙,松松垮垮披着一件外袍,更显瘦弱。
    林瑔只当没听到,一点儿不带停的。
    苏瑾安却道:“这个恶人我做完了,往后李家子孙加官晋爵,封侯拜相好得不能再好,本就是他们一个商贾之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瓛儿虽然养在你们膝下,但我却不会禁止他娘亲见他,不必愧疚。”
    苏瑾安疲惫地靠在墙上,缓了半晌才继续道:“李家尝到甜头,不会舍得放下的,你们若是执意如此,才是害了双王世子妃。”
    坦白来讲,苏瑾安从旁支里搜罗了一圈,当真是再找不到比苏瓛更适合的小储君了。
    李家虽为商贾,权势不高,却有银子,有这样一个母家,能对国库支撑大有裨益,身份却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而恰好双王世子已殁,双王世子妃孤身一人拉扯他长大也实在不易,苏瑾安索性直接把他记到苏珏名下。
    这样各取所需,能让所有人未来都走得更顺,所以没什麽好纠结的。
    苏珏低声道:“子卿明白父皇的意思,可要李家……”
    “没有他们,不还会有别人吗?”苏瑾安反问道,“总要有人牺牲,也总要做出补偿,这样刚好……你马上就要接下这个担子了,当皇帝,没必要有这些无谓的同情心。”
    苏珏垂下眼帘,沉重地应了声:“是。”
    苏瑾安摆摆手,道:“就这样吧,顾好你们自己再说别的。清尘,先回去见见你祖父吧,我跟你说不通的,他总能跟你说通。”
    语罢,他像是再也撑不住一般,缓慢地往回走。
    苏谦霖原本静静站在他身后,见状正要伸手扶他,却被苏瑾安避开了。
    苏谦霖垂下手,也颇有些无奈。
    他看看新得了名字、还傻乎乎啃手的苏瓛,又看看满面愁容的苏珏和林瑔,道:“别想太多,储君事关国运,若不在皇帝身边长起来不够亲近,恐生异心,不听教导……”
    “我知道。”苏珏却出声打断了苏谦霖,“我不就这样。我没在他身边长大,也不愿好好听训,他原本也是没打算让我继位的,谁能想到后面出那麽多岔子……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苏谦霖垂下眼帘,没有再说什麽。
    万事已成定局,大家都该往后走了。
    两个月后,荒鹰城内的百姓才陆续转移完毕,清城正式开始,林瑔屯的那一大批药材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彼时林瑔刚刚能出房门,是郑折亲自前来替他解了毒,后劲儿却委实大了些,林瑔和苏珏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勉强算缓过来。
    林瑔擡头望了望天,道:“今儿个天倒是阴得厉害。”
    苏珏也跟着擡头看了看,却道:“马上立春了。”
    “嗯。”林瑔应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应什麽,沉默良久,他问,“荒鹰城的火停了吗?”
    李家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早早就守在了那地底的密室里,在地下点起火来烧药材,又从里面往上捅出一个洞来,火光直直沖出去。
    据说当日荒鹰城浓烟缭绕,带着浓浓的药味,大量蛊人被烧,哀嚎传得千里之外都能听到。
    如今都烧了快七日了,林瑔一直没敢多问。
    只是如今有更要紧的事,还是问清楚的好。
    苏珏道:“还没有,昨日才收到你三叔的亲笔信……说这火且烧不完着呢,全是黑烟,都分不清到底是毒雾还是火烧的了。”
    苏珏顿了顿,看着林瑔正无意识地转着手里一把生鏽的小刀,索性扶住他的肩把人扳正仔细整了整他的衣裳,神色如常道:
    “别玩了,刀子生了鏽,若是划伤自己便不好了。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林瑔轻轻应了声,许是心里装着事,没有再说什麽的心情,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