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秋点头,拱手一拜,与纪戍转了个弯,拐入一条小巷里。
    满街诱人的香味勾起将军肚中馋虫,纪戍忍不住问:“到底是哪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有点耐心,马上到了。”谢春秋闭上眼睛,鼻翼翕动,笑道:“到了。”
    面前是一家极不显眼的店铺,没有招牌,没有吆喝的小二,只有一株枇杷树亭亭迎客。
    纪戍的失落显而易见,“就这?”
    寒风吹起碎花蓝布门帘,香气扑鼻,她立马改口:“好香啊!”说着,迫不及待掀开布帘,门里门外仿佛分成两个世界,屋里热气腾腾,像是一下子到了春天。
    最外的火盆前坐着蓝衫青年,正低头给怀中小兽捋毛。他左边一点,余尺素凑过来,伸手想戳一戳雪白的小兽。盛济连忙侧身避开,护好怀中红芜兽。
    余尺素气道:“摸一摸怎么了?这是你媳妇吗?”
    盛济:“你是摸吗?你是想把它撸秃!”
    红芜兽睁着黑葡萄般眼,无辜叫唤一声:“嘤。”
    往里一些,朝雨半抱琵琶,玉指如蝴蝶在弦上翻飞,琵琶声嘈嘈切切,像玉珠滴答落冰盘。
    一曲末,白衣少年连忙夸奖,“好听。”
    剪云砂看沈知水不顺眼,冷哼一声,“不错。”
    朝雨甜甜笑起来,接过沈知水剥好的葡萄,转身放到佩玉那一桌去。
    佩玉嘴角微勾,金色的小碟盛着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葡萄,看上去十分诱人。
    “师尊,你尝尝,刚从储灵匣中拿出。”她拿起一颗,倾身递过去。
    怀柏启唇,咬住她喂来的葡萄,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甜吗?”
    怀柏微笑:“甜。”
    赵简一看着她们,心痒难耐,瞟了眼身边的红衣少女,偷偷牵住她放在桌下的手。
    明英“啪嗒”一声,把他打开。
    赵简一委屈又难过,嘴往下撇,但没过多久,他的手被一只纤柔细腻的小手握住。明英低垂着头,面色绯红,半羞半怒。
    角落里,赵横云和沐川斗酒正酣,一边行着酒令——
    “两相好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子登科;六六顺;七巧巧;八马图吉;九逢喜呀;满堂红!”
    气氛和谐温情。
    直到纪戍掀开布帘,大吼一声:“今儿个这天可真冷啊!”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纪戍后退一步:“打扰了,告辞!”
    谢春秋忍俊不禁,拖住了她:“怎么又出来了?”
    纪戍语无伦次:“你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们仙人的地方,刚刚我一嗓子,那么多大能看着我,我不!”她抱住门柱,“我不进去!”
    谢春秋笑着,暗用巧劲,把她拽了下来,一路拖进了门。
    怀柏已经站起来,迎接道:“纪将军一路扫清荒漠残存魔物,辛苦了,请坐。”
    纪戍一瞬变得人模人样,拱手:“仙长客气了,这本是我应当做的。”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结界外出现一对来历不明的军队。
    怀柏让众人继续喝酒,与佩玉一起御剑,来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血雾迷蒙,绿色的鬼火幽幽闪烁,鬼气森森的阴兵手握兵器,秩序井然,旌旗蔽空。
    萤秋站在队列前,朝怀柏笑道:“年关了,来给仙长拜个年。”
    夏紫烟继续说:“顺便送点小礼物,请仙长务必收下。”
    怀柏瞥了眼她身后的'小礼物',有点哭笑不得。
    萤秋递过来一面阴旗,“只要拿着这个,就能指挥它们了。”
    黑色的旗子微微一晃,那列阴兵渐渐动了,跃马扬鞭,浩浩汤汤奔来,化作一道灰红色的长虹,收入旗子之中。
    萤秋身子微弯,双手奉上,“请仙长收下。”
    怀柏小心接过,“感激不尽。”她轻笑,“算作回礼,我请你们喝一杯如何?”
    萤秋:“我们皆非生人,不便进城。”
    佩玉与怀柏相视一笑,“这又如何?宴席上还有两个大魔呢!”
    她们带着两位女鬼进入饭馆,大家纷纷热情欢迎,庆祝小小一家店把仙魔人鬼妖全给凑齐了。
    薛老板喊一声祝福,把热菜端上桌,鸳鸯两色锅底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麻辣鲜香的味道随着鞭炮声传开。气氛逐渐热烈,众人举杯交盏,纷纷畅想以后回到故土该如何。
    有人酒已微醺,也许想起故人,边哭边笑,埋头饮酒。
    火光融融中,天渐渐暗下。
    怀柏拉起佩玉的手,偷偷溜出了宴席,来到小巷里。
    屋外白雪如绒,长风凛冽。
    “你看,”怀柏掏出一串鞭炮,“我们放这个!”
    她把长长的鞭炮摆好,手里拿着火把,畏畏缩缩不敢去点。佩玉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弯腰一同点燃鞭炮,而后两人迅速转身,捂住耳朵蹿出十几步。
    噼噼啪啪的声音像声声雷鸣,天花散落,萤火飞溅。
    炮竹炸起一地的碎玉琼瑶,飞雪纷纷扬起,好似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怀柏捂住耳朵,两眼弯成弦月,笑得眉眼弯弯。
    佩玉偏头,看着师尊如花笑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辞旧迎新,一切都会更好的,她们想。
    ……
    天地银装素裹,薄雪飞扬,一轮明月自海上升起。
    柳环顾负手,望着明月和翻飞的雪花,眉紧紧皱着,忽地转身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洞庭卧在暖裘上,形容散漫,“你已经来来回回几十次,我眼睛都花了。”
    柳环顾:“不用你管。”
    洞庭笑道:“你真不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