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幕后之人很可能当年雁门关就在现场。
    乔峰陡然冷声道,“定是那带头大哥!信是他写的,他当然知道,他既将我交给汉人抚养,当然会想要毁掉我是契丹人的证据!”
    然而李青萝还是觉得有地方说不通。
    那人若真想将乔峰身世隐藏,为何不一开始阻止那封信流传开来?眼下他的身世已在江湖上人人皆知,毁去实证又有什麽用?
    还有乔峰养父母和他师父的死……
    若说是那带头大哥为瞭灭口而做出这样的行径,当年参与瞭雁门关之事的智光大师等人哪裡还会尽心为他保守秘密。
    其中实在有诸多疑点。
    乔峰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将李青萝不疾不徐地分析听瞭进去,但他眼下实在需要有个人来承担他已被愤懑与怒火充斥的情绪。
    “隻要找到带头大哥,什麽疑点都可以得到答案。”
    *
    乔峰和李青萝说他想要去深谷底下一探究竟。
    他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这件事始终在他心头盘旋不休,他要下去查个明白,看看那个契丹人的尸体。
    李青萝没有阻止,隻说她与他同行。
    这谷底极深,又那样险峻,乔峰武功虽高,就这般下去也是极危险之事,李青萝武功更高一层楼,有她在便有安全的保障。
    其实她自小生活在深山中,练习轻功便是在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之间。
    隻是两人正要下去时,李青萝突然捕捉到瞭一些声音。
    最明显的就是马蹄声。
    但雁门关是宋辽交界的关卡,常年有重兵驻守,不说这些兵卒日常的巡视,便是关内关外的商队往来便少不瞭,因此马蹄声本也没什麽稀奇。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妇孺凄惨的哭嚎声。
    李青萝性情冷硬,不爱管闲事,然而她这人唯独隻对女人和孩子多一分恻隐之心,向来最看不惯欺凌妇孺之事。
    乔峰比之她正义感更甚,就更见不得瞭。
    两人听著这动静离他们越来越近,便也未曾动,在原地等著看看是怎麽回事。
    然后就见到这竟是一队宋人的官兵,每人马上大都还掳掠瞭一个妇女,所有妇孺都穿著契丹牧人的装束。
    好几个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亵丑恶,不堪入目。有些女子抗拒支撑,便立遭官兵喝骂殴击。
    从这些官兵的交谈中才知,他们竟是去‘打草谷’的。
    作为宋人,无论是李青萝从史书中看到的,还是乔峰在江湖中口耳相传的。都隻听过异族对中原汉人的迫害。
    所谓的‘打草谷’通常就是异族以牧马为名对边境汉人的掳掠。
    掳掠粮食、掳掠妇女。
    然而今日两人却反过来目睹瞭汉人对边境的契丹人其实也是同样的掳掠,行径比之最凶恶的下三滥盗贼更有不如。
    李青萝和乔峰两人看的皆是大惊。
    队伍裡突然有个还在襁褓中的契丹孩子哭瞭起来,一个官兵怀裡的契丹女人立刻狠狠推开他,转头去哄啼哭的孩子。
    但那军官大怒,抓起那孩儿摔瞭出去,孩子倏忽落在地上,他更甚至要纵马去踩踏。
    乔峰看到这一幕怒气翻涌,李青萝却已发出一枚生死符射向那马身瞭。
    第102章 胡汉之别31
    *
    李青萝救下瞭即将要被虐杀的孩子。
    之后两人便不可避免和宋人官兵发生瞭一场恶斗, 结局当然是赢的,那些官兵们落荒而逃,掳掠来的契丹百姓都被他们扔在原地。
    而有些事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乔峰看到瞭契丹汉子们胸口都有的一个刺青的狼头图腾, 竟与他自小就有的狼头刺青一模一样。
    霎时之间, 乔峰终于千真万确的知道,自己确是契丹人。
    他自来痛心疾首地憎恨契丹人, 知道他们暴虐卑鄙、不守信义,知道他们惯杀汉人、无恶不作,这时候却要他不得不自认是禽兽一般的契丹人。
    即便他早有猜测, 但当尘埃落定那一刻心中依旧混乱至极, 他呆呆的在原地怔瞭半晌,突然间大叫一声,就要向山野间狂奔而去。
    李青萝不由在身后担忧地呼喊他的名字, “乔峰!”
    但他已状若发狂, 仍然不肯停歇,李青萝隻能在身后运起轻功追赶而去。
    他隻一味地跑,她自然是追的上的。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在这雁门关外的山间痛快淋漓地打瞭一架, 直打地乔峰再没有力气跑远。
    最后他隻能抱头坐在一株大树之下,脸色铁青。
    竟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再看,李青萝在他身侧坐下,他却身子一缩,像是把自己当做什麽应该避之不及的瘟疫一般躲著她, 口中隻道,
    “我是猪狗不如的契丹人,你又何必再管我!”
    真相彻底揭开后的乔峰显然痛苦不堪, 此时的他自厌的情绪达到瞭极点。
    李青萝理解他的心情,并不责怪。
    但她本就不善言辞, 也不知该如何劝他,隻能道,“可我早已说过,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乔峰就是乔峰,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话终于让乔峰转头看向瞭她。
    两人四目相对,他看到瞭她的眼睛裡没有惊讶和排斥,甚至不複一直以来像是泰山崩于前都能够维持的平静。
    在她的眼眸中是显而易见地担忧和关心。
    这双从来空无一物,看不到丝毫情绪像是明亮而平静的镜湖的眼眸终于因他而掀起瞭波澜。
    但担忧之外,她似乎又仍是淡然的。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无论他身世如何,是宋人还是辽人都不会影响她对他的观感,就像她从前在曼陀山庄时承诺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