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暮雪茫茫满山,四野树影幢幢。
宁若缺跟出去没多久,天上就又飘起了小雪。
小孩打了个哆嗦,踩着小皮靴快步走。
她好像很了解这附近,在树林里绕来绕去,竟然把宁若缺领到了一条荒废的土路上。
小孩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从哪里来的?”
语气还是很像哄小狗,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稚气。
宁若缺一路上都在留记号,听到她问也没有搭话。
可小孩并未因此发脾气,还自顾自地介绍道:“我叫芃芃,今年七岁啦,和我姐姐一起住在小池村。”
小池村。
宁若缺暗自思忖,这不就是她们马上要去的地方吗?
如果王老三没说谎的,那村子应该遭了妖祸、逐渐衰败了才对,居然还有人住?
不过,说不定这小孩不是人呢?
念及此,宁若缺尽量温和地回应道:“我名宁满,从镇子上来。”
“镇上?”芃芃不敢相信似的,眼睛睁得滴溜圆:“可姐姐说,镇上有妖怪,所有人都被妖怪吃掉了,不让我去呢。”
她惊叹完就不理人了,自己小声咕哝:“真奇怪,难道她不是被抓来的?”
宁若缺耳力好,把这些话全都听了去,心中的疑惑更甚。
什么叫做被抓来的?
可直觉告诉她,以芃芃对她奇怪的态度,还是不要问的好。
而且,她离开也有段时间了,为什么楚煊她们还没有跟过来?
楚煊的速度不可能追不上一个小孩,殷不染更没那么迟钝。
太阳的一缕余晖洒在天边,林子里居然起了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远处的景色。
芃芃拍手:“哎呀,今天黑得好早。”
随后扯着宁若缺的袖子走得更快。
她并非每一步都走在土路上,偶尔也会突然拐进一条小道。
宁若缺蓦然意识到,这周边大概率布置了结界,外人想要闯进来会受到阻碍。
只是不知这结界的用途是保护,还是想要隐藏些什么。
如此走了将近两刻钟,周围的树木才逐渐稀疏,直至豁然开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小村落。
和宁若缺见过的大多数村庄相同。
有平平无奇的土胚墙、竹篱笆,睡在门前的老黄狗,栖在树上的大公鸡。土墙边
靠着各式农具,仿佛农具的主人只是去地里巡视一圈,很快就会归家。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少了点人气,只有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亮着灯。
同样的,这里没有任何妖气。路过的农户窗户大敞着,里面黑梭梭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宁若缺却有一种被窥视着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芃芃倒是没表现出丝毫异样,甚至一蹦一跳地跳上石阶,展露出几分小孩心性。
她摸出钥匙打开院门,热情地招呼:“到啦,这是我家,阿满快进来吧。”
宁若缺沉默地跟进屋,手搭在剑柄上。
出乎意料的,比起安静到诡异的村庄,这里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不大的院子里,竟然挤着好几个年龄各异的人。
一块泥巴迎面丢来,被宁若缺侧身躲过。她抬眸,正见一个小姑娘傻乐着把泥巴往嘴里塞。
芃芃连忙上去阻止:“这东西不能吃的!”
好不容易夺下泥巴,院墙那边又传来了新动静。
瘦小的老婆婆正试图攀上院墙,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芃芃又拉住她的手:“阿婆!马上就要天黑了,不要乱跑!”
宁若缺就见小孩忙得团团转,四处安抚这些人的情绪。
年龄不大,哄起人来的本事倒是不差,还会哼轻快的小调。
也不难看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神情恍惚,语序混乱。
情况和楚煊带回来的老妇人有些类似。
她越想眉头拧得越紧,聚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小池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云岭镇的视肉有没有关系?
她兀自想得出神,一转眼,芃芃已经把大部分人哄进了屋。
而后哒哒哒地跑到宁若缺面前,笑着朝她招手:“阿满好乖呀,来吃块饼吧。”
语气和刚才一模一样,连说辞都差不多。
此前她对宁若缺的态度奇怪,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宁若缺:“……”
宁若缺现在明白,芃芃为什么会把她带回家了。
大概率是看她蹲地上啃“石头”,以为她脑子也有问题。
她抿抿唇,耳朵红得发烫。
难道自己很像傻子吗?!
见宁若缺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芃芃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把饼搁院子的石桌上:“我给你放这啦,晚了
可会被别人抢走哦。”
随后自己转身走进了屋内。
“……”
宁若缺默默走过去,将那半张饼拿起来嗅了嗅。
一股麦子的气息,没毒,能吃。
但她没动,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夜幕四合,明月和星辰被云层遮挡。少了这点光源,视野就变得极差。
触目所及一片黑暗,宁若缺皱了皱眉,正想进屋里看看,就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惊叫:“呀!”
骤雨剑出鞘三寸,宁若缺还没来得及冲进屋,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就比她更快冲了出来。
她眼眸骤然一缩,借着剑光将这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诡异的眼珠子、攒动的手脚,哪怕看一眼都能污染眼睛。
是一团变异的视肉!
电光火石之间,视肉的眼珠子一转,牢牢锁定住了宁若缺,转而向她扑来。
“噌——”
剑锋出鞘的嗡鸣响彻小院,宁若缺毫不犹豫地挥剑。
剑势如急雨,不可阻挡。
视肉一小半身体落下,另一半继续义无反顾地扑向她。
宁若缺正打算再斩一剑,就听小孩着急地大喊:“阿满你在做什么?!那是阿婆!”
什么?
视肉已至身前,血淋淋的身体下是密密麻麻的尖牙,狠狠地咬向宁若缺的手臂。
可宁若缺被芃芃话语中的信息惊到,动作下意识地慢了半拍,就这样被咬掉了一块肉。
细微的咀嚼声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芃芃急切地跑出来,想揪住宁若缺的衣袖,却抓了满手粘腻的血。
她吓坏了,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掉:“你——”
眼看那团视肉要跑,宁若缺甩开芃芃,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就好像手上的伤不存在一样。
事实上她确实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真是疯了,人怎么可能变成妖?!
视肉的动作很快,可宁若缺更快。
黑影跃至屋顶,几乎如履平地一般在房屋之间穿行。
她存了活捉这只视肉的心思,几度出剑,每次削掉视肉的一部分。
视肉再生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宁若缺的剑光。
它已经虚弱到慌不择路,直往墙上撞了,远处却凭空飞来一个茶碗。它倏尔变大好几倍,直接将
视肉扣在了碗里。
随后化作道流光
回到了它主人手中。
黑衣剑修一个急刹
?月斜星移)
像是感受到了比视肉还可怕的东西。
连头都不敢回
只能浑身僵硬地面壁。
清风送来丝丝缕缕的香气
像是在雪里洒了点白糖。
安静一阵
宁若缺才背着手转身。
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人
迅速把头低下
还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雪地里
殷不染的白衣随风轻舞
裙上的流云暗纹如映月华。
她微微勾起嘴角
轻笑道:“宁若缺
来
我请你吃药膳。”
宁若缺倒吸一口凉气
总感觉她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
还不如炸毛!
她很慌
可储物袋里已经没有糖糕了。
就只能努力把受伤的手藏起来
再试图从脑子里翻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哄她。
殷不染歪了歪头
一缕白发凌乱地滑落。
仔细看
就会发现她衣裙也有些乱
就连沾了草叶都没管
似乎赶了很急的路。
饶是如此
她也依旧不紧不慢
耐心至极地问:“为何不上前?怎么
别人的饼都能钓你
我的就不成?还是说……”
“你怕身上的伤被我发现呢?”!