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悬刀池野 > 第421页
    “好。”
    此夜良宵,他们在月光下奔跑,欢快淋漓地纵马,最后迷失方向,无奈坐在林中烤火。言栀看着火堆里一簇簇火星四处游移,呼延臻眸中倒影着烈焰。
    “不着急回去,在草原多留一会吧,一年、两年。”呼延臻匆匆向他一瞥,见言栀擡眸后又匆匆收回目光,差点暴露无遗。
    “好,”言栀折枝玩,“我也想在他呆过的地方多住一会,我也听说花樾出生边疆,哪日碰见了她,还能拜托她帮我找找他。”
    呼延臻呼吸微滞,旋即点头。
    “你可有闻到花香?”言栀细嗅,总觉得此香似曾相识。呼延臻同样察觉,起身四处寻找。
    回身、顿足。
    言栀与他同样呆立原地。
    满山冬雪般的白,盈月光饮似的花开遍山丘,如梦境倏然幻化,激蕩一圈光华,懒懒溢满山谷的香。
    “言栀、这是什麽花?我从未见过。”呼延臻眸中透着微光。
    月光与花一同流泻的洁白。
    是同汀芒、软酪般最熟悉无比的白。是他的白。
    “栀子——六月才会开的栀子。”言栀喃喃,顾不上鼻尖酸涩双眸氤氲,直愣向前,才发觉那满山的花看似近在咫尺,却也是无比遥远,要骑上许久的马才能够。
    风一吹,飞花絮雪。
    “我在柳梢深处种满了满山的栀子,你信吗?”耳畔响起江潜曾说的话。
    这一刻,言栀终于到了那魂牵梦绕,追逐数年的——柳梢深处。
    我信了。
    山丘一夜绽放的栀子如雪,此事如同一桩秘辛藏在言栀与呼延臻心中,正如花山在朔北连绵的雪山一般藏匿其间。
    每一日,喂马,上山,奔跑在草原,或是了然无事般行走在巴彦城中,肤浅领会两国风光,心中却如乱麻般纠缠,可到底纠缠些什麽,言栀倒也能清明说出几件来,再补一句说不上纠缠。
    在春来后的第一日,他与呼延臻并肩在歧砂关旁的山巅眺望南方,雪逐渐消融,却愈发的刺骨。言栀无心侧眸一瞥,却瞧见呼延臻眉目中满是倦意。
    “在王庭逗留许久了,我得择日上路了。”言栀低眸。
    呼延臻似乎早有所料,讪讪撑出微笑:“这麽早便要走?至少等到雪消,绿茵複苏也不迟。”
    “这些天我已将他逗留过的每一处都走遍了,可惜......不过我在巴彦城碰见了花樾,她说江潜给她下的最后一道令是从距离苏赫巴托、也就是留州附近的一片草原发出的。”言栀说着,望向呼延臻宽慰道:“你不必担忧,花樾的鬼鸮知道方向,她会与我一起去。”
    那片草原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战所在之地,江潜在战前给花樾发出了最后一道令。呼延臻不忍细想,更编不出荒唐理由。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带你去,只是......你不要后悔。”呼延臻语气仓促,仿佛下一秒便要反悔。
    言栀佯装并未听清后半句话,调转马头,沖他颔首,“好,你带我去,我等你带我去。”
    去岁孙澄音听闻言栀来到朔北,碍于大雪,直到这些天雪停方才上路,言栀同呼延臻回到王庭时,孙澄音堪堪下马。
    “公子!”孙澄音飞快捕捉到言栀身影,欲向前叙旧,泪先滚落。
    “哭什麽?”言栀哑笑,正欲上前宽慰,发觉马背上驮着祁燕婵,她抽出绢子替孙澄音揩拭泪水。
    孙澄音面色绯红,摆手道:“让公子见笑、多日未见了,属下实在想念。”
    往事历历在目,言栀恍惚一阵还以为分别不久,“劳你挂心,这回将夫人也带回来了?”
    孙澄音挠挠头,笑道:“带燕婵回来瞧瞧,正好也......收拾收拾祁府遗物。”
    言栀一时缄默,只沖祁燕婵颔首,祁燕婵跳下马回了一礼,与孙澄音耳语一番,便先行离去。
    “自燕婵与我回留州,这些时日她便不曾再回过邕州,如今也是考量多日,打算回来与往事作别。”孙澄音道,他眉目低垂,显然尚未从那一战的梦魇挣脱。
    “也好。”言栀道。
    孙澄音执起言栀手腕,两人漫步草原中,饮马溪畔。
    “你如今来朔北是有什麽打算?”孙澄音问他。
    言栀笑道:“如今我是陌上尘,没有打算,只是寻条归路。”
    孙澄音试探着问:“你还在寻他?”
    日头大好,光中纤尘飘浮不定,言栀点头,“找到他,带他回家,我过几日要去留州西南边的草原看看。”
    孙澄音面露难色,自知拗不过言栀,便索性说道:“我若是你大抵也会做这般的打算,无妨,人生倒还长着,或许阅过千帆便能想通了,眼前的坎坷终成过往云烟。”
    言栀不解凝视,“想通什麽?”
    孙澄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他的凝望下踟蹰开口:“那是最后一战的地方,我与呼延臻,还有特木尔见事态不妙,合力攻击戚筠所制的肉身傀儡,皆不可敌,而戚筠却与江潜杀红了眼......最后是呼延臻的火器兵合力钳制住那傀儡,但也随戚筠一同殒命。”
    言栀面色如此,心神依旧平静,这些天他听说了太多风言风语,“然后呢?”
    “......我醒来时,戚筠曝尸荒野,只有呼延臻摇摇欲坠,还立在天地之间。”孙澄音摇着头,将细节都抹去。
    言栀只觉光斑所照竟有阵痛,他抱臂在胸,“那、他呢?”
    “......呼延臻说,他腿脚被傀儡所制,在最后一刻长刀斩杀戚筠,自己却被傀儡吞噬所融......”孙澄音声若细蚊,如游丝般,痛苦的回忆牵扯住每一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